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篇二 嗜血 ...
-
“惜音...千错万错，是我对不起你。”
叶昭心已经沉至谷底，她缓缓站起，都顾不上去拍裤子上沾惹到的灰尘，看向柳惜音的目光中，平添了许多不由自主的悲凉。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要你做三件事，若你做得到，我便就此离去，再也不要你的愧疚。”
“别说三件，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大话可别说早了，我的要求可比赵玉瑾麻烦多了。”
柳惜音围着叶昭转动，若隐若现的身子一直散发着隐隐黑色雾气。她言语越发刁钻，眼神越发狠毒。而在叶昭看来就越是心痛。
“说吧。”叶昭很是干脆。
“第一件事，我要你与赵玉瑾合离，你马上搬出郡王府独居。”
柳惜音转身面对叶昭，嘴角浮起一丝诡笑。这曾经是她哭着闹着用尽全身力气盼望叶昭能做到的一件事。此刻，被她口气轻松，眼带轻蔑的随口说出，好像不管怎样，她都有十足的胜券把叶昭捏在手中。
而事实正是，她用自己的苦痛捏住了叶昭的愧疚之心。
“好。”叶昭没有很快，也没有迟疑，简单明了的应承下来，像极了她军中行事的作风，绝不拖泥带水。
纵使她对柳惜音的感情再迟钝，到了这个时候，她闭眼瞎猜都知道柳惜音会第一个要求什么。
这也是报应，是曾经联合赵玉瑾以合离使诈于柳惜音的报应，叶昭不敢有丝毫怨言。
“可是合离尚且需要时日，不管赵玉瑾，也要同安王妃说声，还要秉明圣上......”
“不行！明日就马上合离！！我再给你三天时间，搬离郡王府，没有可是！！”
柳惜音眼中幽火甚烈，此刻心中的恨意疯狂滋生着，蚕食着她已经毫无爱意的魂体。
“叶昭，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赶我回雍关城的。你假惺惺地说，明日便收拾行李，带我去看什么名山秀水，圆我的痴心妄想，那时你可曾给过我半分留恋的余地？？我哭着恳求宁愿伏低做小留在你身边时，你心里哪怕有半分的不舍予我吗？？？”
“好。”叶昭痛苦的闭上双眼不忍再想。
“别说了，我明日就合离。”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柳惜音泪流满面的情景，可惜已物是人非。
“做好了，三日后再见，赶我走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柳惜音瞬间巧笑倩目，一扫阴气森森的可怕模样，嘉奖般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样的话，能让我抱抱你吗？”
叶昭坦然，深吸一口气，提出要求。
“呵，你事还挺多。”
柳惜音不忘讽刺一句叶昭，然后不太情愿地，缓缓靠近她。面色凝重着，身影抖动着，像是把四周一切生灵之魂吸纳了过来，在自己体内碰撞着，融合着，绞缠着。
她惨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面容忽然有了一点粉润，然后紧握双拳，像是要撕裂自己一般摒发出身子里的全部光芒，闪耀得让近在咫尺的叶昭忍不住遮起眼睛。然后一瞬间，所有光芒归于那具小小身躯。
叶昭没有注意到，方圆一里内除她之外的所有花草树木都瞬间枯萎，虫鸟不留。她只知道柳惜音的身子厚实了起来，挡住了从她背面吹来的寒风。
她茫然无措地，一两步近前，挨到柳惜音衣襟，像是全身被打麻了一下忽然顿住。然后以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的力气，将柳惜音狠狠抱在怀中！
若有痛感，柳惜音定是要被这一下震得心口发麻，可她连心都没有了，只剩空洞的眼神在得意地笑着，嘲笑叶昭的悔不当初。
叶昭使出全力，拥抱到自己指节发白，拥抱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窒息。然而只能感受到柳惜音曾经的温软之身冰冷而麻木，毫无回应像是一尊没有气息的雕像。
“你在嫌弃我身子冰冷吗？”
叶昭忽然瞳孔放大，感到肩头传来一阵锥心之痛。好像有人以利刃刺入，毫不留情，像是要活活撕裂她的肩膀，废了她整只手去。
是柳惜音抓着她的手，一口咬在她肩上，趁着阴气聚敛，威力无边，竟然将齿痕深深咬进叶昭肩头，然后闭眼沉迷着，唇边鲜活的血肆意渲染了出来，像是绽开了一朵痛苦的血花，美而狰狞。
“将军的气血，真是一等一的美味呢。”
“呃，阿...”
叶昭闷叫一声，巨大的痛苦使她站立不稳，颓然后退了两步，身子一歪半坐在地上，只能用没伤的一只手支撑着，微微发抖。
“这就是，你现身的代价吗？”
“将军的一口气血，抵得过这方圆十里内的花草生灵呢。”
人之气血，鬼之嗜好。本以为只能维持一柱香的体形，在初尝叶昭气血之后，她阴气大增，魂体充沛，柳惜音动了动许久不曾扭动的身子，看向叶昭的幽幽眸火忍不住炙热贪婪起来。
“你不是想抱我吗？叶昭？”
她娇笑着，再也抑制不住鬼之欲念，瞬间逼近叶昭，再挨近那血淋淋肩膀之口处，闭目深吸一口气，气血游丝纷纷度入她口中，顿时身形更显，灵力大增。
“不，你不能这样。”
叶昭喃喃着，看着柳惜音贴在她肩头吸食气血，疼痛千丝万缕针扎入骨，差点使她痛出泪来，但更无法忍受的是，曾经对她温婉体贴的表妹变得如斯冷酷，令人绝望。
“你果然是怕了。”柳惜音抽身退后，尚且还能控制住那入魔欲念。
“那就三日后，等你事成再见。”
她冷冰冰地甩出这一句，然后面无表情，飞速地后退隐身，直至消失不见。
东方鱼肚初白，而叶昭躺倒在地上，身心皆是被抽空的疲累。
“不用找了，我的画已经找到了。”
第二日，叶昭直睡到午时才起身，然后对府内的下人们如此说。
“找到了？拿来给我看看？”
赵玉瑾只是单纯想看看，毕竟叶昭那家伙对字画一窍不通，如果那画有什么问题怎么办？
“画我收起来了。”
“诶，你这？我就看一下，又不会吃了你的东西。”
“别看了，我们合离吧。”
“那怎么行，你那画还是我给找人画的呢！你懂个屁！！”赵玉瑾心中不满陡增。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赵玉瑾反应过来，简直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玉瑾，我们合离吧。”
“合离？丢个画你就要跟我合离？你是傻了还是呆了？！还是因为怀了孩子的女人就越来越蠢了？”
“我们三年前说好了的，合离书也写好了。跟画一点关系也没有。”
叶昭叹了一口气，肩膀上的伤痛使她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
“媳妇，你要做什么都行，怎么能提合离呢？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这段时间不去花楼了，把小妾都赶跑，你要觉得我娘亲啰嗦呢，我就找借口不让她隔三差五上府了，你看怎么样？”
赵玉瑾急了，难得如此低三下四恳求叶昭。毕竟此时的叶昭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未来郡王府的希望啊。
“你没做错，是我做不好一个正常女子，我觉得很累，比做将军辛苦多了。”
叶昭看向别处，忽然发现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心里的沉重释放了很多。
“呵，难道你之前都是装的？叶昭，你可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姓叶，姓赵。你也是我的女人，是赵家的女人，我不同意，你就没这个资格提合离。”
赵玉瑾早就对叶昭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看起来硬气无比，实则吃软怕硬也不敢打他，在愧疚之人面前毫无主见。只要自己言辞狠厉点，所谓的大将军马上就能乖乖过来哄他。
“赵玉瑾，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合离吧。孩子也是你的，但我想干什么你管不，明日我便搬出去，就这样。”
叶昭忽然觉得奇怪，自己这三年来隐忍改变默默走到赵玉瑾身后是为了什么？就是在这个有口难言的时候连一句无条件的支持都得不到吗？
“不可能，叶昭，你亏欠我下半辈子！！你亲口承诺过的！！别说是一个儿子，就算是两个三个儿子女儿，还加上你余生的每一天都赔给我，都不够偿还我的雄心壮志！！”
赵玉瑾气红了眼，开始不顾叶昭四个月的身孕，指着叶昭大喊大叫起来。他根本注意不到叶昭的脸色苍白，肩头偶尔的颤抖。只知道叶昭欠了他永远也还不完的债！
“够了！”
“如果我不生孩子呢？赵玉瑾，如果我生不了孩子呢？你是否还要我赔你一个无后无子的下半辈子？”
叶昭忽然垂下头去，沉声提问。
“你胡说什么？你又不是生不了，为什么不生？我父亲就我一个独苗，你居然有脸问这种问题？这世上哪有不下蛋的母鸡？”
“哦，母鸡也会打鸣，但你们却硬说母鸡打鸣是不祥之兆，问过母鸡愿意下蛋了吗？”
赵玉瑾忽然觉得叶昭变得陌生起来，因为这种话完全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
“你想要我为你生孩子，如果我要你抛弃郡王的身份，跟我一起做个平民，粗茶淡饭，幸福快乐呢？”
“怎...怎么可能？我可是皇帝的侄子，凭什么要去做个一穷二白的农民...”
仅仅是想象那种穿着麻布衣服食不果腹的生活，都让赵玉瑾觉得恶心难受，一日都活不下去。
“你想要我为你一心一意生儿育女，如果我要你为我洁身自好，发誓永不纳妾，还永远不碰任何女子，永远不能三心二意多看任何女子一眼，你敢发誓吗？”
“你...你太得寸进尺了！！就算我可以，那我南平郡王的脸面何在？多少人会嘲笑我老婆奴不懂风情？皇上和那群皇族之人又会如何看低我？我母亲又该如何痛心疾首？”
连花楼都去不得？不能欣赏那群莺莺燕燕低吟浅唱？那他下辈子还活着有何趣味？老实巴交不如去死！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
赵玉瑾闻言吓了一大跳，直接瘫倒在地上，揉了揉眼睛，叶昭还是叶昭的样子，就是那神情那言语那狠毒决绝的语气，像极了柳惜音那日的模样！
“叶昭陪了整个下半辈子给你，你却连一个洁身自好的誓言都不舍得给她。”
叶昭阴笑着，随即又皱了皱眉，狠拍一下脑袋。
“你口口声声说叶昭是你的女人，到头来不过就是你荣华富贵的锦上添花。你愿意为你的女人付出多少？值得你付出所有身家与性命吗？”
“你...你到底是谁？”
“你不能，柳惜音能。”
叶昭一眨眼，头痛欲裂，瞬间的清明使她夺回自己的意识，狠命的摇头拍打着试图驱散那个怨灵，再一个眨眼，又只剩下眼中无边的怨恨与无尽的孤绝。
“你根本不配说爱叶昭，只有我配！叶昭她瞎了眼，你却捡了我唯一的挚爱当你的财产对待，我恨你！！！”
“啊――”
叶昭的眼神时而痛苦，时而诡秘，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附体一般控制不住自己，吓得赵玉瑾惊慌失措，转身连爬带滚跑得飞快。而叶昭扑通一声跪下，终于忍不住对身上那个不散阴魂大吼一声。
“从我身上滚出去！！”
“你都看到了吧？他爱的是你，还是你肚里姓赵的孩子？”
“滚！”
黑色雾气忽然抽离，叶昭身子一阵痉挛，痛苦地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她的身心疲惫不堪，因为痛苦无孔不入，令她身体与精神都受到前所未有的折磨与践踏。
她真的一点也不明白吗？赵玉瑾对自己如何？表妹对自己的心地如何？她到底是如何麻木隐忍到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的？
柳惜音，你太狠了，也太恨了。
叶昭喃喃着，眼中竟然有了湿润泪意。
没等回神过来的赵玉瑾抓着胡青秋水秋华回来“拯救将军”。叶昭已经火速搬离了郡王府，一个人，什么也没拿，什么都不留，消失在汴京的滚滚人潮中。
柳惜音，愿你的怨恨，能止于我一人之身，再不要迁怒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篇二 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