《百青集》一安yan

3、南疆记 番外

　　“把花给我，我不想杀人。”看起来也才十四岁出头的脸上带着狠厉，少女手里的弯刀架着老人的脖子上，刀锋已经在老人脖子上划了几个小口子，流下几抹鲜血。

　　“挟持了族长，看来你本事不小。”站在女娲神像前的人开口说了句话，穿着一个黑色斗篷，大帽子盖住了大半边脸。

　　刀身贴在老族长下颚，“花！”

　　祭司走近几步，“拿花去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给我花就好！”少女大吼，“废话真多！”眼睛泛红。

　　祭司没有再靠近她，绕着她开始转圈走动，“这花是神物，神物有灵，你若是想要拿去救那十恶不赦之人，我自然不能给你，你可以杀了我再拿花。”

　　归皱着眉：“我要救的人，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那是谁呢？说出来给我听听，或许我就把花给你了，你也不想杀人不是吗？”

　　脚步跟着祭司走动，提防她偷袭：“是我师父，他是好人。他生病了，病得很重，我需要花回去救他。”

　　祭司呵呵了两声，“你叫什么名字？”

　　“……归。”咬牙，”你到底给不给我花？”刀锋又摁向族长的脖子。

　　祭司突然向前疾跑几步，一跃而起，跳上女娲神像的掌心，“哈哈哈哈，你杀了族长也没用，我才是祭司，守花人。我不给，你来杀我吧！”

　　归似乎真的不想杀人，把族长一推，踹到旁边去，“你在玩我。”抬头看着站在神像上的祭司，另一只手从腰后拔出第二把弯刀。

　　祭司站在神像上，似乎低头看着地上神情凶狠的少女，“杀了我，你就真的能拿到花，没人会拦着你。”带着几分笑意。

　　“我这就杀了你。”归向前疾跑而去，踏在女娲的蛇尾上一跃而起，攻势冲着祭司而去！

　　“我看见了，你的命运。”祭司一跃而起，闪身到女娲神像的肩头。

　　“神神叨叨，废话真多！”归转身紧随其后！

　　祭司直直冲着她，不闪躲，直到弯刀划到跟前才一抬右手，挡下归的手臂，“这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左手一伸抓住归的手臂，接力一挥！

　　归狠狠撞到女娲神像上，发出一声砰的闷响！

　　祭司见她立马又爬起来，一边哈哈笑一边跃到神像头顶，“小教训。”

　　“我肯定杀了你！”

　　祭司低低喃道，“当然，你会杀了我。”低头看着她飞身而来，也不闪躲。

　　归把两把弯刀横在身前，杀红了眼，握着刀柄的手浮出了青筋，以为祭司又会再来方才那招。

　　祭司果然伸出一手抓住她，另一只手也跟了上来。

　　归露出笑，方才她右边不设防才被祭司看破，这次——

　　“呲——”

　　“？”归惊了一下，瞳孔收缩，满脸错愕，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右手的弯刀定在了半空。

　　“恭喜你。”祭司说了一句。

　　“你——”想要松开左手，却被祭司牢牢抓着，“你为什么……”为什么把自己送到刀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祭司突然大笑了起来，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口，“恭喜你！”

　　看着他胸口被血染上的衣服，黑色衣服染着血，那是很诡异的一种颜色。

　　祭司嘴角勾了起来，露出笑，”恭喜你，你会拿到花，我的祭司大人。”

　　“？”

　　祭司的身体突然开始变成一缕一缕的黑烟，祭司似乎没什么感觉，“我的路走完了，到你了。”

　　几乎是一瞬，祭司整个人就在归面前化烟而去，归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到，左手垂了下去。

　　女娲神像猛地开始发出蓝色的幽光！像是突然点亮的火烛！

　　“花……”一朵蓝色的花朵慢慢浮现在归的面前。

　　归突然笑了起来，如释重负，“回家。”把弯刀插回后腰的刀鞘里，伸手想去把花拿下来。

　　那朵浮在半空的蓝色花朵猛地向她脸上冲去，一瞬便不见！

　　“？”

　　接二连三的变故真的惊到了她。

　　躺在地上的老族长抬头去看站在女娲神像上的少女。

　　突然地，一阵蓝光从归的身体里向四周冲出，“啊———”归痛苦地喊了出来，直直跪了下来，弯刀从女娲神像上滚落而下，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蓝光渐渐暗了下去，归跪在神像上低着头，半张着口。猛地！蓝光发亮，光亮越发白灼！祭坛所在的山头像是升起了另一个太阳！

　　山脚下寨子里烧得起劲的火刹那便消失不见，只剩下被烧后的废墟。打水的人们抬头去看山头祭坛。

　　“祭司生，太阳起……”这是族里的老谣。

　　族长半睁着眼去看女娲神像上跪着的身影。

　　一瞬间，那光亮又收回了她的身体里！跪着的少女，弯下腰额头抵着石面，似乎痛苦到无力大喊。

　　一切回归平静。

　　族长爬了起来，颤巍巍跪在女娲神像下，“恭迎祭司大人。”

　　归，不，祭司睁着眼睛看着石面，眼泪一滴滴打在上头。

　　“不……”她身体里有重要的东西在流失……

　　山脚下抬头望着的人们纷纷跪了下去，有妇人在劝着孩子，“听话，跪下来，这是祭司大人，保护我们的人。”

　　族长跪在原地看神像上的人，她的衣物已经变化，原本穿着和他们差不多的土青色带花纹短打，现在已经变成了宽大的斗篷，帽子盖住了头部。他小时听说，这是阴阳使者的模样，每一任祭司都是这幅样子，游走于阴阳之间，上接神明，下接鬼怪，通灵万物，是天地运脉的化身。

　　“这就是每一任祭司的路。”她跪在神像上，脑海里传来声音。

　　……

　　“是什么东西？”它盘在石头上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两只东西在旁边嘀咕。

　　“不知道，蛇？”

　　“可是他长角，蛇不长角。”

　　“那就是，鹿蛇，鹿和蛇的孩子。”

　　它听不下去了，抬起头盯着那两只不远处的喜鹊，“我是龙，快滚。”

　　“啊啊啊啊啊！它听得见！它要吃了我们！”喜鹊叽叽喳喳地扑腾而起。

　　它又把脑袋耷拉下来，它只是出来晒个太阳罢了，它才看不上麻雀。

　　最近，不远的山头搬来了奇怪的东西，两只脚走路，住在盒子里。听那些大雁说，那叫人，会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还会把动物杀了吃肉做成皮毯子。

　　它倒是蛮喜欢人的，他们养的牛和羊蛮好吃，有时候有些不怕死的人闯进他的山头，他也会吃一两个，就是不好吃，不如牛和羊劲道。就是人这种东西，还有些傻，听不懂它们说话。

　　“牙牙，快回家！”它趴在树上看着不远处山脚的小人，看起来很嫩的样子，眼睛圆溜溜的，牙也小小的。

　　大的人抱起那只小人，嘴巴在小人脸上碰了碰，可能在表示开心，“牙牙，娘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它已经看了这窝人两年了，这窝人刚来这山脚下打洞弄盒子时，那个小人还不会走路，只会哭，吵死了。这窝人才三只，两只大的，一只小的，有时候他们窝里还会飘来很香的味道，这窝人比较老实，不会跑到龙洞所在山头找吃的。要不他早就吃了他们。

　　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一只龙，就是听那些老王八说的，它的样子就是龙。它也没见过其它龙，据说龙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作窝。它一出壳就只有它一只，在这十万大山里横行霸道。它也不想和别的动物来往，它们打不过它，没龙会和食物来往。

　　竟也不觉得无聊，它困了就睡觉，一睡就是好几年。饿了就去找吃的，最近不远处大山里搬来了一群人，天天抓一些蛇或者蝎子养，也不知道怎么养的，有时候那些人会丢一些蛇或者蝎子到他的山头，味道不错。想玩的时候就去晒太阳或者去逗那些麻雀什么的，年岁对它来说，似乎，没有意义。它山头池子里的老王八都死了好几代了，它样子还是和原来差不多。

　　那天它想着下山去逗一逗那群给它吃蛇和蝎子的人，再吃些羊和牛，结果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去，悬崖下的竹尖刺穿了它的身体。

　　它躺在那里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的时候，有一只人出现了。

　　“龙？”她摘下帽子，是一张人的脸。

　　它不想搭理人，张嘴低吼一通：“离我远点，人。”

　　那人笑了笑，“你不想活了吗？”

　　“……你可以听到我说话？”

　　“是的，我可以。”

　　它认真看了看那人，气息不像动物，也不像人。

　　“你想我救你回去吗？”

　　它躺在那，“你救不了我。”它伤得太重了。

　　“那就是不想死？”

　　“……废话。”

　　那人笑了笑摸摸它的鳞片：“你叫什么？”

　　“……”它没想过称号什么的，没必要，没有其他龙和它来往，它也不需要和那些食物们打交道。

　　“你没有名字吧？据说，这山里的只有一只龙。”

　　讨厌的人类，它吐了吐信子，“我叫‘牙牙’。”反正那个那窝人都不知道搬哪去了，它借下名号怎么了。

　　“牙牙，我可以救你，你要陪着我，怎么样？我可以给你舒服的窝和好吃的。”

　　“你活多久？”

　　那人想了想，“不知道，最多也就两三百年吧。”

　　“好吧，我陪着你。”两三百年，睡两觉便好。

　　那人便把它抱回了人的地盘，吵吵嚷嚷的，人类给它上药还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它确实得救了，那个穿着黑衣服的雌性人类，确实很奇怪。别的人类叫她祭司，她告诉自己，就像它这种龙一样，大山里只有一个，龙不是名字，这条龙死了，下一条龙才出现，祭司也是这样。

　　她还说，因为同样的命运，所以，他们俩真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