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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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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餐露宿了几日,季男便决定往南边走,虽听说南边正闹饥荒,然而,真的往南边走时,她们发现饥荒远比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于是,走走停停,安顿下来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季男依旧接些洗衣服和帮工的活,季小小无聊时便在集市里看卖馒头的做馒头,看了几日,找到窍门便回家学做起来,但是,季男嫌弃她蒸馒头费柴。
“我捡柴去!”
“那也没有给你买面粉的钱!”
季小小喊,“娘!”
季男冷声,“扫地去!”
其实,不是没有买面粉的钱,而是,她不想季小小抛头露面,男子装扮下,季小小的女儿姿态已逐渐隐藏不住,她担心,不管灌输多少市井气,季小小与母亲如出一辙的面相总有一天会被有心之人认出来。
咬了咬牙,季男便背起衣篓出门了。
无法当着季男的面做馒头,季小小便只得等她出门帮工的时候偷偷做,季小小聪明,做了两回便能与外头的不相上下,加上模样生得好,生意便日日红火。
赚了钱,季小小开心地到季男面前吆喝,“娘!你明日别去帮工了,卖馒头一天都比你帮工半月来的钱多!”
季男坐在树底下的长凳上,长凳旁是张木桌,木桌本是一截树墩,房子的主人从山里拖回来未加任何修缮便直接用来做了桌子,久而久之,树墩被磨得光滑发亮。
季男的指甲将树墩抠出了五个洞,“跪下!”
季小小将钱一搂,“娘!你讲不讲理嘛!”
“跪下!”
“我不!”
季男怒得拍案而起,“季小小,我是治不了你了是吗?”
“又要打吗?好!那你打!打得着我我听你的!打不着我你听我的怎么样?”
季男一个字都不想和她说,逮住棍子就满屋子地撵着她揍,可惜,棍子虎虎生风却连她的衣角也不曾碰到,锅碗瓢盆,桌子椅子砸得稀巴烂,季男不停,季小小便不停,打得累了,季男叉着腰喘气。
季小小汗不出心跳也丝毫不受影响,反倒得意地笑得一脸得意,“娘!你输了!该听我的了!”
季男默不作声,冷淡地望着她。
“娘!你看见了!我不会有危险的!打不过我可以跑啊!连你都撵不上我,还有谁?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季男冷冷道,“你以为就你这点三脚猫真出事的时候能逃?”
“反正你撵不上我!”季小小说着便又笑了起来,看着季男应该不会再撵她一次,便大胆地向前走了几步,“娘!你看你!你白头发都长了!让我照顾你可以的!我长大了!我可以出去赚钱的!”
“我少你赚的那点钱吗?”
“不少不少!”季男真生气了,季小小不得不嬉皮笑脸地哄起来,“娘!我真的可以!卖馒头挺好的,你看!”她把沉甸甸的钱袋扬了扬,“这些钱够我们买好多面粉的了!”
季男狠瞪了她一眼。
“娘……”季小小撒娇地走近她撒娇地拉起她的手摇了摇,“娘!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说过了,他们认不出我的!再说了,我也不傻呀!要是有官家的人我还不会躲嘛!娘!我们不能总这么躲着呀!我也不想让你再这么辛苦了,我可以照顾你的!真的!”
“我不用你照顾!”季男冷声甩开她的手,背过身,想了想,她将棍子丢了。
季小小是真的长大了吧!七年前,从水缸里将她捞起来的时候,就像捞只濒死的小猫,那些日子里,季小小没日没夜地吊在她身上,剥都剥不下来,她带着季小小东躲西藏,躲过了多少次阎王的鬼爪,又有多少次落进了地狱里再抽筋剥皮般地苟活了过来。
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让那些人相信季小小已经在颠沛流离中死掉了,如今,她怎敢去冒险?
可季小小说得也对,难道她们要一直这么躲着吗?躲到她老了,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季小小又该怎么办呢?
……或许,也不必等到她老的那一天。
挥之不去的恐惧忽然萦绕在季男的心头。
“走吧!去我房间拿绳子,半柱香之内能解开我就答应你。”
“好咧!”
季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季小小捆绑,捆绑的方式和地点不定,但总要求季小小能在规定的时间内逃脱,能逃脱便好,逃不了除了吃一顿苦头外,还得受她一顿乱棍殴打,几年下来,季小小已经很少有逃脱不了的时候了。
但这次,季男打算将季小小沉塘,并且,双脚还绑上巨石。
“娘!要不要这么狠啊?”
“怎么?怕啊?”
“怕。”
“怕也要沉!”季男说完,便将季小小推进了池塘里。
双手双脚被绑得结实,脚腕子还栓着铁链挂着巨石,季小小沉塘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条快被碾死的蚯蚓,不过,季男给的是半柱香的时间,季小小却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浮了上来,还把笼子和铁链一并捞了上来。
“挺贵的,留着下次用啊!”
季男无话可说,季小小从此在集市上卖起了馒头。
卖了十来天,远近闻名,季男又不愿意了。
“明日开始,不许去了!”
“为什么?!”
“我只许你卖馒头,没许你搞出那么多的花样惹来那么多的人!”
“我哪里搞花样!”
“还狡辩!”季男真是后悔被她蒙蔽了,明明知道季小小不安分,做馒头又岂会只是做馒头?桃花味的,酱果味的,甚至是各种花各种果,集市的大白馒头肉包子菜包子一时间失宠了大半,可这便是危险之处啊!因为,季小小的娘便是最喜欢吃这桃花味的馒头,而桃花味的馒头正是季小小的爹首创。
“明日,搬家。”
“又搬?!娘!你真是搬家搬上瘾了是吗?”
“还不是因为你!”季男怒得眼眶一阵发红,季小小从没见过季男红过眼睛,于是,有些害怕,意识到是自己不乖,季小小便默默地站了许久。
许久后,她问,“娘!这次我们要搬哪去啊!东西南北都搬遍了!”
“走哪算哪吧!”
“……哦。”
才走了三日,季男就感染了风寒,季男从没病过,可一病,却病得卧床不起,季小小只得在客栈住下了,还请了大夫,大夫说,季男耗心劳力,需得休养,季小小便和客栈老板商量,能否让她在厨房做馒头卖,老板不允,“小子!没钱住店你就滚蛋!”
季小小笑嘻嘻地道,“嘿嘿!钱也得挣来不是?您看我娘都病了,我也没办法赚钱,您就行个方便!我不要您工钱!您只要免了我的房钱就成。”
“没商量!没钱滚蛋!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要是每一个穷鬼我都要借厨房给他,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也有道理,但是季小小还是翻了翻白眼,“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开店的你没半点善心!怎么做老板嘛!”
“说什么你!”店老板怒得飞腿就踢了过来,季小小似乎没有刻意去躲,但店老板踢了几腿愣是连裤腿的边缘都踢不到。
季小小嘴角一弯,眼睛眯成一条线,“老板,你行行好!我娘都病成这样了!”
“嘿?”老板气得一张脸通红,“你娘病了是我害的了?”
“我没那么说啊!”
“那我凭什么给你住店!滚!阿福!让人把他们赶出去!”
“哎!你急什么嘛!我不是付了今天的房钱?”
“行!阿福!明天一早让他们滚蛋!”
老板不仁义,又不能惹事,季小小也很苦恼,没办法,天一亮她便带着季男离开了客栈。
季男时醒时晕,醒来时,总问季小小这是哪,季小小有时说路边,有时说破庙,季男又问,“有人注意我们吗?”
季小小答,“有。”
季男便急了,一急就咳嗽了起来,“谁?什么样的人?”
“就摊贩啊!还有打鱼的,砍柴的,我们俩太狼狈了,他们不想注意都难吧!”
季男扶着墙艰难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发现是间倒塌的旧屋,季小小的脸上有些伤痕,季男目光冷峻,“你受伤了?”
“没事,”季小小摸了摸,“前面村子有狗,追着我跑了一路,这是草割的。”
“你去村子做什么?”
“偷鸡啊!给你做汤喝!”
“……”
“放心,我偷的那家养了三笼,少一只他们也不会怎样的。”
季男看了看架在火上的锅,荒郊野岭,这锅必定也是偷的了,病得不是时候,季男努力地调整自己以便尽快好起来。
好起来的季男寻思着,此番到底是往闹市还是寂寥的村落。
正摆弄柴火,忽听身后传来异响,季男瞬间警惕起来,季小小忙躲到她身后,“娘!”
“嗯,小心!”季男将季小小挡在身后,荒郊野岭或许会是蛇虫,但也有可能是人,她不敢放松。草丛微微有动作,忽然,跌出一个血糊糊的人来,季小小惊呼一声,便要上前,季男拦住她。
季小小急道,“娘!我就看一眼!”
季男冷冷地道,“官服!看见了吗?”
“哎呀娘!天下的官员那么多!哪能个个都防啊!”
季男看了她一眼,“你刚弄出那些馒头人就追来了,你还觉得不用防吗?”
“……这跟馒头有什么关系嘛……”
“走。”季小小被季男拉走了,见死不救,的确不是季小小所为,但是,当着季男的面,她不好出手,再说,季男拼尽全力带她躲着这帮人她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接触的话,似乎就太不知好歹了,于是,走便走了,季小小也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