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见夏》桃词

10、绯闻

　　“姜蔓彤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谢斯然斜眼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思也身后不远处男生堆里的姜蔓彤，忿忿不平地戳着餐盘里的五花肉。
　　简安闻言微微抬眸，顺着斯然的视线也望了一眼姜蔓彤。
　　那一整桌只有姜蔓彤一个女孩，她挤在江昱辰身边，此时正对着面无表情的男生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简安很快收回了目光，安静而缓慢地继续嚼着青菜。
　　“又是不小心撞倒你的书，又是不小心把热水洒在你身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在故意针对你。”斯然掰着手指头向思也罗列姜蔓彤的罪状，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颇为委屈的嚷嚷道，“今天早上她又来找你茬，我想跟她理论理论，你还拦我。”
　　“她是有点儿烦。”思也诚实地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下一大口肉，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都是些幼稚的小把戏，犯不着跟她置气。”
　　坐在思也身边的一个同学说道：“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才会得寸进尺。”
　　“就是！”斯然附议。
　　有人顺着话题问道：“话说她为什么老针对思也啊？”
　　“妒忌思也主持了军训晚会呗。”另一个人答。
　　“这都过多久了。”
　　“不至于吧。”
　　思也没有说话，表面上虽然仍在满不在乎地吃着午饭，心下其实也十分困惑：
　　姜蔓彤对自己敌意到底从何而来？
　　真是只是军训晚会这么简单吗？
　　最近为什么又越演越烈了？
　　“姜蔓彤喜欢江昱辰。”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
　　整桌的目光纷纷聚集到声音的来源。
　　——简安。
　　不过大家没再纠结她为什么提起这么突兀的一嘴，有人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指了指不远处黏坐在江昱辰身边的姜蔓彤：“嗐，谁不知道？她就差把‘我喜欢江昱辰’写在脸上了。”
　　简安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小口青菜后再次开口，轻柔得几乎要在喧嚣的食堂里失去声音：
　　“江昱辰喜欢思也。”
　　轰隆——脑海里闪过一声巨响。
　　思也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般，哑然静止在那里，失去方向的电流在皮肤组织里上蹿下跳，指尖微微颤抖，快要握不紧筷子，震惊混合着一种未知名的情绪带来的酥麻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其他人的震惊也毫不逊色：
　　“什么！”
　　“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的？”
　　“思也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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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带来的震撼，吃瓜时难以抑制的兴奋，单方面失恋的沮丧等等女生们各种各样的情绪一时间在这个狭小的餐桌上碰撞炸裂成一曲叽里呱啦的交响。
　　简安无措地抬起头，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卷起了多大的波涛，慌忙放下筷子，有些局促地摆摆手：“我……我猜的。”
　　“我只是想说，我会这么猜，就说明姜蔓彤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女孩的眼睛湿漉漉的，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毕竟她们因为板报吵架的时候江昱辰帮了思也，没有帮她……”
　　思也闻言松了一口气：“这种事不要瞎说。”
　　简安没再说什么，只乖巧地点点头，垂眸继续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
　　可谣言这种东西一旦有了源头，便再难以止住它的发酵，一则关于江昱辰和夏思也的桃色新闻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学校论坛里，没过多久就飞速超越了夏思也和季枫的绯闻成为了热帖之首。

　　艾林刷到这篇帖子的时候，正在从老师办公室走回教室的路上，她就纳了闷了，自己这妹妹从小到大桃花运不怎么样，桃色新闻倒是满天飞。
　　正想着，一块不算轻的布料突然从天而降，重重地覆盖在她的头上，洗衣粉的香味将她包裹，整个视野霎时一片漆黑。
　　短暂的静止和怔愣过后，她没好气地扯下布料，发现是一件外套，看这尺寸和款式显然是男生穿的。
　　她转身抬眸，正好撞上似乎等待已久的目光。
　　冤家路窄。
　　陈之双手插兜，下巴微扬，正桀骜不驯地盯着她。
　　这人怎么总是莫名其妙找她的茬？
　　“你有病啊？”艾林忍不住破口大骂。
　　女孩开口第一句就这么不好听，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陈之简直要气死了，自己刚才就应该一走了之，到底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其实大老远就认出了女生的背影，猩红的血迹在浅色裙摆上清晰可见，如果放任她就这样继续往前走到人多的地方，肯定会使她陷入难堪的境地，以他俩几次见面都闹了不愉快的关系，陈之本想就这么等着看她的笑话坐收渔翁之利，但最终他正直的教养还是打败了恶趣味。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试图耐下心来解释，但语气里仍旧夹杂着不爽的情绪：“你……你那什么沾裙子上了，遮一遮。”
　　这话说的隐晦，艾林听了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裙子，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再次抬头看到男生微微泛红的耳垂，她才反应过来。
　　——她来例假了。
　　像是不小心染上沾了水的绯色墨汁，艾林的脸“刷”的就红了。
　　她慌忙把外套向后一展，系在腰间。
　　急得像一只找不着方向不停扑棱翅膀的小鸡仔。
　　想到这个比喻，陈之忍不住好笑地“啧”了一声。
　　他没再多做停留，抬步向前走去，打算就这样错身离开。
　　在他经过女孩身边的同时，微风轻轻吹开他的鬓发，柔柔软软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似乎是因为难为情，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像是要融化在风里：
　　“谢谢。”
　　陈之脚步一顿，突如其来的示弱让他措手不及，甚至还有点儿为刚才不太友好的口气而感到些许内疚。
　　他努了努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径直向前走去。
　　灼热的风撩动零碎的发丝，本也该摇曳生姿的裙摆在宽大的外套下被罩得严严实实，夏日持续攀升的高温本就让人心烦意乱，更何况现下她还裹着两层外衣。
　　艾林觉得自己热极了。

　　陆陆续续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板报，终于迎来了收尾工作。
　　所有班干部都围坐在教室后方，等待着思也板板正正地写下最后一个句号。
　　当女孩如释重负地转过身，冲着众人微笑时，教室里响起了各种各样兴奋的怪叫声，要知道在思也这个完美主义者的监工下，大家这一个月来死磕在这个小小的板报上也没少受累。
　　“我们也太棒了吧。”
　　斯然站在教室中央望着刚刚完工的作品忍不住感叹道。
　　思也噙着明朗的笑容从凳子上跳下来：“这还要多亏了简安。”
　　“多亏了大家。”简安摆了摆手，也笑着回应。
　　一个女生亲昵地挽住简安的手：“简安你就别谦虚了。”
　　“对啊，如果没有你的设计，我们哪能完成的这么好！”
　　“要不是这次板报，我还不知道你画画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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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纷纷道。
　　被簇拥在众人中间的简安只是一直谦逊地微笑着，有些应付不过来的样子。
　　思也适时地再度开口，顺手解了围：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明天刚好是周末，今晚我请大家去吃夜宵吧！”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转了过来。
　　“真的吗！思也我爱你！”
　　“班长大人万岁！”
　　“走起！”
　　年轻的躯体三三两两地嬉笑扭抱在一起，搭配着偶尔几声不明所以怪异的嚎叫，像是某个土著民族野蛮又欢快的庆祝仪式。
　　思也望着大家，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眼底满是熠熠的星光。
　　贺樟站在一旁，遥远地和简安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奇怪。
　　思也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怎么了？”她侧头询问身旁的贺樟。
　　贺樟闻言转头看向思也。
　　“没事。”
　　他又恢复了一贯温柔的微笑，再找不出任何异样。

　　现在已经很晚了，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去海底捞吃夜宵。
　　大家聚在一起真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瞎聊着除了学习之外一切天南海北的话题，唾沫星子四亿飞溅。有人细数着教导主任吹过的牛，有人闲扯着学校里不知真假的趣闻轶事，有人就着男女友情相互打趣……思也托着腮饶有兴味地听着八卦，时不时发出碎冰碰撞陶瓷碗般清脆的笑声。
　　偶尔有人提到简安，后者也能浅笑着与对方聊上一两句。
　　汤水在咕噜咕噜地沸腾着，诱人的香味伴随着翻滚的肉片雀跃舞动着，火锅上方升腾着温热的水蒸气，卷起又散去，模糊了他们每个人的脸庞，温暖又好不真实。
　　然后，简安听见了思也在自己耳畔极其温柔的一句低语：
　　“看吧，我就说你可以的。”

　　第二天是休息日，思也和艾林挽手在b市最大的商业中心内四处闲逛着。
　　艾林手里挎着购物袋，心不在焉地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跟谁发消息呢？”思也半眯双眼，语气带着些审问的意味，像是在对姐姐这副不认真逛街的样子表示不满。
　　艾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晃了晃胳膊肘上的购物袋：“他说他就在附近，一会儿陪我去还衣服。”
　　思也眉毛微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懒洋洋地调侃道：“这么着急啊，不能等到周一去学校再还？”
　　“还不是你和妈妈。”女孩神色躲闪，小声嘀咕了一句。
　　确实如此，在艾林当晚拿回这件外套时妹妹和妈妈就一人一句“哪个男生这么绅士啊”“这么好的男生可不能放过啊”阴阳怪气得她神经衰弱，无论她怎么努力解释对方只是好心，这母女俩都只会回以她一个“我都懂”的迷之微笑。
　　这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此刻又再次重现在思也的脸上，语气里充满着面对八卦时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期待：
　　“行，一会儿我倒要看看他是哪路神仙。”

　　“陈……陈之？”
　　难以掩饰的震惊伴随着微微上扬的语调脱口而出。
　　没想到与姐姐有所交集的男生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这也太狗血了。
　　眼前的男生看到她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礼貌而悠闲地向她打了一个招呼：“夏……思也。”奇怪的停顿，嗓音里还藏了些不明所以的嗤笑声。
　　包厢的门大剌剌地敞开着，陈之斜靠在近门口的位置，他的身后是一大群在KTV昏暗的彩灯光线里看不太清楚的少年面孔，有人正佯装投入地唱着伤感情歌，也有人三三两两地组队摇着筛子，但无一例外地都在一心二用地八卦着门口的动向。
　　除了一个人，思也一眼就认出他了，他在黑暗中依旧白的发光，正坐在众人的中央，心无旁骛地和旁边的人聊着天。
　　由于这段时间他们俩的传言发酵得越发厉害，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思也最近一直在单方面避免跟他的接触。
　　思也快速地用目光在包厢内扫了一圈，很好，没有其他认识的人，那就省去了打招呼的必要。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人的身上，没想到在学校里那么干净耀眼的模范学生，此刻坐在这样的风俗场所里也格外适合，矜贵中又带着些痞气。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对方懒懒地抬眸，正好迎上了她的目光。
　　她立刻面无表情地挪开目光，身旁的姐姐和陈之不知在聊些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明显能感觉到仍在盯着自己的目光上。
　　江昱辰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般笑起来，明媚的眉梢微微扬起，沾染了些不易察觉的妥协意味。
　　“干嘛装作不认识我啊？”
　　语调一如既往的慵懒，像是狗尾巴草在挠耳朵里的痒痒。
　　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所有人都听见了。
　　血液里难以抑制的燥热攀上脸颊，思也感受到了一屋子男生充满揶揄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也彷佛听到了有人在毫不避讳地讨论她和江昱辰的关系，她尴尬极了，这时她隐约听到姐姐似乎对陈之说了“再见”，便很蠢地丢下一句“没有啊”拉着姐姐落荒而逃。
　　好在姐姐的注意力似乎也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便也没有计较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
　　等陈之再次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时，江昱辰独有的慵懒嗓音淡淡地在耳畔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不是喜欢夏思也？”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