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见夏》桃词

9、谁在看向谁

　　“喂！这个问题真的很严重！昱辰才刚买了一瓶蜜桃乌龙茶，夏思也的桌上就正好出现了一瓶蜜桃乌龙茶，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姜蔓彤极其不满意眼前的男生这副不以为意的状态，扒拉着王志恒不满地嚷嚷起来。
　　王志恒不耐烦地边向前走着边说道：“人家正好也买了一瓶不行吗。”
　　“昱辰买的可是便利店里最后一瓶蜜桃乌龙茶！”
　　女孩的声音在耳畔炸响，王志恒掏掏耳朵，苦着脸回应道：“那就是在我们去之前买的呗。”
　　“那夏思也又是怎么刚好知道那天晚自习昱辰要去实验室的？”
　　“班长知道自己班同学不来上晚自习的原由不是很正常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夏思也桌上那瓶蜜桃乌龙茶分明就是昱辰买的那瓶.”
　　姜蔓彤叉着腰，咬牙切齿地说。
　　“你想太多了。”王志恒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而且就算辰哥真是给那女孩儿买的，又关你什么事儿呢？”
　　一听这话，姜蔓彤瞪圆了眼睛再次嚷嚷起来：
　　“你还说呢！身为我的亲表哥，看着跟江昱辰关系不错，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上个周末我约他出去，说了你也去，还是被他拒绝了。”
　　说着说着，竟还觉得有些委屈。
　　“你跟他又不熟，他拒绝你也很正常。”王志恒很是了解自己这个表妹瞬息万变的小公主脾性，看着对方的眼眶微微泛红，他选择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对于“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这句话的驳斥，手忙脚乱地随口说了一句，“再说了，你又不喜欢江昱辰，用我帮什么忙啊？”
　　“我就是喜欢江昱辰啊。”
　　小姑娘无辜地眨了眨眼。
　　过于坦白的吐露瞬间噎住了王志恒。
　　不过姜蔓彤并没有在这段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中多做停留，她的目光很快就游移到王志恒的身后，不由自主地开始跟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没等王志恒开口，她便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兴高采烈地一溜烟儿跑了。

　　“季枫哥哥！”
　　校道两旁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渗着阳光，落在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身上，树影婆娑，随着微风的弧度微微晃动。
　　男孩循声回头，看清来人后便用一贯温柔的微笑迎上从远处奔来的少女：“蔓彤。”
　　女孩喘着粗气，急促的呼吸使她的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难得露出了一个恬静乖巧的微笑。
　　季枫十分绅士地默默放慢步伐，二人并肩缓缓前行。
　　“季枫哥哥，你最近怎么都不去顾老师那里了？”
　　蔓彤目光游移，像是不经意间随口问起的一句寒暄。
　　男生动听的嗓音伴着低笑在耳畔响起：“现在已经高二了，我又不打算艺考，自然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可惜了，顾老师总是跟我们念叨，说你天生就是做播音员的料。”蔓彤喟叹一声，转而又问道，“你从七岁就开始学习播音主持了，为什么不打算艺考呢？”
　　“梦想跟爱好是两回事。”
　　男生语调柔和，句子里的温度恰到好处。
　　可他目光的焦点却落在远方，莫名地有些倔强的意味。
　　蔓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呢，你有打算要艺考吗？”季枫问道。
　　“我吗？我还没想过哎。”
　　季枫微微歪头望向面露迷茫的女孩，温和地笑了起来：“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喜欢播音主持，可以考虑看看走这条路，你在广播台播的节目《耳朵在旅途》就播的很好，很适合你。”
　　蔓彤欣喜地抬头，双眸清亮：“你听过我播的节目！”
　　“当然了。”
　　季枫弯着唇角，像是在噙着和煦的春风。
　　从小到大蔓彤最期待的就是得到季枫的认可，小的时候她总是缠着季枫讨要夸奖，长大后脸皮薄了便很少再做这样的傻事。
　　即使不是第一次被季枫夸了，但看着男生干净的笑颜近在咫尺，蔓彤还是傻笑着晃了神。
　　不知不觉中两人正好走到了高一教学楼与高二教学楼的分岔口，见季枫仍没有告别的意思，蔓彤便问了句：“季枫哥哥，你要去哪儿？”
　　季枫笑着答道：“我去你们班，找一下夏思也。”
　　所有欢愉顷刻间戛然而止。
　　蔓彤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找她干什么？”
　　季枫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仍旧噙着笑意坦然地回答道：“她要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个演讲比赛，我找她商量一下这事儿。”
　　有参加演讲比赛的机会，可是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一次。
　　按照蔓彤一贯的作风，她应该会气急败坏地大闹一场，可现在的她却反常地没有任何应答，只是努力地牵着微笑。
　　她望着男生温柔和煦的笑颜，所有声响都散入了恒久深陷的虚空之中。

　　季枫能出现在高一（1）班门口，已经掀起了不小的哗动，当他对路过的同学说出“你好，能帮我叫一下夏思也吗”的时候，细细碎碎的八卦讨论声更是顿时四起，其中还参杂着三两声大胆的起哄。
　　风云学长和新晋校花，自然是万众瞩目的组合。
　　在思也硬着头皮起身走向门口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她和季枫军训晚会同台主持的照片伴随着这段桃色新闻迅速登上学校论坛的热帖。
　　“学长，你怎么来了，是广播台有什么事儿吗？”
　　思也微微抬高音量，尽量让更多人听到。
　　看似在平凡不过的一句寒暄，却暗藏着“对方并不经常来找我”和“我们之间的联系只有广播台”的潜台词。
　　可即使是这样刻意的澄清，也无法阻止大环境下的八卦发酵。
　　见男生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视线的聚集，思也不好再说什么，自然地接起对方的话茬，边讨论着演讲比赛的细节边和男生一起向僻静处走去。

　　少年们推推搡搡地从便利店归来，被阳光润色后的脸庞微微泛红，每人手里都握着一瓶冒着凉气的运动饮料，肆无忌惮地嬉笑打闹着。
　　江昱辰被簇拥在人群中间，左手插着兜，另一边戴着白色护腕的右手吊儿郎当地抛着运动饮料，还剩下三分之二糖果色液体的饮料瓶在手中上上下下地跳跃。
　　陈之突然收住了刚刚闲扯的话题，用手肘碰了碰他，充满揶揄地挑起一边眉毛，用下巴点了点前方。
　　昱辰神色慵懒地顺着陈之的视线望向前方。
　　——姜蔓彤正怔愣地望着他。
　　“姜蔓彤这是看你看呆了？”陈之笑着调侃道。
　　但昱辰觉得有些不对劲，比起望着他，更像是在穿过他，望向他的身后。
　　这时，男生中不知道谁感慨道：“哟，季枫下手挺快呀。”
　　昱辰和陈之闻言，才发现众人的视线都早已聚焦到了他们身后的某处。
　　于是他们也齐齐扭头望向身后。
　　在被阳光铺满的走廊深处，一男一女错落有致的背影正并肩徐徐前行，四周全是夹杂着他们名字的细碎讨论声，他们彼此相望，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带着明朗笑意的侧脸隐约可见。
　　昱辰神色如常，依旧懒洋洋的，被白色护腕紧紧包裹着的手腕却不知不觉地停止晃动，饮料瓶就这样稳稳地落在手心里。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教室里只剩下思也、简安和其他班干部们在画板报。
　　简安一手持着调色盘，一手仔细地勾勒着深深浅浅的线条，额角不经意间蹭了几抹色彩。
　　忽然，一张洁白的湿纸巾闯入她的视野中。
　　她晃了晃神，看向来人。
　　男生噙着他标志性的微笑，语气温和地开口：“你的额头上蹭了点儿颜料，擦擦吧。”
　　贺樟的目光温柔而熟悉，穿过玻璃镜片望向她，简安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久违的暖意。
　　“谢谢。”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接过湿巾，在对方的指引下擦了擦额角。
　　贺樟笑了笑表示不客气。
　　思也站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专心致志地抄写着文案，在黑板的高处留下一行行整齐隽秀的字迹。
　　贺樟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去扶着思也站着的椅子。
　　思也疑惑地低头看向男生：“我这儿挺稳的，不用扶。”
　　贺樟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尴尬。
　　思也见状，赶紧补上一句：“不过还是谢谢你。”
　　男生闻言，这才松了手，扬起他一贯儒雅的笑容，大方地说道：“没事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叫我。”
　　简安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晦暗不明，默默攥紧了画笔。
　　“哇，简安你真的好厉害，这朵花画的也太逼真了吧。”
　　不知道是谁的一阵惊呼。
　　简安快速回过神来，仓促地浅笑着说道：“谢谢。”
　　说完她立刻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谢谢”“谢谢”她恨自己嘴笨只会说这一句“谢谢”。
　　但对方似乎毫不介意，呼朋引伴地叫大家过来欣赏简安的杰作。
　　简安的笔触精致，配色和线条都栩栩如生，再加上水彩颜料的立体感，她笔下的花朵果真饱满又生机勃勃。
　　一伙人很快就叽叽喳喳地聚集起来，毫不吝啬地对她倾尽赞美。她被簇拥在众人的中心，局促地含笑致谢。
　　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成真，简安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见了思也噙着鼓励的笑意冲她顽皮的眨了眨眼，然后很快便转过头去继续专注地投入到抄写工作中。
　　她又看见了贺樟用其标志性的笑容短暂地与她隔空对视了两秒，随即也转过头去眉目温柔地望向正在书写的女孩。
　　他们没再施舍她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