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浅》云思

44、第四十二章

　　早上华逍竟没有走？！

　　我默默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把水搁在地上，又将倒掉的瓶子一一码放摆好，球场上叔侄俩战得正欢，没有一个搭理我。

　　六个人，刚好打三对三的比赛。跟严嘉在一起时，我看过他的不少球赛，对这项运动基本能摸出个门道了。因为说过要等严嘉，所以我一边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比赛，一边给秀秀发短信。

　　我说我想让她过来陪我，她却说她已经洗了上床了。我靠，才八点不到！就算是撒谎，她能不能找个聪明点的理由！于是，我明白了华逍之所以能够米秒不差的出现在我宿舍楼下的原因。

　　我干脆拨通号码，她接了，说话都是压低声音，深怕叨扰了什么似的。

　　“我在篮球场，严嘉也在。你下来。”

　　“啊？！啊，那个周环的电话打进来了。自求多福，保重保重，嘿嘿。——嘟，嘟。”忙音。

　　•

　　找不到人来陪我，我一个人坐在场边看他们打球，显得分外尴尬。

　　这无聊的期间，我打了一个电话，预定了一张明天下午去纽约的机票，虽然贵得咂舌，但是很值。我几乎可以确定，华逍没有走是因为我早上的“胡闹”，那么我的任务就是要及早把他打包送回去。

　　所以，让他暂时离开，让我清静清静，这样的福利，用一张机票就能换来，又怎能不值！

　　鉴于今天我实在不想跟华逍讲话，我编了条短信给他，大意是告诉他我没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机票也给他订好了，请他早些回去办正事。

　　这实在是一番很写实的话。

　　刚刚收到发送报告，身边传来他短信的声音，我扭头看见旁边放着的正是他的外套和手机。

　　球打得正酣，他显然不会理会。

　　五分钟后，他的手机铃响起来，这次是来电。响了许久才挂断，那人兴许不甘心，或者有十分重要的事，片刻后铃声重新响起来，华逍这才走到我身边来接电话，行云流水地拎起布料考究得我根本认不得的休闲外套，掏手机，翻开盖，然后踱到远处接听。

　　瞟都不瞟我一眼，从头到尾地把我当空气，很好。

　　华逍一走，比赛被迫中场休息，严嘉过来喝水，我拉他到一边说话，“我还是先回去了吧。”

　　他拿水抹了把脸，点头，“也好，你明天等我电话，陪我去一个聚会。”

　　“啊？什么聚会？”

　　“一群老朋友了，全都跟你熟，你不去，难道要我一个人去？”他十分理所当然。

　　“那……再说吧。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嘴里这么说着，可半天挪不开步子。

　　他笑着扯扯我的嘴角，又伸掌一拍，看透了我的心思，乜一眼华逍，“我知道怎么办，去吧。”

　　我调头走了三五步，身后一阵窸窣，只听严嘉一声低呼，“叔叔！”我心头猛跳，回身看见华逍的手已经要抓到我的手臂，仅半寸之差而没有得手，是因为严嘉欺身过来一拦，“叔叔。”

　　华逍的电话没有断，仍凝神听那头的讲话，时不时还低语几个单词，他对眼前的事情明显心不在焉，电话里发生的事才是他真正忧心的。他的表情平淡又疏离，眉梢微蹙。他没有按计划回美国去，果然是有麻烦。不过，他难得分出半分心神来拉我的动作，也被严嘉给牢牢制住，让他想拉住我、与我进行详谈的企图无以得逞。

　　机会难得，我忙转身，挪开几步就开始小跑，身后的窸窣声、脚步声渐行渐远，隐约有严嘉急切又低沉的声音，“叔叔！请不要这样，她很累了，请让她回去休息！”越跑越快，后面的话已听不真切了。

　　一路我都不敢回头，两级一跨的上楼梯，开锁的手都在抖，进门后迅速把门“哐”地拍紧，反锁。

　　“哇！岚岚你这是怎么了？遇抢匪了？”秀秀趴床上，双手撑着脸的动作就像幼儿园小朋友表演的向日葵。

　　“没遇抢匪，遇地下党了！”我狠狠白她一眼。

　　•

　　把包摔在床上，脱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澡。

　　没过一会儿，透过卫生间门上的半透明磨砂玻璃窗，我看见秀秀靠在门框上，“岚岚，华总来电话了，门打开，我递给你。”

　　“让他去死。我不接，掐了！”

　　铃声停止，秀秀难得听话地消停了。

　　我洗完澡出来，她正躺在我床上玩我的手机游戏，贪食蛇。

　　“华总又发短信来了，念给你听听？”

　　我没有回答，并排着躺到她身边，“秀秀，你会不会容忍你家周环精神出轨，或者是货真价实的出轨？”

　　“嗯？”她大眼睛噌亮，闪着水灵灵的认真，“……你，说真的？”

　　我乜她，“算了，看你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你的答案。”我长叹，“秀秀，别说是你，我也没那个气度。”

　　“干嘛神神叨叨的？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对了，你说你和严嘉见面了，出了什么事？”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理了个大概，跟她倒了出来。

　　她听得姿势都没换，眼睛越瞪越大，一时相信不了，“你来真的？华总为严晓芙出轨，你丫没玩儿我吧？”

　　我掏出偷来的照片，“喏，真凭实据，不信你找高手鉴定，绝没有PS的痕迹。……不过，也不是光凭一张照片我就这么说，有很多事情吧……太明显了。也不知道是精神出轨，还是真有过什么事儿。”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我朝秀秀侧过身，抱住她，她也安抚地拍我后背，“其实呢，以前的事情咱不完全清楚，不好做推测的。这么说吧，你感觉，华总自从找到你以后，对严晓芙又是什么态度呢？”

　　“秀秀，别为他找理由，对严晓芙他绝对存过心思。华逍他不是一个会对什么女人都这么温柔的人，我太清楚了。而且，这么些年他身边就她这么一个女人在照顾他，无论生活的照料上还是感情上，对她都有依赖，而这种感情甚至比一段热烈的恋爱更难以撼动。”

　　“那你怎么不说我爸对我家请来照顾他起居的小保姆有感情、有依赖？”她不服气地反驳。

　　“好吧，那你见过能跟他拍出这种照片的小保姆吗？！李玄清那是多聪明的女人，她不也觉得严晓芙和华逍关系不寻常吗？要不然她干嘛跟我搬出‘严晓芙怀孕’之类的话教训我？她敢当面跟我提严晓芙，不是她觉得严晓芙和华逍没什么才随嘴说说，而恰恰是因为在她们的观念里，男人偶尔出出轨不是什么大事，她的目的是提醒我，要把自己的男人抓牢，要把失去的挽回过来。可是秀秀，你说你能接受这种观点吗？出过一次轨的男人，谁能保证他不会有第二次？这种事是有惯性的，所以我不觉得还有去挽回的必要。”

　　她拍我后背的手渐渐停住，眼睛瞄着头顶的一根日光灯管，忽明忽灭，坏了几天了，还没来得及修，不停有飞蛾发了疯似的冲撞过去，弹回来又冲过去，身体的冲撞中发出轻微的“嗒咚”的声响，来来回回，不知疲惫。

　　“……你说了这么多，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权当这些都是真的吧：现在华总心里有了严晓芙的位置了，可因为找到了你，因为念旧和歉疚，所以仍然决定选择你，虽然口口声声说爱你，要娶你，可是他毕竟还是出轨了啊，爱情不能这么不纯粹，所以这让你无法忍受……你是这个意思对吧？”她眼神中有些茫然的沉静，低头，望进我的眼睛，“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轻颤。打算怎么办？

　　“和他谈判？要么是你妥协，要么是他妥协，然后你仍然跟他走？还是告诉他你要分手，放弃他？分手以后，那么你是继续和严嘉在一起，还是最后一个人走的干干净净？岚岚，你有没有想好自己该怎么办？我觉得这才最重要。咱们得想好了再安排行动是不是？这可是你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