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山林间走来》段二米

5、陪了一夜

　　清晨，苏梨睁开眼睛，闯入眼帘的是四面的白墙，淡淡的消毒水味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这场景好像车祸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那一幕，她害怕的起身，不顾手上的针就想跑下床。

　　大妈见状赶紧过来把人拦住：“小姑娘，你老公出去抽烟了，很快就回来的，你别怕。”

　　“老公？”苏梨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你老公对你可真好，昨晚照顾了你一整夜，早上我醒来看到他靠在床边昏昏欲睡，估计是太困，出去抽烟提提神。”

　　苏梨记得昨晚隐约是有人在她耳边说话，说是要揍她一顿，这话估计也只有金贺南说的出来。

　　“好点没？”

　　苏梨见人从门口进来，还是昨天那件黑色的风衣，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谢谢。”苏梨知道是自己麻烦他了。

　　“嗯。”金贺南坐下：“挂完这瓶点滴就走。”

　　其实苏梨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但看金贺南这副冰冷的表情，估计她一开口就会被训，算了，还是再等等，她躺回去。

　　“刚才你老婆找不到你，可把她吓坏了。”
　　“老婆？”苏梨脸上写满了疑惑，她看了金贺南一眼：“什么老婆？”

　　金贺南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
　　大妈：“呀！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不过看你们这么恩爱，应该快结婚了吧？”

　　原来是大妈误会她和金贺南了，苏梨抿嘴沉默。

　　金贺南：“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大妈一脸不相信，但也不好意思多问，尴尬的笑了下。

　　这时正好医生进来查房，他拉起苏梨的手检查了一下会儿。
　　“少食辛辣，像姜蒜，辣椒这类，不要碰水……”

　　苏梨不想继续听下去，她稍微用了些力气，把手拉了回来藏到身体侧边。

　　“这……”医生为难的看了一眼边上的男人，他除了眉头皱起之外，没有其余的情绪。

　　“我要出院。”苏梨低着头。
　　“建议还是再住……”
　　“药去哪里拿？”金贺南打断了医生的话。
　　“一楼大厅。”

　　“走了。”
　　金贺南屈起的指关节在床边敲了两下，苏梨听到动静抬起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出了医院，也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被误会的原因，金贺南一直沉着脸。

　　苏梨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惹他生气，默默的坐到了后座。

　　“我是你司机？”
　　“不是……噢！”苏梨反应过来，打开车门又坐到副驾驶去。

　　由于这是连续阴雨后的第一个晴天，小镇上赶集的人很多，道路拥堵。

　　金贺南此刻薄唇紧抿，透露着满满的不耐烦。

　　苏梨偷偷瞥了他好几眼，外面的路越堵越死，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要不我来开？你休息一下。”

　　他转头看她，那表情似乎在说“用得着你一个伤患来开车？”

　　十分钟过去，车子几乎没动，金贺南打开车门下车，似是要走到前面去查看情况。

　　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苏梨怕他发脾气，这里不是在云市，万一真要是惹出什么麻烦，他肯定是要吃亏。

　　苏梨想着就打开车门也跟着下了车，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看着她。

　　“回车里去。”
　　“你去干嘛？”

　　金贺南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苏梨也没动，抿着唇。

　　挤满了车的小路上，两个人隔着两米的距离，赌气一般的大眼瞪小眼。
　　常青树在大风里摇曳，苏梨也跟着颤了颤身子。

　　金贺南的眉皱得更深，无奈的走回来。

　　他的手刚抬起，苏梨突然后退，小跑回到车上。

　　大手僵硬的停在半空中，她……为什么要跑？金贺南疑惑，目光落到副驾驶上。

　　小姑娘正襟危坐，还把安全带给系好了，这副委屈的模样，该不会以为他要揍她吧。

　　是的，苏梨就是以为他抬手是要教育她，所以她怂了，赶快跑回车上。

　　她看车外的人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又继续往前走。

　　苏梨掰着手指坐在车上等着，突然，嘭的一声，车身剧烈的晃了晃。

　　不会真惹事了吧！人家那么快连金贺南的车在哪都找到了？苏梨害怕的把脑袋往外探。

　　没有想象里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倒是一个虚弱的老婆婆靠在车门边。

　　“您怎么了？”苏梨看她气色不太好，穿的也很单薄。
　　“小姑娘，我想去找我儿子，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您儿子在哪？”
　　“他在城里当兵。”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笑意，看上去很是骄傲：“他很优秀的。”

　　苏梨点头，心里却不舒服。以前，她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她的父母在外人面前提起她时，脸上也能有这样的表情。

　　“老奶奶，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路边的小商贩给打断了。

　　“姑娘，这个老太婆脑子不太好。”老板娘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一把瓜子，一副闲聊的样子，似乎在过去的无数个早晨里，她都对不同的人说过这句话。

　　“别听她瞎讲。”老太太急了，瞪了老板娘一眼：“什么老太婆，我儿子才二十五岁，我就老太婆了？”

　　苏梨嘴角抽了抽，老太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上去至少也有七十岁了。

　　“怎么了？”
　　金贺南低沉的声音传来，苏梨回头，看他大步走过在，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

　　“哦，老奶奶想让我们送她一程。”

　　金贺南靠在车头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下，喉结上下滚动。
　　“送她去哪？”

　　苏梨把目光从他脖子上移开：“去城里看他儿子。”

　　“她儿子早死了。”老板娘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梨皱眉，生气的瞪了老板娘一眼。
　　见她这副表情，金贺南玩味的勾起了唇角。

　　“你这婆娘又瞎说。”老太太跺脚：“我儿子还没结婚！年轻着呢。”

　　老板娘不想跟一个脑子不清楚的老人争，于是劝告苏梨：“我劝你们还是别搭理她，她每天都在我店门口搭车，她家儿媳妇都找了她不下百次了，就是个脑子不好的老太太。”

　　“进去。”金贺南敲了下她的脑袋，然后转身上了驾驶座。

　　前面的路稍微通畅了些，车子又往前挪了五十米。

　　透过倒车镜，苏梨仍然可以看见老太太在询问过往的车辆可不可以载她一程。

　　好可怜，她一定是很想儿子才会这样做，苏梨想，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那么好呢？

　　“唉。”苏梨叹气。

　　金贺南看了她一眼：“不舒服？”

　　苏梨摇头，控制不住自己把脑袋探到车窗外，咦？老太太不见了。

　　她解开安全带跳下车，金贺南伸手想拉住她，但小姑娘的手滑溜溜的，一下子就从他手心滑走。

　　“啧。”
　　他瞥眉，打开车门跟了过去。

　　绕过一辆白色的大众，苏梨就站在路中央，看着老太太被一位中年妇女拉扯着胳膊。

　　妇女嘴里骂骂咧咧一直没停，无非就是嫌弃她乱走，年纪太大是个累赘，声音很大，骂的也难听。

　　苏梨的手无意识的抠着自己的衣摆，她这一小动作落到了金贺南的眼下，她为什么那么紧张？眼睛里不明的情绪是害怕吗？

　　“别看了。”他想捂住她的眼睛。
　　“你去帮帮她。”苏梨扯住他的衣摆，无助的抬头。

　　突然，不远处的水果摊传来一阵巨响，苏梨身子一颤，下一秒就被金贺南遮住了双眼。

　　其实并不是出什么大事，只是老太太被媳妇推倒了，撞翻了水果摊。
　　老板骂骂咧咧的声音在人山人海的街道很是突出，金贺南低头观察苏梨的表情，见她唇瓣动了动，双手也用了几分力握成了拳头。

　　她挪动脚步，金贺南以为她要过去帮忙，但下一秒她转了个身，径直往车的方向走，拉开车门然后坐进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她是生气他没去帮忙吗？金贺南看着地上躺着的老人，薄唇紧抿，最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金贺南。”苏梨探出脑袋喊他。
　　没走几步的人疑惑的回头看着她。

　　“回来。”苏梨的声音很小，她说了但也许并不想让他听见，她的内心此刻是矛盾的，左手开始轻微的颤抖，不远处的男人仍然一动不动，她急红了眼。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金贺南迈开长腿回到了驾驶座。

　　老人此刻已经搀扶着柜子，自己站了起来。

　　前方的道路已经通畅，车子开始加速行驶。

　　纷扰的街道被抛在后边，路边的树木越来越强壮茂盛。

　　金贺南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她好像不太爱说话，他也话不多，两人碰到一起连蚊子都会被闷死。

　　“也是云市的？”

　　虽然金贺南在山里还要再待上几天，他要等赛车比赛结束再回云市，但看她苏梨状态很不好，要是真在山里寻了短见，他心里还挺过不去的。

　　“不是云市人，不是来这里旅游。”
　　“那你来这里干嘛？找我？”他的语气半开玩笑。

　　苏梨始终垂着脑袋：“找死。”
　　“……”

　　话题就此结束，要上山了，金贺南开始提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