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衣秀夜行

25、离世

　　来人竟是慕诚。
　　待到慕谨之回过神来，已经被带到了商铺，围堵的杀手全都被处理干净，连漏网之鱼都没有。

　　慕谨之又急又怒，这是不顾生命本源也要这些人除尽!
　　慕诚在面前肉眼可见的虚弱，嘴角的鲜血缓缓的溢出，扎的人眼疼。

　　“父亲!”慕谨之扶住欲倒下的慕诚，“打不过跑就是了，为何非要如此？您明知道此法伤人反噬极深，您的身体又怎么会坚持的住……”

　　慕诚挣扎着想要尽量不靠在慕谨之的身上，最后还是失败了，咳嗽着吐了口血，“我儿可知今日遇到的是什么人？”
　　慕谨之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这些人是皇室暗卫，只有天子印信才能号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在十多年前便是被其追杀，一旦被盯上，极难脱身。”慕诚虚弱的言道。

　　慕谨之红着眼眶：“那我可以四海为家，去惊澜阁也行啊。”
　　慕诚慈爱的笑了笑：“我儿年纪尚轻，日后必是有一番大作为，又怎能因着几个杀手东躲西藏？”

　　缓了片刻又道：“为父将那些人除尽，便是切断了知情人，你稍微小心些，不再被皇室暗卫寻到可暂保无恙。前些日子在三皇子处，倒是为你打了不少掩护。
　　也怪我二十年前心急，在同南齐皇帝周旋时不小心在老皇帝面前显露了血脉，那时我已尽全力，强弩之末，谁承想老皇帝落井下石，派皇室暗卫截杀。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了秦淼相救，修养了许多年。”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老皇帝立国时搜罗江湖死士，效忠皇室，为惊澜阁掣肘。”
　　夕阳渐沉，柔和的暖黄色光线透过窗户打在了慕诚脸上，打散了平日里的那一抹冷厉，逐渐显出幼时记忆中的父亲模样。

　　“父亲，您别说了！我去叫百里爷爷过来。”听着慕诚强撑着的声音逐渐变弱，心中恐慌开始蔓延。
　　慕诚一把抓住了慕谨之的衣袖，没什么力道：“谨之，别去，没用的。”看着慕谨之慌乱的神情，竟是有些满足，“为父活了这么多年，不亏了。慕家历代也没几个到我这个年岁的。”
　　看着慕诚脸上挂着的笑意，慕谨之不知该是什么反应，一动不动，“父亲!!”

　　慕诚似是想到了什么：“我儿啊，以前千般万般，都是我的不是。再叫一声爹爹，好吗？”语气微颤，竟是隐着一丝企盼与希冀。
　　听了这句，慕谨之忍不住的掉眼泪，却还是咬着嘴唇，将声音压制的死死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执拗孤傲，淡漠薄情，背负着父亲强加给他的希望，努力将自己的学识、心性打磨的无懈可击，下山以后总想着证明一番，所求的又是什么？到如今这个一辈子冷硬的人在自己面前服了软，慕谨之却宁愿什么都没有发生。

　　“父亲，待您养好身体，您想让我叫什么，我都听您的。”也不管自己的泪水砸在了慕诚的手上。

　　慕诚闻言，眼睛淡了下来，“也罢，是为父没有尽到作父亲的责任，你不要怪我。
　　我私心里想你不用经历风雨，又想你能自保，有足够的能力让人即便知道你是慕家人也不敢动你，惊澜阁只是傍身的筹码。奉天道，顺民意，不得有私，这担子太重，为父扛在肩上，已经卸不下去了，你就莫要再被其所累了。
　　山下的事我都听说了，想法极好。我儿向来聪慧，没了我或许活得更精彩。”撑着说了这许多话，脸上的血色渐渐淡了。

　　慕谨之终是忍不住喊出声来，“爹爹，我不要!”
　　边流着泪边小声道：“我叫爹爹了，我什么都听话，爹爹不能陪我回山上吗？我以后都可以陪着爹爹不下山的，好不好？”

　　慕诚闻言，终于不再坚持，边吐着血边道：“我儿不要难过，有此血脉，能活到现在已是喜丧。此间事了，你就回家去……你爷爷的牌位下面……压着为父早就备好的……遗书……诸事都已……已安排妥当……”言毕，闭上了眼睛，那一抹笑都未及收去。

　　“爹？!”慕谨之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手上力道尽松的人没了呼吸，一看就看到了天黑。
　　脑海里过去几年山上的场景一个接着一个走马灯似的，尽是父亲的不同模样。

　　待到百里屠苏同李长信闻讯赶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慕诚倒在了血泊中，面色恬淡，呆坐在一侧的慕谨之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有些麻木。

　　李长信在一旁心想：坏了，小弟托付我看着人结果看成了这样，该怎么办？
　　百里屠苏见状也红了眼眶，先是把灯点上，而后缓步向前：“谨哥哥，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慕谨之回过神来，打断了他：“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谨哥哥!我……”
　　李长信拉着百里屠苏：“那我们先出去吧。”转过身去，“切勿辜负慕前辈的嘱托。”好似浑不在意的加了一句，也不管慕谨之的反应。

　　二人退了出去，百里屠苏怒：“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要去陪谨哥哥!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那个心胸狭窄的爹!狡兔死，走狗烹!不然慕叔叔怎么会有事!”越想越生气，干脆直接上手招呼。

　　李长信自知理亏，只擎住了百里屠苏的双手，也不再计较：“今日的事应当还没结束，父皇虽然一直在寻慕家人不假，但一直未曾寻到。有沐风还有我护着，外人很难接近谨之，此事必有隐情。”见百里屠苏不再闹腾，也松了手。

　　“这件事还需调查，但目前还不行。此时慕前辈刚去，惊澜阁诸事还需妥善安排，不能让慕前辈白白牺牲，贸然调查容易打草惊蛇。
　　既然你同谨之要好，也身在惊澜阁中，此时更不能意气用事。”
　　百里屠苏明白了他的意思，帮慕谨之稳住惊澜阁。

　　嘴上却仍是不饶人：“此事不查清楚，我和你没完!”

　　李长信安抚着面前炸毛的小兔子，“好。我先去调些新的暗卫过来，你最好也安排一些惊澜阁的护卫，以防万一。我总觉得此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