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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给她半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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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的血液从她细白的手臂开始蔓延,弯长而又浓密的睫毛在黑夜里不堪疲惫,轻轻颤动。
那个女孩的哭声似是在耳边炸开,透着无力与绝望,苏梨听见她在喊妈妈。一片漆黑的夜里,只有数十米外的那辆黑色轿车在灯下抖动着,冒着袅袅白烟。
她张合着干涩的嘴唇,那口型是在说:“救救我。”
昏黄的路灯下,唯一站着的那个人,惊恐的张着嘴,他头部留下的血染后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姑娘……姑娘。”
苏梨猛地睁开眼睛,扑闪扑闪的睫毛上站着晶莹的水珠,她望着窗外的晨雾慢慢清醒过来。
“嗯?”
导游手里挥了挥手中黄色的旗子:“前边出了车祸,前后都被堵死,估计一时半会车子是挪动不了,我们只能步行上去。”
苏梨没答话,只是将目光挪回窗外,前后的鸣笛声让她大概明白了情况,她背上双肩包朝那个笑的有些僵硬的导游点头:“走吧。”
导游又挥了挥手中的旗子,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在过去的三天里,他没见过这个小女孩笑,整个人都冷冰冰的,和整个旅行团成员都没说过话,上去就不好相处。
云雾缭绕,睡饱后的苏梨健步如飞,眼见那辆蓝白色的旅行车被甩在了弯道后。
走得有些热了,她将黄色冲锋衣的拉链打开。
又往前没走几步,前方的人群开始有些哄乱。
走在前面的一位大叔突然返回:“小姑娘,靠着外围走。”
距离太远,苏梨看不清他的口型,见他挥手,以为是叫自己走快点。
苏梨拉着背包的背带,有些笨拙的跑过去。
大叔扶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跑越近。
停在众多旅游车之间的白色超跑有些抢眼,靠近时,苏梨多看了两眼,余光瞥见红色的血液时她双腿虚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叔被她吓了一跳,大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小姑娘你没事吧?”
他靠在她的左耳边说话,这下苏梨听见他说的话了。
“刚才就让你往外边走,这辆车和那辆大巴撞了。”大叔用下巴点了点前面那辆大巴:“救护车还没来,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吓到了吧?”
苏梨没说话,眼前猩红一片,额头冒着虚汗。
大叔见状况不对:“你等我一下。”他松开手往前跑去,应该是去找人帮忙。
失去了搀扶,苏梨半软的腿又要重新跪回地上。
“没事吧?”
一双大手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如大提琴般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苏梨缓缓回头,蓝天下他的双眸像星星一般,鼻梁高挺,凌厉的眉毛皱起。
霎那,雪花飘下,落在他黑色的风衣上。
“金贺南,找到洛铭了吗?”
“没。”他薄唇微动,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吓傻了?”
“这小姑娘是谁?”顾项跑过来,看清楚小女孩的第一眼,忍不住惊叹,好美一姑娘。
雪纷纷扬扬落下,苏梨呆愣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大手,骨节分明好看极了。
顾项口不择言来了句:“这姑娘脑子不会有问题吧?”
金贺南毫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顾项吃痛哀嚎了一声。
“小姑娘。”刚才那个大叔就带着导游跑了过来。
金贺南看她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也不开口说话,说不定真是有些问题。洛铭那丫头还没找到,他把人的手臂交到导游手上,转身离开。
苏梨着急的拉住他的袖口。
金贺南低头,袖口处的那只白皙的小手微微颤抖着,拉得很紧的样子。
顾项靠在车门上,双腿叠交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还有事?”金贺南把袖口的那只手扯下,声音冰冷,表现出他的不悦。
苏梨被他冷冰冰的看了眼,低下了脑袋摇了摇。
这就完了?顾项想这小姑娘还是胆子太小,以前纠缠金贺南的小姑娘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绝对不会撒手。
“走了。”金贺南迈开长腿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顾项朝小女孩邪魅的笑了笑,手小幅度的挥了下,然后快步跟上了前面人的脚步。
缭绕的山雾散开,离半山腰越来越近,石头房错落有致,欧式风格的别墅在整齐的松树后边若隐若现。
“那死丫头到底在哪?”顾项这位大少爷还是第一次徒步下山。
“你再给她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通。”金贺南靠在石头堆砌的围墙边,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有火吗?”
顾项一边打电话一边将外套口袋里打火机拿出来扔了过去。
金贺南接住,熟练的点燃香烟,缓缓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缭绕的烟雾。
“靠!”
顾项爆了声粗口,金贺南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大雪中,小姑娘一身鹅黄色的冲锋衣立在马路中间,小小的鼻头被冻得通红,浓密的睫毛上也落上了雪花。
“哈啾。”苏梨从口袋里拿出冻僵的手揉了揉鼻子。
抬头,就对上了他凌厉的目光,惨啦,被发现了。
“过来。”
苏梨慢吞吞的走过去,路过顾项时听见他轻笑一声:“厉害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顾项以为她是生气了,谁料她开口:“你好。”然后继续朝金贺南走去。
小小一只站在一米九地金贺南身前,莫名有种萌萌地感觉,顾项笑了下,电话也刚好接通,他喂了声,然后走远了去接。
“跟着我干嘛?”
苏梨没有回答,始终低着脑袋看着脚尖。
之前金贺南也有过被女人跟踪的经历,但那些人多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富家千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胆小的“跟踪犯”。
“别再跟着我。”他把烟摁在石头上掐灭,转身投进垃圾桶内。
顾项刚好回来:“那丫头以为你真不下来救她,她就搭别人的车子上去了,估计刚才错过了。”
眼见雪越下越大,即使现在山路通畅,路面打滑估计也不好开。
“找幢房子先住下,明天再上去。”
顾项看了看苏梨:“那她怎么办?”
“房子那么多,还怕她没地方住?”
想想也是,顾大公子难得好意的笑了下,提醒她:“他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天冷,赶紧找房子去吧。”
苏梨沉思了片刻,然后朝着刚走没几步的人喊:“那他喜欢什么类型?”
顾项笑了笑,这小姑娘真是执着:“能开赛车,能打架,反正不是你这种娇小的类型。”
苏梨并不矮,身高有一米六五,不过相对于一米九的金贺南来说确实矮了些。至于赛车,她没尝试过,打架的经历她倒是有。
“快点!”金贺南不耐烦的吼了声,顾项收了笑意,大步走上去,与他并肩同行。
他们之前在这边住过,所以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别墅管理人员。
苏梨见前面的两人走进了院子里,没了身影,她一惊,赶紧跑过去。
“你找谁?”院子里有一个妇女刚好从房子里出来。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两个高大的年轻男子。”
“没有。”
对方回答完便离开了,苏梨明明看见那两人走进去,怎么会没有呢?
隔着落地窗,顾项看见院子外面的人正踮着脚朝铁门里探头探脑,他捻着红酒杯笑了。
“很可爱。”
金贺南往下面瞥了一眼,她笨拙的样子像一只小黄鸭,冻得通红的双手握着铁门。
他喝尽杯子里的红酒,身子一下子热了起来:“我睡会,晚点让人送餐过来。”
“嗯。”顾项拉上窗帘,躺到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夜幕降临,暖意洋洋的房子外已堆叠起厚厚的积雪。
顾项在一片漆黑中醒来,他敲了敲主卧的门。
“怎么了?”金贺南睡足后泡了个澡,此刻赤裸着上身,乌黑的头发还在滴水。
“啧啧。”顾项调侃他:“这身材,怪不得人家小姑娘追着你不放。”
金贺南突然想起什么,推开眼前的人大步朝落地窗走去,“哗”一声窗帘被拉开。
在几盏路灯微弱的光下,他一眼就瞄到了靠着铁门的那一团鹅黄色。
他低声咒骂,光着膀子跑下楼。
顾项俯视着院子,看着自家兄弟慌乱的拉开铁门,在那团鹅黄色面前蹲下,怒气冲冲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一只手将人提起,拎进屋子里。
此刻,苏梨冻得已经没什么知觉,任由他把自己拎进屋子里。
别墅里,陈设简单,复古的欧式家具,墙上挂着几幅老照片,壁炉里的火光传递出热度。
苏梨冻傻了,稍稍一用力便挣开了脖子上的大手,直直地扑过去。
那一刻,顾项还以为她要扑进火里,还好最后人只是靠着壁炉一屁股坐下。
“哈啾!哈啾!”苏梨抖着身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金贺南看了她一眼,示意顾项给人倒杯酒。
“谢谢。”
苏梨接过顾项递来的酒,一口就干了。
“哟,酒量不错。”
苏梨不客气的点头,把杯子递过去。
“还要?”
“嗯。”
顾项有点犹豫,谁知道这小姑娘酒量好不好。
金贺南回卧室穿了件衣服,再出来就看见壁炉边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再给她半杯。”
顾项又给人倒了半杯,苏梨又是一口闷。
身子回暖,她舒服的叹了口气,抬头去看沙发上的人。
他长腿交叠,深邃的眼眸看着壁炉里的火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钱,可不可以在这里住一晚?”
她的声音有细又柔,像雨后屋檐的水滴落入水洼中一般,在他的心口泛起一圈圈涟漪。
金贺南:“你随意。”
苏梨低头,手指磨搓的杯子,他看上去好像很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