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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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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伊始,我家胡同口那把生满红锈的锁终于摘了下来,我伸长脑袋想要一探那里究竟锁了什么妖怪。
入目的是一片红,那是尤宁穿着红衣红裤的模样,像遗落在沼泽里的一颗夜明珠,他身上的光与灰暗的胡同格格不入。
那时刚好他抬头看向我,眸子清澈如水,眉眼清秀如画。他身后布满苔藓的古老青砖也在那一瞬显得不那么狰狞可怖。
只那一眼,尤宁就如一把凿刀在我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轻而易举取代了当年五阿哥在我心里的地位。
那年我9岁,尤宁10岁。
我母亲结束了长达九年骗我说胡同口住着老妖婆的玩笑。
也是从那天开始,每天上学路上我身边多了个古灵精怪的男孩。
尤宁上学的时候从来不看路,脑袋里装的全不是我们那个年纪该有的东西。
他有时会满面愁苦的问我“小楼昨夜又东风”的下一句,有时又自己嘀咕“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换来的除了我一脸茫然还有毫无恶意的嘲笑。
后来我才知道,望子成龙的尤宁妈妈在尤宁床边放满了诗籍。
我那时并没有见过大海,对于尤宁的解释也嗤之以鼻,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能比学校操场还大。而尤宁也暗暗嘲讽我的孤陋寡闻短见薄识,为此我们吵了不止十次,尤宁巧舌如簧,我鲜有胜出。
每次落败的我必定哭的满脸鼻涕,尤宁总是一把推开我,满脸嫌弃,唯恐我弄脏了他的衣服,那时尤宁小气鬼的形象便在我心中根深蒂固。
虽说那时我并不相信大海的存在,可久而久之也对尤宁时常念叨的大海产生了向往。
我每回家必定缠着母亲去看海,尤宁嘴里我不信的海也成我说服母亲的利器。
母亲说,尤宁是城里来的孩子。只有城里的孩子才会去看海。
我扬起脸问:“为什么只有城里的孩子才去看海?”
我母亲充分发挥了她胡编乱造的本事:“因为那是他的家。”
我便是那时对大海产生了喜欢,而尤宁也成了母亲口中的城里孩子,我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去“城里孩子家”做客。
日子一直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一天天积压的太多变成了一年年。
仔细算了算尤宁搬到胡同里差不多也有三个年头了。
到底也是年纪小,胡同里弄鬼掉猴的孩子也不占少数,三年来尤宁从当初那个岁月静好的孩子长成了攀高爬低少年。
胡同里青砖爬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苔藓,脚下的石子小路坏了又修,修了又坏,电视里《还珠格格》每年暑假还是在湖南卫视播出。
熹微的晨光照着我们上学的路,把我们的影子拉的纤长。
那年是2003年,我12岁,尤宁13岁,我母亲35岁。
那是非典最为严重的一年。
那时候我母亲离开家已经三月有余。
放假的喜悦被关在屋子里无穷尽的黑暗消耗殆尽。我迫切的想要去找尤宁向他诉说母亲不在的日子我是怎么样的煎熬。
转眼已经到了五月,清晨的风夹杂着金雀花的香味迎面扑来,我不敢摘下口罩,父亲满脸悲切,告诉我说会死人的。
2004年6月世界卫生组织宣布解除对北京的旅游禁令。
我母亲离开我已经过了一年零四个月。
那年我13岁,尤宁14岁,我母亲35岁。
我还没有见到胡同口的妖怪,我母亲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