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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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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小谢谢,你可不能死啊……”白菱抱着我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哀嚎。
我们在厨房搞出这么大阵势最后吵醒了老黄,他一边嘟囔着“这城里孩子怎么热水都不会倒了”,一边翻找出家里的药膏。李茂接过药后道谢,攥着我的手臂把一脸茫然的我和挂在我另一条胳膊上的白菱领到沙发处坐下。
“可能有些痛,忍一下。”李茂接过白菱递过来的棉签,一点点旋转着把上面的药膏涂在我的手上。他的表情认真又专注,上好药后他垂下头朝我的烫伤处轻轻吹气,刹那间清凉的风遮盖住细密的刺痛,薄荷味的药香弥漫在我鼻间。那一刻,我终于彻底从幻觉中走了出来。
我从未逃亡,也不曾刻骨铭心爱着谁,一场梦终于醒了。
不等李茂询问,老黄打着哈欠走回主卧后我主动开口:“我好像碰到了因果线,像附身一样看了一段别人的经历。”
“因果线?在哪儿呢?”白菱一听立刻松开我胳膊站起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刚才是被妖蛊惑了呢。”
我的手腕还被李茂握着,于是用另一只手指向暖水瓶。白菱把它拿过来上下检查一番后,朝李茂眨眨眼睛,李茂摇头。
我眼看着那条血红的亮线还在暖壶边缘摇摇欲坠,疑惑道:“你们看不见?”
白菱咂咂嘴,有些羡慕的样子:“我们俩是蛮干外法派的,因果线属于内法,我们看不到的。”
李茂再三确认药涂好之后小心翼翼放下我的手,问道:“能确认记忆的主人是谁吗?”
我仔细回想后摇头:“记忆不完整,从服饰来看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看不出来朝代,也不清楚和村子有什么关系。”
我简单讲述了幻境之中看到的东西,然而线索实在有限,他们两人思索之后也没有头绪,只好把它暂且搁置。我右手上反套一层保鲜膜把因果线包起来,跟着他们回到楼上卧室,又坐到201的床||上。
我这次没有亲手触碰,因此也没有再次触发那段记忆。我把它交给李茂,看着他把因果线收到背包里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可既然我看得到它,为什么昨天没有发现呢?”
“因为我前天夜里没有在被窝里玩消消乐,没有睡过头导致出门太急把自己锁在外面,没有在外面冻一夜,所以昨天的你不会去拿暖水壶给我倒水。”白菱有点心虚又有点自豪地总结:“果然我就是功臣。”
“你怎么不说消消乐是功臣?”我没忍住吐槽他。
白菱颇不服气地试图向我证明消消乐为什么没他的功劳大,没说几句就被李茂拽着衣领扔到另一边去。
“你小心些,别碰到何谢的手。暖水壶之前只有老黄接触过,因果线可能是他昨夜无意之间带回来的,和你的消消乐没关系。”李茂半开玩笑地推测道,随后他话锋一转问白菱:“你昨晚调查得怎么样?”
害,折腾这一遭,我几乎都要忘了白菱昨晚为什么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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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菱昨夜二探村尾广场,发现他上一次看到的村民手中的红色,原来是灯笼和红绸缎。活动室里摞满了圆桌和长椅,崭新又没有一丝灰尘,房间角落里堆着电线和彩灯。靠墙处有一个冷冻柜,柜里满是各种食材。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怎么感觉有点像村里有庆典或者喜事,在广场上摆酒席之前准备的东西。”
白菱猛地点头:“小谢谢你说对啦,最后村长过来锁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横幅。我冒险去他手边狠啄了一口,他一撒手条幅掉在地上,被我看到了上的字。”
他借过李茂的本子大笔一挥,片刻之后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横在纸上——
“欢送桃源神”
李茂和我对视,眼里皆是迷茫。我问他:“邪||教?”
他摇头:“不知道,也许一会我们可以找村民试探一下。”
最后白菱补充了一些自己的猜想:“我仔细观察了被控制的村民,发现他们偶尔会做一些完全不必要的动作,比如有人走到活动室时突然做半蹲的动作,还有一个人突然笑几声说‘老弟咱俩喝一杯’的……他姥姥的,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前天晚上我的重点都在村民的长相上,忽略了他们的行为,但我敢肯定前天我没听到这声笑。可以说,村民夜晚的行为在重置之后都是随机的,完全取决于操控者瞬间的想法。所以我突然想到,这种从各家各户拿走普通的物件,再放到活动室的行为,对于一个会操控之术的人来说太简单了,这些是完全不需要村民帮他来做的。”
李茂接着白菱的话进一步分析:“那么,与其说他需要村民帮助完成这些事,不如说,他是想通过夜间的行为来进一步熟悉控制别人的这股力量。”
我顿时灵光一闪道:“这样是不是就能解释 你们那个地界之主说的,一个月内每天半夜都有人断开联系了?那个施法的人其实是在半夜练习如何操控别人?”
“嗯嗯,这个靠谱!”白菱兴奋地拍拍床:“所以说,有人想控制村民,只为了给这个‘桃源神’办一场完美送别会?我们把‘桃源神’和操控村民的人抓出来,是不是任务也就完成了?”
“不对啊,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场庆祝会?”白菱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能不能是要在送别会上举行什么邪恶仪式,比如献祭什么的……”
集体献祭?互相残杀?用这个作为给他们神明的献礼?乱七八糟的悬疑血腥电影在脑海里闪过,一瞬间各种各样的猜测让我不寒而栗,然而我却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
“等等,我们关注点好像歪了。”我迟疑着提出疑问:“既然那人还在做实验,为什么因果线四天前庇护就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明明没开始行动,我们怎么就被重置了?”
于是我们三人一同陷入沉默。
在我满脑子问号晕头撞向地思考时,李茂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说:“我们了解的太少,现在这么分析也不是办法。时间也差不多了,先按照原计划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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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菱扑扇着翅膀叫了一嗓子,算是和我们俩作别,随后朝村尾那边的后山飞去。
有了刚才的猜想,我和李茂都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再去观察村民,索性一起去村长家借族谱和地方志。村长家住在三号,离老黄家有段距离,路上我跟李茂提起以前暑期实践做的与民宿获利机制相关的调研。他听得仔细,偶尔还会对其中的细节和名词提问,这让我翘||起来小尾巴有些飘飘然。
清早的太阳并不炽||热,不少人家已经在自家小院里搭起桌子吃早餐,偶尔有老人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我们沿着石板路并肩走着,微风拂面让我顿感清凉,细碎的交谈声伴着蝉鸣,脚步裹挟着尘土踏实又安稳。我和李茂谈至趣处偶尔相视一笑,让我有一瞬间产生了和密友踏青的错觉。
然而这种和谐的氛围最后被一声尖锐的怒吼刺破——“梁铭你大清早就知道玩儿你那个破手机!放假多久了还在玩儿?你看看你姐姐,天天在屋里猫着学习,你再看看你!明年考得上二本吗?”
标准暴力母亲式发言让我不禁脑壳一痛,心想这是哪家倒霉孩子,没想到李茂放慢脚步对我说:“就是这家。”
别人家训孩子的时候确实不方便上门打扰,然而我和李茂停在几步之遥外更是尴尬。梁铭私下里嘟囔了几句,隐隐约约听不清楚,而这位阿姨的声音仿佛自带了扩音器,我们想不听都难。
“你和你姐姐比?她没爸妈养都能考上重本,我好吃好喝给你供着,你怎么连学习都这么费劲?”
我只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不禁皱起眉头。
这时一个低沉又带着点方言的男音加入对话,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李茂悄悄告诉我这就是村长。
村长似乎在劝她别吵,而阿姨反倒高八度喊道:“凭什么不让她听到?小时候就是个野丫头,哪天不是疯疯癫癫浑身带着泥回来。上了大学反倒成了书呆||子,连家务都不帮我做了。放假回来就躲在自己屋子里,也不帮梁铭辅导辅导。你妹妹一家没了,倒把麻烦扔给我们。要我说,咱们家梁铭考不好,都是她耽误的!”
“行了行了,闭嘴吧。”村长也着急起来,提高声调语速加快,“梁铭不愿意学习,和小珺有什么关系?都是你给惯的!你快去看看,小珺怎么还不来吃饭。”
“诶哟,我可不敢上去打扰人家。有天我进去没敲门,看她房间乱糟糟都是书,想动一下竟然还被她呛了几句……”
琐碎的家长里短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我刚想和李茂说要不然我们过一会再来,他突然伸手用拇指指腹压在我手腕上的动脉处。片刻之间,耳边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李茂的声音宛若游丝一般传到脑海里。
“没关系,你不想听的话我先封住你的听觉,等他们结束了我们再进去。”
我朝他点头,于是他也不再说话,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傻站在村长家小院外的一棵桃树下。清早他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手上没有任何热度,丝丝凉意从他的手传到我的手腕。我忽然间想到,这还是他一年多前那次变身之后,我第二次发觉他身为蛇妖与我之间的不同。
我主观上并不在意个体之间的差异性,但不可否认的是,李茂从方方面面给我的感觉都无限接近于人类,而且还是……让我颇有好感的类型。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却擅长从与人相处的细节里,敏感地找到每个让我心动或者失望的点。
对自己的剖析让我有些不自在,回过神来时,我发现我的世界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我只能听到被他按||压住的脉搏正在强劲有力地跳跃着,上窜到他的指腹后被桎梏住,又猛地落下。
一下又一下,仿佛急促的呼吸和颤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