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纸片人都是我》里德先生

19、第十九章

　　这天晚上，秦天回到家，身上的衣服还来不及换，就收到了戴冷发来的一条信息。

　　就三个字，“明天见”。

　　他之前不曾想过，原来这个词能给他带来如此好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秦天的动作思考都慢了半拍。他在一众的表情里选了半天，还是没能选出一个让他显得高兴又不轻佻的表情。正在这时，戴冷又补了一条信息过来，还是三个字——“谢谢你”。

　　在约会之后，很多人都会说一声“我过的很开心，谢谢你”，大抵不过客套。然而这三个字放在戴冷身上，就显得真诚又郑重，读上去让人心口一片熨帖。

　　这可真算是完蛋了。

　　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秦天拿着手机笑了笑，放弃了思考，直接回了一条：“我好开心。”

　　实话实说得了，不知为何，他并不担心戴冷被自己的热情吓到。

　　困意袭来得很快，秦天把手机放在一旁，奋力地从连体裤里挣脱出来，准备钻进被子里睡觉。完全陷入黑甜之前，他模糊地想到，也许明天是个戴冷坦白的好时机。

　　坦白他就是戴冷在萩山回忆里雇佣的向导。

　　这件事说不说穿对于两人的关系进展或许没有太大的干系，但是他总觉得，面对戴冷，他不应该把自己先前就接触过他的这件事瞒下来。

　　毕竟在喜欢上英俊多金的戴总之前，他已经喜欢上了正直中带些鲁莽的黛铃。

　　明天一见面了就坦白吧……秦天这么想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第二天，叫醒他的不是闹钟，而是向导所备的提醒程序，提示他他的主顾黛铃已经上线。

　　为什么今天还要玩游戏，不是说好了要和自己见面的吗？秦天看了看信息栏，上面戴冷约着的时间地点，正好是三个小时之后在自己公寓附近的公园。

　　不过再看看今天的日期，秦天又有些了然——这是戴冷雇佣向导服务的最后一天，也许是他的精明商人本性作祟，想要在这天最后登录一下，回个本？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秦天都对于登录进向导系统有着莫大的抵触。只不过挣扎了半晌，他对于戴冷游戏里作为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二十分钟后，他坐在了公司终端室的座位上。

　　他决定用向导的身份登录，但是不再使用角色扮演的辅助系统。在再三确认辅助系统关闭的前提下，他点击了确认，来到了向导的游戏读取界面。

　　没关系的，这是最后一次登录，也没有开启切片地选项。在这之后他便会退出不干，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应该不会的。

　　他这么说服着自己。

　　然而在意识完全进入游戏的一瞬间，他在现实中所思考的念头忽然戛然而止。在那个极快的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先前登陆时那种失去自我的境地。

　　还来不及惊恐或者不安，他的个人意识便被完全地消去了。

　　……

　　戴冷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和秦天早早约下了中午见面的时间地点，整个人都分外神清气爽，连脚步都显得轻快。

　　然而左等右等秦天的回复都没有来，戴总一边敲桌子一边等到了八点半，然后才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间，醉酒之后的正常人应该还在睡。

　　等待的时间总之有些难捱。

　　能分派下去的工作他昨天已经分派完毕，现在去健身他也一样静不下心来。看看腕上的表，他忽然觉得或许可以上个线，和自己这玩了一个月的萩山回忆告个别。

　　虽然他还没有在游戏里打通一个半个的结局，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比起虚幻里的恋爱，他在现实里已经找到了想要认真对待的对象。

　　然而也是因为自己玩了这款游戏，知道了向导这种东西存在，他才会阴差阳错地跑去秦天的公司，歪打正着地认识了对方。想想今天似乎是他雇佣向导服务的最后一天，不如最后有点仪式感地给这段经历作个结。

　　这么想着，戴冷来到了书房，登录了游戏。

　　……萩山学园所在的山岳里，正是樱花满开的时节。戴冷上线的地方和以往一样在那小小的宿舍，但是透过墙上的那扇小窗，能够看见漫天的樱花花瓣，如落雪一般慢慢飘散。

　　戴冷的眼神软化了一些。他看了看窗外，又认真地把这间房间里的陈设扫过一遍，记在了脑海里。然后他转身推开了房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他头一次认真观察了过路的建筑，和身边擦肩而过的学生。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游戏近乎于完美的复制了一座现实中的校园。如果在无知无觉中来到这样的游戏里，大概他也会以为这是某个真实存在的异世界。

　　然而，他是来告别的。

　　他走过了剑道部的训练场，演剧部的活动室，保健室所在的那条走廊，以及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他故意走得很快，所以年轻的大将不曾为了他的经过而分心，演剧部的台柱也没有发现他一直等待着的基督山伯爵就在身旁。保健室的门似乎和往常一样关得死紧，而隔得远远的，他就能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学生会室里冷静地争吵。

　　他没有去打搅这些人。

　　最后他来到了二年B班的教室——这里只剩下和他有着普通同学交情的NPC，看他进了门，纷纷和他打着招呼。

　　戴冷不自觉地笑了笑，点点头，虽然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和这些同学们有什么交集。

　　自觉自己在这游戏里也花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戴冷准备就这么下线了。然而偏偏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前辈——”

　　小早川那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从后门传了过来。

　　戴冷转过身看过去，小早川正兴奋的看着他，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牛皮纸做的文件袋，眼睛里和往常一样盛着星星。

　　有那么一瞬间，戴冷还是想直接下线消失的。但是他想起了那天在天台上，这个角色用近乎破釜沉舟的气势，给了他邀约秦天的勇气。想到了秦天，他下意识地笑了笑，往对方的方向走了过去。

　　“前辈！我有东西想给你看，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话吗？”小早川似乎特别地激动，点指着手上的纸袋，整个人都处在于无间断小跳步的状态。

　　戴冷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那就老地方，去天台吧。”

　　小早川愣了一下，然后拼命地点起了头。

　　——前辈今天的眼神，似乎格外的温柔。

　　……到了天台上，小早川所作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拿出牛皮纸袋，而是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整个人匍匐在地，对着戴冷做了个谢罪的姿势。

　　“我想给前辈看的东西，或许你看了会非常生气，所以我想事先道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十分抱歉！！”小早川的声音少见地中气十足又严肃，是个很有诚意的致歉。

　　戴冷挑了挑眉：“你先起来，我看看你到底干了点什么。”

　　小早川抬起头：“所以前辈你不会生我的气是吗？！”

　　“不，我是想根据我看到的东西，决定该怎么修理你。”

　　这句话其实就是说出来逗小孩子玩的，但是戴冷这个时候偏偏觉得指节有点发紧，两只手顺势交叉着扳了扳。等回过头看看小早川，对方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连雀斑的颜色几乎都要褪下去。

　　“行了行了，不是很激动吗，快点给我看看。”戴冷冲着小早川招了招手。

　　蔫了却依旧听话的小早川低着头，把牛皮纸袋上缠着的线圈解开了，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戴冷。

　　……那是一张戴冷的照片。

　　照片里，他穿着校服衬衫，在雨后初霁的天台上安稳地睡着。拍照的角度很取巧，阳光斜斜地投下一串六边形的光晕，贯穿了他的侧脸。最耀眼的光晕落在了眼睫之后，模糊了他过分冷硬的轮廓，看上去平和又温柔。

　　戴冷看着这张照片，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本来不想偷拍的，但是那天正好带着相机……对不起，这样的话，果真一听就知道是借口吧。”小早川还是低着头：“我觉得，睡着了的前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东西了，所以我自私地记录了下来。”

　　“作为摄影部的部员，每年我们都会参加县里的摄影比赛。刚刚洗好这张照片的时候，管理暗房的老师说，我应该选这张照片参加比赛。”

　　“虽然真的非常非常失礼，前辈你，能让我用这张照片去参赛吗？”

　　小早川一股脑地说着，却没有敢抬头看对方的表情。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要给这张照片取什么名字。

　　「光」。

　　他想把这张照片贴上参赛者的展示墙，然后邀请前辈来看那一次的展出。在展出上，他或许可以终于提起勇气，告诉前辈他取名的用意。

　　——谢谢你把我从黑暗的地方拉出来，把已经自我放弃的我拼凑起来。

　　我想要追随着你，一直一直追随着你，站在可以被你照耀的地方。

　　请给我这个机会吧。请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吧。

　　……心脏的鼓噪声越来越明显，小早川觉得自己快要缺氧的时候，他听到前辈说了一句：

　　“可以啊。”

　　他惊喜地抬起头来，然后迅速地怔住了。

　　在他面前，前辈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柔软，眉毛微微蹙着，并没有半点以往常见的嫌弃或者不耐烦。

　　然而这样的表情，看上去偏偏像是带着一种不忍。

　　小早川很熟悉这个表情。在看到这个表情之后，他总会从露出表情的这个人那里，或是受到伤害，或是听到不好的消息。

　　一片樱花落在了小早川的发顶上，又慢慢地被吹落到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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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更新的时间有些晚了。
感谢最近给我留言的小天使。
最近一直感觉有些迷茫，一直在砍纲完结和写完全文的过程中来回纠结。作为复健用的小文，这个故事不是很复杂，也没有任何特别的爆点。如果你们觉得太过平淡的话，其实可以告诉我一声，给我一些砍纲的勇气……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