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愿你的成功配得上你的努力（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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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几乎所有高一的新生们都沉浸在将要“解放”的喜悦中，就连轻轻拂过脸颊的微风也好像在跟这些孩子们道喜。
操场上静悄悄的，在教官的要求下，新生们在进行午餐前最后一次的统一军姿练习。为了增强军训内容的趣味性和竞技性，每两个教官分别带着自己负责的班级队伍，面对面进行练习成果比拼。年轻气盛的少年们都铆足了一股劲儿，为自己班级的集体荣誉而战。
林慕记得那天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只是凭着长年被父亲鞭策的身体素质硬挺着，都是站着，当时却完全没有现在大吵一架后还狂练两小时琴的韧劲儿。直到额头上都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林慕也想着是不是应该跟教官请假去休息会儿，谁知教官就像看透了这些孩子们的心思一样：“我知道你们都累了，二十分钟马上就到了，你们看看对面的三班，人家一个个都像颗白杨树一样挺着，你们还好意思偷懒吗？”
这一句话算是打消了林慕请假的念头，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保持目视前方，可是午时的太阳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感觉自己的汗水都要被蒸发了，风却卷起地上薄薄的沙土跳起了舞。就在这瞬间，林慕察觉到余光里出现了一个晃动的身影，因为站在队伍的最左边，在短暂离开教官们视线的空档，她发现对面的队伍里有个女生竟然在明目张胆地偷懒。
似乎是觉得有趣，林慕感觉自己的不适感都减少了许多，她看着这个女生有恃无恐地把一只腿曲着抬起来，站一会儿再换另一只腿，女生仗着自己被前面的人挡着，倒是换腿放松着不亦乐乎。林慕也被感染着在心里试验起女生的动作，这让她觉得自己紧绷的双腿都放松了些，她庆幸自己个子高到能越过别人看到女生的动作，也庆幸这个女生就在第二排，自己可以清楚地看着她憋着笑的傻气模样，一直到教官的哨声让同学们都四散开去。
“思思啊，还跟你爸爸生气呢？”林慕还在回忆的思绪被母亲的敲门声打断了，向缨轻轻地推开门，把盛着牛奶和点心的托盘放在了置物台上，顺手拿起搭在雕花椅背上的羊绒毛毯，覆在林慕单薄的身体上，“晚上气温还是低的，自己不照顾好自己，可是要感冒的啊”。
“我知道了，妈。”林慕绕过向缨站着的位置，自顾自地把肩托卸下来，准备把小提琴收进琴盒里。
“你爸爸他不是为了你好吗，他也是希望你可以完美地演奏这首曲子，可能他说话是强硬了点，但……”
“他只是不想让我给他丢人！”林慕猛地转过身子，憋足了气喊到，左脸的印痕因为涨红的脸色变得模糊了许多，刚覆上的毛毯也滑落了半边。
“别这么说……思思，爸爸是说了很多气话，但他什么时候不把你当成他的骄傲啊”，向缨走近了些，听闻这句话，她抬起手想把林慕快要涌出的泪水拭去，“你是爸爸妈妈最成功的作品”。
面对母亲温柔的笑脸，林慕却觉得自己像是沉在了浮着冰块的海水里，冷冷地透不过气。“对，我只是个作品……”她快速地跑进洗手间锁上了门，不顾白色的毛毯被可怜地拖在了地板上，门外隔着向缨渐渐走远的声音：“思思啊，妈妈要去国外一阵子，不能去看你演出了，等妈妈回来给你带礼物啊！”
“杜游，你看到毛小晓了吗？”听到自己桌面上的敲击声，杜游强迫自己从刚刚进入的梦境中抽离出来，她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就看到王宇铭把手撑在桌子上，一脸焦急地问她：“杜游？”
“啊？我没有啊……”杜游下意识地向窗口的座位上去看：“她不准备午睡吗？”待她转过头时，就看到王宇铭已经从前门走出去了。
“怎么了？”说话声吵醒了趴在桌子上的倩倩，她探过头来问：“小晓怎么了？”
“刚才王宇铭来找她，不知道是不是又惹小晓生气了。”
“他俩这对冤家，也没准……”倩倩继续趴回到自己的书桌上，脸压在胳膊上，嘴一张一合着，生怕咬不到自己腮帮子，“不过，她最近不太对啊，课间不去小卖部，连体育课都很少跟咱们俩一起玩儿了”。
“嗯？我怎么没觉得啊？体育课？她不总去看王宇铭打球嘛……”杜游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你没发现她经常自己在教室自习吗？”知道自己和杜游说不明白，倩倩便换另一边趴着了：“行了，赶紧睡吧……”
绕着操场转了一圈，也去小卖部看了两遍，王宇铭终于在快要打上课铃的时候，找到了走廊里独自走着的毛小晓，她像是刚在水房洗了把脸，及肩的短发乱蓬蓬的，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了里面有些褶皱的浅粉色上衣，上面落着点斑驳的深色水渍。
王宇铭从没看到过这么狼狈的毛小晓，在他眼里，毛小晓一直心气很高，出身书香门第，母亲留学归国后当了这个高中的英语教师，受父母宠爱的她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以至于小时候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都是她当爸爸作一家之主。王宇铭从小到大和毛小晓认识了十年不止，他也知道她高中之前的成绩都很好，一直都是自己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好孩子”。
但是，是在高二和她同桌的第一天，王宇铭才知道毛小晓真的在很努力地学习，从高一到现在认真书写的笔记都凑够了好几摞，尤其每当别人来问她英语题时，她都会从中抽出那本拓着工整字迹的活页本夹，并准确地翻找出相匹配的词组或句式；也是在同桌的这几周，他发现自己注意毛小晓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过于他还是个能被她欺负哭的小孩儿的时候，他总在心里默默感谢着何老师每学期的随机换座，他才可以打着增进感情的幌子坐在她身边。
虽然心里那么着急地想找她，王宇铭还是保持着开玩笑的语气，像平常一样开了口：“哎，毛小晓，你这是被谁欺负了？”
毛小晓宁愿自己被妈妈大骂一通，情愿别人暗地里说自己的英文成绩有多少猫腻，宁可老师们一遍遍唠叨自己的数学成绩多么不服众，也不愿意见到王宇铭明知道原因却还要装傻的样子。于是，她抬起头看着挡在身前的王宇铭，心里却想着：他怎么长这么高啊，如果还像小时候一样掐他胳膊，他会不会还手啊。
“咳咳……毛小晓，你……别这样看着我了，我……怕你爱上我。”幸亏王宇铭的声音并不大，要知道走廊里其他班级可都是开着门午睡。
“噗嗤……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爱上你……我都快烦死你了”，被他这么一逗，毛小晓好像瞬间恢复了她的本色，紧接着一记熟悉的白眼。
“哎，你怎么又瞪我啊”，察觉到毛小晓的情绪变好了，王宇铭连带着语气也轻快起来，“正好，这回给你个机会，让我离你远点呗”，他顺势用手轻轻顺了顺毛小晓蓬乱的头发。
“我……”提到这件事，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挥开王宇铭的手，几乎是跺着脚回到了班级。当她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坐好了别人，毛小晓根本没有心思再考虑是否会吵到还在午睡的其他人，她捧起桌上的一摞课本和笔记，用力地摔在了隔着一条过道斜前方空出的书桌上。
“哎？嫂…毛小晓怎么坐那儿去了？”马辰被声音震醒后，便一脸震惊地自言自语起来。
“小晓……”本就没太睡着的杜游，在毛小晓刚踏入班级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她气得鼓鼓的脸，注意到窗口的座位上已经换成了其他人，杜游也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王宇铭会那么着急了。
“我就说吧，小晓最近不太对劲儿”，倩倩仿佛总能洞察表象背后的真相似的，“不过，现在看起来，王宇铭更不对劲儿……”
杜游顺着倩倩的视线也看见了门口的王宇铭，他双手掐着腰踱进了教室，视线紧紧锁定在正在新座位上整理的毛小晓身上，平时的阳光男孩现在却拥有了王老师的同款严肃脸，“大家醒醒吧，这节化学课”。
这句话倒是恰当好处地转移了其他人被吵醒的起床气，当王宇铭故作镇定地走过毛小晓的书桌回到座位时，还收获了马辰砸过来的一记“鼓励之拳”。
“哎我说，咱体委什么时候开始提供叫醒服务了…哈哈…”后排靠墙的几个总和王宇铭一起打球的人也开始跟着开玩笑。
“叫你们起床还不好？”何老师抱着一摞练习册打断了男生们的起哄，“课代表来两个，去我办公室取一下我桌上批好的练习册”，把手中的册子们堆放在讲台上，何老师扶着金属眼镜腿向上推了推，把白衬衫的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白润滚圆的胳膊，从手腕处捋下黑色的皮套，再把微卷的披肩发高高地束了起来。“王宇铭，你没午睡吗？”
“何老师……我刚才去洗手间来着。”王宇铭站起来挠了挠头。
“原来今天小晓妈妈今天中午就是来棒打鸳鸯的。”倩倩把自己的马尾紧了紧，扭开桌上没开封的绿茶，抿了一小口，“看来他俩以后都不能同桌了”。
“但是小晓还可以看王宇铭打球啊、给他送水啊……”
“哎，你懂啥，这同桌呢，才是可以把暧昧发挥到极致的角色。”
“啊……那你…是不是对我……”杜游难得地开了一次倩倩的玩笑。
“什么啊！”明显的气音掩盖不住倩倩被捉弄的怒气，“我是男的都看不上你好吧，再说了，不是你说的，学校禁止恋爱，他俩都不能在一起，咱俩更别提……”说着说着倩倩都快释然了。
“可是，他俩也没在一起啊……”
“有苗头也不行，加上小晓这成绩也不近人意，小晓妈妈又能得到第一手信息，让这俩人走的近都奇了怪了。”
两个课代表终于伴着铃声把练习册整齐地堆在了讲台桌上，何老师挑出其中一本用手掌掂了掂，这敦实的重量也在诉说着高中学生“畅游题海”的不易。
“我知道大家最近挺累的，临近考试，各科的作业量也不少，批你们的练习册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上学那会儿，是不是也要每天做这么多题，但其实我那时候的吃的苦一点也不比你们少。后天就要月考了，这不仅是校庆前的最后一次月考，也是高二分班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所以，这次考试对于大家将来选文理科有多少参考作用，我就不再重复了。咱们班参加校庆活动的同学都很自觉，利用课后时间参加节目排练，也没有偷懒，都按时完成了各科作业，我感到很欣慰……”何老师温和又不失气场的说着。
“小游，你们今天放学是不是要彩排了。”倩倩挡住一边嘴压低着自己的声音。
杜游端坐着看向讲台的方向，用微微点头回复着。
“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孩子了，有了自己的小主意，有时候又听不进去大人的道理。但是我还是想啰嗦一句，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高二是高中的缓冲期，就像是接力赛的二三棒，有些人咬着牙挺过去了，有些人松懈了就越落越远，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有除了学习的歪心思……”
王宇铭环抱着后颈把头埋在手肘处，左前方桌角处还摆着瓶没喝几口的尖叫，那是上午毛小晓给他的，他记得每一次毛小晓给他送水时的眼神，她总表现得别扭至极却又在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她总是用一些小细节对自己表现着关心，回想起来自己却从没送给过她什么。
毛小晓觉得自己真的蠢透了，蠢到以为谁都看不出自己的喜欢，蠢到第一次和王宇铭在家里上课就让妈妈看出了端倪。其实，随之而来的质问、吵架都是她能预料到的，只是，对于强制换座位后的两个人，她知道再也瞒不住自己的喜欢了。
“灯光，麻烦老师对一下台中间的女生……”一进到学校礼堂，杜游就看到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舞台前，拿着话筒朝着二楼的控制室做着手势，有条不紊地控场。
顺着下沉式的宽台阶走近舞台的时候，杜游才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他穿着清爽的纯白色POLO衫，黑色的短碎发衬出一对自然的剑型眉，杜游打心眼里觉得他是能把校服裤子都穿出贵气的人，随着男生一步步走近，她真怕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看到映出的穿着土气格子裙的自己。
于是，等男生开口询问的时候，杜游只听到了他叫刘洋，她表面故作淡定地报了节目名称，心里却打着鼓般地来到了后台。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到穿着雪白色长纱裙的林慕，她站在后台与舞台的交界处候场，披散的墨色长发和头饰垂下的零星水晶颗粒形成了黑色银河，连衣裙的收腰设计更把她衬得蜂腰削背，白色的巴洛克皮鞋上沿露出了她娇嫩细腻的脚踝。
“这才是蛾眉曼睩、肤若凝脂。”直到林慕走上了舞台，小雨才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小小的。
“你说什么？”实在是看不惯小雨长这么高个、说话却怯生生的，杜游着实没有考虑到现在的处境，声音大到引得旁边人不快。
“你们小点声音，别人在彩排呢。”刘老师及时出现，压制住了杜游的声音和旁边其他人嘀咕的埋怨声，在昏暗的环境里看清了声音的源头后，刘老师倒是停在了小雨的面前：“三班的同学吧，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对不起老师。”杜游真想把自己丢进脚下这个脏脏的地缝里。
小雨倒是积极地打圆场：“挺好的，谢谢老师关心，我们最近几天都在练习。”
“好的，那期待你们的演出了。”刘老师微笑地着看两个人，接着便向连接对面后台的通道入口走去了。
“阿嚏！”没想到这后台还是阴凉的很，杜游光腿穿格子短裙，鼻子都变得酸酸的。
“同学，你是三班的吧。”杜游被这温度弄得脸色都不太好，一个打扮嘻哈的男生叫住了她，“王宇铭是不是你们班的？”
“走走走，你少在这搭讪小姑娘”，一个身套黑色西装、打着白色领结的男生硬生生打断了这个问话，“不好意思啊同学，他有病，你不用理他”，他搂住微俯着身子的嘻哈男生，并把他带离了杜游的身边。
被搂住的嘻哈风男生像是不太高兴，“孟子夫，你大爷才有病！我就问问，又不是问你家林慕，你管个什么劲儿？”
“你没看见小姑娘被你吓着了么？还在这儿一脸春光灿烂，我懒得理你，下个节目就到我了，快准备好给我拍个侧面照。”孟子夫松开手，整理了下刚才弄褶的西装外套。
“你是天天被那群女生追着、喜欢着，我们这群哥们连跟女孩儿说句话你都要捣乱啊？”
“你快得了吧，你要的话，那群女生都给你，然后可拜托你别再让她们找我了，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我做梦都能吓醒。”
杜游心里怪怪的，她终于见到了林慕的绯闻男友，但是以她认为的标准，她总觉得，这个面目俊朗的西服男生根本配不上那样善良的林慕，不过她还是选择尊重林慕的意愿，没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讲出来。
等到自己的节目走台的时候，杜游调整好状态，和小雨排成一个竖排，一齐走到了舞台的中央，“两个人中间稍微空出些距离”，刘洋站在观众席前冲杜游他们招了招手，“灯光老师，请把面光调亮些，人物面部有些黑”。
“长这么黑，就这样上台，不影响校容才怪呢。”杜游朝刘洋的方向望去，顺着熟悉的声音，才认出了坐在第一排穿着民族舞蹈服的周阳阳，她正一脸不屑地翘着二郎腿。杜游刚想反驳她说些什么，就看到坐在周阳阳斜后方的林慕前倾着身子，在周阳阳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看到这位大小姐急急地站起身，沿着旁边的阶梯向门口走去了。
“三班的陈雨同学”，刘洋来到舞台的边缘，把话筒放在一边用正常的声音说到：“校庆演出那天，你涂一下粉底吧，最好是比肤色白一点，毕竟咱们这舞台设备功能有限，这次演出还会录像留影集的，女孩子还是照出来白一点好看。”
杜游看着小雨赞同般地点了点头，心里知道刘洋是在为她考虑，而且他话说得很委婉。
杜游从舞台旁边的高台阶走下来，她想问林慕到底刚刚跟周阳阳说了什么，可是还没走到观众席旁，就看到孟子夫拎着个皮质小箱子走到了林慕旁边，高大的背影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心知自己不应该打扰校园情侣为数不多的见面，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连个招呼都没打，步子慢悠悠地准备找个远地方先坐下来。
“杜游，你去哪儿？”杜游一转身就看到了林慕微弯的嘴角，她化的淡妆因为时间长有些消了，唇色便恢复了本身的红润，杜游就这样注视着她绕过身边的孟子夫，提着长裙步态轻盈地向自己走来。
“你…你不陪男……你朋友说话么？”杜游差点就说漏了嘴。
“走，趁着离总结讲话还有一段时间，你陪我出去待一会儿。”林慕不容杜游反应，就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向门口走去。
“林慕，你……”孟子夫只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他没想到穿上定制西装也不足以让林慕看一眼，他之前放出去的话，可能只能以“信口开河”的玩笑话收场了。
“林慕，过二十分钟记得回来。”刘洋善意地提醒到，他望向林慕的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温柔。
“好，谢了。”林慕对刘洋感谢地点了点头。
杜游只觉得自己手里热热的，可能是因为紧贴着林慕的手心，她想起妈妈说过，手心热的人都是内心温暖的人，现在她也认可这句话，她知道林慕从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淡，“那我也是她的朋友吧”，杜游这样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愿你的成功配得上你的努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