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十一笔z

2、第一次抱抱

　　“你到哪儿了？”喧闹的火锅店里，红色帽衫的陈慕生手拿菜单，正给人打着电话。

　　火锅店人很多，还有小孩子嬉笑打闹，陈慕生打电话就差喊了。

　　“快了快了，你带人了吗？”

　　“我还没告诉谁我回来了，你他么快点，我先把菜点了啊，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陈慕生翻着菜单看了几眼，然后抬头扫视着服务员。

　　“我要辣锅！最辣的那个！”

　　陈慕生听到后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只剩一条缝了，“裴木不在你身边吗？你也不怕挨打。”

　　没说几句，陈慕生就挂断了电话，服务生这时也走了过来。

　　“先生，点菜吗？”

　　“嗯，汤底要鸳鸯的，一个菌汤一个牛油，再——高钙羊肉，上脑……”

　　点过菜之后，服务员带着菜单离开，陈慕生想翘个二郎腿，这一抬腿，兜里有个东西掉出来了。

　　陈慕生弯腰去捡，是萧羡的名片。

　　别说，这名字真有点让人羡慕的意思。

　　陈慕生不禁想起飞机上的事，他应该有一米九吧，肩宽腿长，还有双睫毛精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就是应该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二十七八。

　　嗬，小朋友嘛。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猥琐。”林染戴着墨镜鸭舌帽，一下子抽走他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挑挑眉。

　　陈慕生立刻就收敛了笑，伸手就抢回名片。

　　“还站着，怕人认不出来啊。”

　　林染笑着坐下来，摘掉墨镜，“艳遇啊。”

　　陈慕生白了他一眼，威胁到：“我走了之后，是不是都没人陪你练拳击了，嗯？”

　　林染连忙变了脸色，直接撞在座椅的后背，“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师兄，原谅我。”

　　两个人正说着话，服务员来上锅，林染拿起手机压低了帽檐。

　　服务员奇怪地看了一眼林染，陈慕生连忙出声：“蘸料在哪边？”

　　服务员成功被吸引，发现这个帅哥虽然冷着脸，倒是很帅：“门口左手边。”

　　“谢谢。”陈慕生皮笑肉不笑地礼貌了一下。

　　服务员离开后，林染抬起头，看到陈慕生还未消失的笑，实在没忍住，“哈哈哈哈，师兄，我真的很难想象你这个发型，再坐进演播厅，微笑向全国人民播报新闻的样子。”

　　陈慕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叹了口气：“所以退下来了。”

　　林染立马刹住笑声，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握草，真的假的，你，不干了！”

　　“嘶！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我不干这个去喝西北风啊！”陈慕生发自灵魂地嫌弃他。

　　“那你说什么退下来了。”

　　“不露脸了，以后做幕后。”陈慕生站起身，“我去调蘸料，你就别去了我给你弄，少特么挑刺儿！”

　　陈慕生眼睛一瞪，警告的意思很是明显。

　　林染耸耸肩。

　　渝州的天空终于在华灯初上时全部黑了下来，朗轩国际却不同于旁侧黑了灯的大楼，LED灯全都亮了起来，晃得四周比马路都亮，上面播放着一款化妆品广告。

　　裴木从保姆车上下来，告诉司机直接下班之后就转身去看大楼上的广告，挑了挑眉，满脸写着不屑地走进了朗轩国际。

　　进了电梯发了条微信，电梯很快就上升，直到八楼，门叮一声开了。

　　萧羡靠在旁边的墙壁，面露倦色。

　　“什么事，你不倒时差？”裴木走在前面，径直进了总裁办公室。

　　萧羡走在后面，快速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就想跟你打听一个人，这个名字实在太耳熟了，打听不出来我睡不着。”

　　裴木推了推眼镜，语气有点酸，“行，你给孙智廷的广告下了，我谁都给你打听。”

　　萧羡闻言皱了皱眉，一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的样子：“孙智廷？哪个？”

　　寂静的办公室沉默了快十秒，裴木的嘴张了张，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还是对萧羡很无奈地笑出来，“也是，好歹是总裁，应该没时间去记一个旗下小公司的小广告。”

　　萧羡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精装烟递给裴木，笑得有点小谄媚：“给你带的，但是得少抽。”

　　裴木看到烟笑意从眼角溢出来，“到底是谁让你这么迫切。”

　　萧羡正要说话，裴木口袋的手机先一步响了。

　　“我先接个电话。”

　　萧羡点头，拿起桌上的钢笔和纸，写了什么。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裴木皱起眉，表情不好，“怎么了？”

　　“你快想办法，我在楼外楼被认出来了，正和生哥商量怎么跑。”

　　裴木眼睛转了转，抬头看萧羡，“林染吃饭被认出来了，你底下的保安能不能帮着拦一下。”

　　萧羡点头，迅速放下钢笔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

　　裴木：“林染，带着生哥进朗轩国际，会有保安拦着人，你们直接上八楼来，我给你按电梯。”

　　萧羡的电话也通了，“保卫科吗，等会有两个人会跑进大楼，派人拦住追他们的人。”

　　他挂断电话问裴木：“他们很近吗？别一会儿拦错人。”

　　“就在对面，楼外楼。”裴木也撂了电话。

　　“直接下去吧，我也得回家了。”萧羡拿上自己的外套，然后把桌上刚刚写的纸递给裴木，“那个人的名字。”

　　裴木拿过来瞟了一眼，“怎么还是外国人。”

　　“那是拼音字母！”萧羡先一步给裴木开了门，有点嫌弃地说。

　　裴木把纸条塞进口袋，快步出了办公室，“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那不是有点不好意思问吗，第一回见面，太冒犯了。”萧羡其实心里想的是，我都把名片给了，人家却给个假号码，我哪知道名字是不是假的。

　　怪心酸，我也是要面子的。

　　萧羡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出了电梯，两个人直奔门口，还没等开门，对面马路狂奔来一群人，惊得马路上的车狠狠地按着喇叭。

　　打头的两个人，一个红色帽衫表情像是要杀人，后面被拉着的男人，居然还回身对后面的人笑。

　　萧羡推门的手愣愣地不动，裴木可是着急，“你干什么呢，开门啊！”

　　萧羡木木地看着远处奔跑过来的人，慢慢把手放在胸口“裴木，我心脏病犯了。”

　　“滚！你壮得跟头牛一样，哪来的心脏病！快把门开开！”裴木拉开萧羡，伸手把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保安纷纷站起来锁上别的门，用手势告诉两个人进旁边的门。

　　陈慕生拉着林染迅速进门，回身就把门挡上，哪想外面粉丝的手机快门一直在响啊响，陈慕生不得不挡住自己的脸，可一只手挡门怎么挡得住，很快门就被推开缝隙。

　　林染被裴木拽到前台的后身，让他躲在里面，自己却跑了出去，直奔不远处的保卫科办公室。

　　“奶奶个孙子，小姑娘怎么劲儿这么大！”陈慕生正低声念叨，忽然一件风衣外套垂直从自己头顶垂下来，正好挡住了他的脸，门也忽然被推了回去。

　　手上的劲一松，陈慕生侧过脑袋。

　　刚刚好这一刻，大厦楼内的灯，刷一下黑了。

　　陈慕生看着黑暗中的萧羡，一时间竟然不觉得眼熟，那优越的五官在外面路灯的雕刻下，有着西方人才有的棱角。

　　不知怎么的，陈慕生一向毒辣的嘴，说不出贴切的形容词。

　　萧羡抓着风衣，双手拄在陈慕生的两侧，眼睛看着陈慕生，或许是距离太近了，他的眼睛在陈慕生左眼看一下右眼看一下，圆圆的眼睛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懵。

　　陈慕生很不合时宜地笑了，这人要是有刘海应该会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点……可爱。

　　“砰”

　　外面的粉丝眼看着林染进了大厦，就怕人走了，这个着急，三两个小姑娘合起伙狠狠撞了一下门，陈慕生没看见，直接被撞进萧羡的怀里，双手抓着他的腰。

　　陈慕生这一抓不要紧，这腰——

　　怕是要命……想的鬼的废料！国家下一代栋梁是被你这么想象的吗！

　　陈慕生像是烫手一样松开了萧羡，保安终于锁上其他的门跑了过来。

　　咔哒一声锁了门，萧羡却仍旧没松手。

　　“先生，可以了。”

　　萧羡没反应，那双大眼睛就在陈慕生的脸上打转。

　　“先生？萧先生？”

　　萧羡的眼睛猛地一眨，连忙收起衣服，“你记得我。”

　　陈慕生侧身看了一眼后面闪光灯的盛况，“还是先离开吧。”

　　正好裴木从保卫科出来，几个人乘坐电梯下到了停车场。

　　裴木一副自己被追了的样子，担心地看着林染，电梯上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上下打量，生怕林染一点不对。

　　“也不用这么担心，他一男的，能被人怎么的。”萧羡实在看不下去，笑着打趣。

　　“他那是心疼钱，好歹我也算一棵摇钱树不是？”林染站在陈慕生身边，摘掉墨镜，笑得人畜无害。

　　“把你当摇钱树？你就是个无底洞！”裴木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在手指尖敲了敲，拿出一根叼在嘴里，又伸向陈慕生。

　　陈慕生摆了摆手：“戒了。”

　　电梯门一开，四个人走下来，陈慕生按亮手机屏看了眼时间。

　　“出口在哪儿？我出去打车。”

　　“我送你，们，吧。”萧羡忽然出声，最后三个字像崩豆一样。

　　裴木意外地看了萧羡一眼，把最后一口烟嘬尽，扔在地上碾灭，进而走到萧羡身边，似乎是说了什么。

　　萧羡眉梢爬上笑意，嘴角却平稳如一，紧接着把一个车钥匙递给他，“开回停车场就行。”

　　“他俩说什么了？”林染站在陈慕生身边，两人身高差不多，低声说话正好。

　　陈慕生奇奇怪怪看他一眼，“你问呗，我上哪儿知道。”

　　这个时间停车场的车已经很少了，裴木拿着车钥匙不知道去了哪儿，倒是萧羡先一步开来了辆跑车停在两个人身边，对陈慕生说，“陈先生，上车我送你。”

　　看着跑车里只有两个人的座，陈慕生摆了摆手：“算了，我去外面打车。”

　　萧羡打开车门走下来，到副驾开门，还把手挡在车门框上：“外面很多人的。车都是两个座。裴木要送林染回公司。”

　　这话说的，分明，刻意，着急，就想让陈慕生上自己的车。

　　就是个小朋友啊。

　　林染站在一边用手捂着嘴，眼睛在两个人中间转啊转，然后实在没忍住，“原来我认识的萧羡真是你的艳遇。”

　　陈慕生的手肘亲密接触了林染的肋骨，疼得林染直接蹲在地上：“靠，你出国这么长时间怎么一点毛病都没改！”

　　“不想改，挺好。”陈慕生扔下一句话就上了车，没等萧羡动手关门，他猛地拽上车门，把萧羡拽了个踉跄。

　　刚站稳，萧羡就要去扶林染，谁知林染摆摆手带着点坏笑，“陈慕生脾气不好，你可不要碰雷。”

　　雷？他才不会是雷，明明说话很温柔啊，反正对我说话挺好的。

　　萧羡的眼神肉眼可见变得温和。

　　林染连忙站起来，满眼写着我居然猜对了！

　　“滴”拐角的车按了喇叭，林染连忙摆手跑过去。

　　没一会儿两辆车先后出了停车场，向两个方向离开。

　　渝州这个沿海城市的霓虹灯很多，多到陈慕生刻意去数，却早已眼花缭乱。

　　但要说他为什么闲得去数灯，大概因为车里的气氛有点诡异。

　　陈慕生觉得自己也算阅人无数，一个人什么性格，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大概也就摸清了。

　　但这个叫萧羡的，明显让陈慕生有点手足无措。

　　所以他选择不说话，这也算一种战略，虽然这种战略大概有十年没用过了。

　　一直到家门口，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今天谢谢你。”陈慕生解开安全带打算下车。

　　萧羡忽然打开车里的灯，声音轻轻地，轻到如果这时旁边跑过一辆车，陈慕生大概一个字也听不清。

　　“陈先生不把电话留给我吗？”

　　陈慕生挑挑眉，有点烦，“飞机上不是写给你了吗？”

　　“打不通。”萧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打开关掉打开关掉打开关掉。

　　陈慕生深呼吸，这位在干什么，埋怨吗？

　　他抢过萧羡的手机，把手机号输进去，直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他才还给萧羡。

　　“可以了？”

　　萧羡美滋滋地看着通话记录，然后忽然抬起头。

　　在很久的后来，陈慕生依旧记得这天晚上，萧羡忽然抬起头看他的眼神，就像海洋馆里雪白的北极熊看着隔壁的南极企鹅。

　　他们相隔千里，即便漂洋过海都未必能抵达，但有的熊就是轴。

　　“我能追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