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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寄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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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南飞,院子里的枝叶都已经凋零。
脱漆的凉亭内,少女乌黑的长发梳成垂鬓分肖髻,头上连一根普通的银钗都没有带,一身月白蝶文长裙,勾勒出少女玲珑窈窕的身材,也更显出少女此刻的消瘦。
知画将镶银鼠皮披风轻轻的披在戚澜的身上,“姑娘仔细些,切莫再着凉。”
戚澜的目光极远,眼底似又极深,虽然知画就站在戚澜的身边,却觉得她家姑娘正和她处在不同的两个空间。
戚澜的肤色本就偏白,这几日虽有了一丝血色,却还是给人一种虚弱无力之感。
再加上那张全无一丝笑意的脸,虽没了从前的憨纯,也没了刚醒来时的冰冷,却还是冷淡的不行。
戚澜还是如从前一样的坐在那里,却多了一份端庄和难得的沉稳,又仿佛凭空多出来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看着即敬畏又莫名的想要仰视和依附。
知画顺着兀自出神的戚澜,看着长空中划过的一行大雁,“姑娘,你在想什么?”
“寄语南飞雁,可有故人还?”戚澜轻语。
“故人?”知画不解,自家姑娘哪有什么故人在南方,如果真的有所思量,也应该是镇守北关的将军和兄长,如何就寄语了南飞的大雁?
看到戚澜眼中晕染的浓浓哀伤,知画虽不解,却又心里无比的疼惜。
她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仿佛这般就能将姑娘眼中的哀伤全部挥走。
戚澜收回目光,嘴角有些苦涩,她看着身边的知画,仿佛又看到了曾经服侍她的玲珑,却终究是为她而死。
戚澜眼角有些湿润,不想面对,却终究是无法逃避,每个长夜,纪德山庄被屠戮的那个夜晚,都会入她梦来,仿佛那场毁尸灭迹的大火,直到此刻都没有停息。
拿着扫帚自行打扫庭院的知秋,将扫帚立在一旁,“姑娘,你出来有一会儿了,还是回屋歇着吧。”
“我记得,将军走的时候,给我挑了许多人供我使用,如今,怎么就只剩你们二人了?”
知秋盯着西院的高墙,目光似乎能穿透高墙,穿过东院,看到那个如蛇蝎一般心肠的李梅,咬着嘴唇,“还不是二夫人和三小姐,因着大小姐的死,责罚了很多老爷留下的人,有些被发卖了,有些调到外宅做最下等的奴才,还有些老爷留下的侍卫,都被二夫人分散出去,做了各院的护卫。
本来咱们院子里,也还有十几个可以供人使唤的丫头婆子,只是自从小姐昏迷不醒那一日,便被二夫人全部掉走了,只留下我们两个侍奉您。”
知秋越想越生气,“如今吃穿用度都给咱们停了,奴婢们受点苦没什么,可是你是咱们将军府唯一的嫡小姐,怎么可以如此的苛责你。”
戚澜垂着眸子,“那些丫鬟婆子的倒是罢了,将军曾给我留下的那些侍卫,靠的住吗?”
“当然。”知秋毫不犹豫,“那些都是老爷带出来的兵,忠心着呢,要不是二夫人寻了由头,老爷又长期不在家,小姐你又……”
知秋梗了一下,那些侍卫都是当初老爷走的时候,特意留给戚澜的,那些侍卫也得了老爷的命令,只听戚澜这一个主子的调遣,偏是小姐信了李梅的话,以为三皇子看不上她,有很大原因是小姐身边总有太多侍卫保护,是娇贵胆小的表现。
于是自家小姐就听任李梅的意见,让那些侍卫都从自己身边撤离,从此听从二夫人的调派和发落。
当初知秋和知画也是有劝过戚澜的,可是那时候小姐根本不听她们的,只听信二夫人和戚芳菲的哄骗。
戚澜垂着眼眸,手指捻动着垂在胸前的一缕乌丝,“知秋,你机灵,这两天帮我打听一下,府里还有多少将军走时留下的侍卫,还要哪些丫鬟婆子,是原本忠心西院的,愿意回来侍奉的。”
知秋虽然不明白戚澜为什么让她打听这些,可是总觉得姑娘是要做什么,内心竟有点儿激动,身体快速的一福,“是。”
“尽量做的隐蔽,别让东院的主子发现了。”
“姑娘放心,知秋一定将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这几日知秋和知画被东院欺负的已经快要郁闷死,听到主子这话,先没想结果,倒先彼此看着对方,露出这几天来难得的笑容。
戚澜依旧垂着眸子,捻动着发丝,“知画,帮我安排一下,在京城最热闹的酒楼,给我订张桌子。”
知画有些糊涂,“姑娘这是为何?”
虽然知道主子的决定不是她一个下人应该问的,可是几个人现在的处境,别说这个将军府难出,即便是出去,她们现在手头也已经没什么钱了。
二夫人何止是减少了丫鬟婆子,不给炭火,就连这个月的月例也没有给,手里唯一的一点散碎银子,都用来给戚澜抓药了。
“去将李梅曾经送过来的那些首饰,都拿出去当了,没必要留着。”
知画有些惊奇,今个小姐怎么什么都没问,就知道她的难处了?
可是小姐过去总是将李梅送的首饰视若珍宝,爱惜的很,总是说,李梅送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最适合她的。
然而知画看的明白,不过是一些老旧的款式,只会让戚澜落入俗套,更像地主家的女儿罢了。
听到小姐这么说,虽然觉得沦落到典当首饰的地步有些凄凉,可是但凡姑娘有与李梅划清关系的想法,就足够知画义无反顾了。
“是,小姐。”知画难掩喜色,“姑娘,你想订在哪日?”
戚澜抬起头,目光落在远处,声音依旧浅浅淡淡的,“就订在明日吧。”
戚澜的目光从远处拉回到知秋的身上,“我想,等我回来,知秋应该已经查点好了。”
“可是如果二夫人知道你出去了……”
“她的想法对我来讲不值一提,我病已好这件事,就算她没有发现,后天我也会告诉她。”戚澜的嘴角浅勾,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知秋明日不必跟着我,左右你也要去东院办事,正好去一趟顾春堂,只央求她帮我请大夫,其他的事情,什么也不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