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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散入珠帘湿罗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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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忆容二妃之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后宫命妇送礼问候,子卿这两日不知为何格外嗜睡,似乎总是睡不够,苏叶也不唤醒她。虽然子卿平日对她们的言行举止格外苛刻,但却是真真切切看重她们的,殿里伺候的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他们的打赏向来都是最丰厚的,许多张不开口的难处子卿似乎都清清楚楚。因此不光是苏叶其他人也是打心里感激子卿,不过子卿平日里总是把规矩端的很严,他们也就又多了三分敬畏,可谓是“畏其威而怀其惠”
那一日苏叶听说妹妹的尸首被送回故土时立刻就跪在子卿身边。要知道像她们这样的宫女至死都是不能出宫的,死了不过是弃尸荒外,一缕孤魂罢了。
“小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苏叶,无以回报。”
“她造下的孽,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不能让苏叶的妹妹再活过来,你不必谢我。”子卿淡然道。
“不,苏叶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知道恩怨分明,妹妹虽然是因长公主而死,但她能回故土是小姐的恩典。”说到最后竟有些抽噎,“小姐…小姐…苏叶定不负小姐今日恩德。”
子卿一手轻轻抚上苏叶的头:“你,或是清浅,千陌只要能一直在我身边便是报答我了。我是无法真心待你们的,但我会给你们不一样的命运的。”
苏叶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子卿却挥挥手“你下去吧,记住今天你说的。”
“诺。”
这一日已过巳时子卿却还未睡醒,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武帝来了,这是子卿进宫以来武帝第一次来访,想到子卿还在睡,苏叶便急忙往回跑,打算唤起子卿,不料却被武帝看到了。
“站住,为何见朕就走。”如今的宣武帝已过而立之年,宫中调养得当看上去却是愈发年轻,此刻着了一身便装立于宫前
“奴婢惶恐,只是,只是小姐尚未梳洗,还在歇息。”苏叶心中焦急,只怕失礼与今上,却又无法可想。
“罢了,朕去看看吧,你们无需将她唤起。”武帝边说边向夕绯殿内阁走去。
这是宣武帝第一次见到子卿,是愧疚,是好奇,还是不甘?他不知道,不过那天的他格外想要见到她,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个昭阳的孩子。
子卿内着月白单衣,外批丝质墨色暗底压花长袍,墨袍与黑发交缠,袍上玉白的菊花开得格外刺目,淹没在黑与白当中,她纤细得就像一页压花,随着和缓的呼吸微弱的起伏着。
“这就是你的孩子么?”宣武帝喃喃自语,子卿却被陌生地声音惊醒,虽然这几日她嗜睡,但并不代表她深睡,这样的对陌生事物的防备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皇上。”正欲起身施礼,却又想到自己现在尚未梳洗,只得僵直的起身低头抿着嘴,有些窘迫。
“呵呵,罢了,免礼了。”瞬间的尴尬被武帝的笑声打破,他掠起袍坐在了子卿床边道:“听容妃说你这儿有个茶味道不错,今儿个朕便过来尝尝。”
“皇上抬举了,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只是贵在难得罢了。”子卿边说着边向侯在一旁的千陌使了个眼色,片刻千陌便端上了一方矮几,摆在了子卿的床上,上面是一套归山玉的茶具。
坐起身专注于眼前的茶,器,水,子卿熟练地沏了一杯雪绛茶:“皇上请用。”武帝微微颔首,接过茶杯,一闻茶香,而后细品一口,回味片刻到道:“惟兹初成,沫沉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却又带有些疑惑,“子卿还会泡茶?”
“是,自小学的。”
微微一怔,想到了什么,武帝道:“是了,她的孩子自是会泡一手好茶的”放下茶杯,他看向子卿:“子卿让朕喝了这么好的茶,朕该赏子卿点什么呢?”
“皇上言重了,一杯茶罢了,得上欢喜已是不易,子卿又怎敢多求赏赐。”
“无妨,朕让你说你便说。”
“真的么?”子卿面带惊喜,抬眼看向武帝。
“嗯,君无戏言。”宣武帝伸手抚了抚子卿的头。
“那么,子卿…子卿想读书。”看向武帝深黑的眼,她缓缓开口。
“哦?”有些意外,武帝略带深意地看向子卿,迟迟不语,沉下声来道:“为何偏偏是读书。”
子卿面上又添几分无辜,垂眼道:“母亲在世时时常教子卿诗书,如今她去了,子卿更不能负她。”说完紧咬着唇,双眼却仍是直直地看向武帝。
只是这么一刹时的心软,宣武帝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打明儿起你就去太学读书吧。”
善安宫#
“皇帝,你可知我为何召你前来。”文孝太后正襟端坐,厚重的宫装,深沉的色调如同常年框住她的枷,锁住她的链。从发髻到妆容一丝不苟,就像一幅经历了岁月的画,又或者是一张了无生气的面具。
“儿臣知道,是子卿。”坐在一旁的武帝不动声色,只是端详着手中紫檀骨粉流苏扇。
“你既直到又为何这样做,她区区臣女怎可进入太学,就算是你将她接入宫中,她也应同其他公主一般由尚宫女官教授《女诫》。”
“母后,子卿并非臣女,她是昭阳的女儿,是朕的皇姐的孩子,他和朕一样流着天家的血。如今她在夕绯殿。”指尖倏忽收紧,武帝看向文孝太后。
“夕绯殿?是么,我早该想到,位同皇子。”文孝太后的声音中起了波澜。
“不错,位同皇子。”武帝淡淡道。
“那么容哀家提醒你,公主不止一个,既然子卿可以那么其他的孩子也可以,比如淑臾,再比如琬漪,她母亲虽然位分低微,只是一个宝仪,可这孩子却着实不错,大气得体。”
文孝太后不急不缓,却字字透着不容违抗的意味。
“母后提醒的是,明日起便让她们三人去太学罢,如此可算妥当?”
“皇帝英明。”
“既是如此,那么儿臣便不叨扰母后歇息了,儿臣告退。”施以一礼,武帝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望着明黄的身影远去,文孝太后喃喃自语:“得不到的,注定得不到。皇帝,这样你值得么?”
柳云斋#
穿好衣衫缓身坐下,柳坛歆问道:“薛姑姑,本宫近来身子可好?”
“回柳充媛的话,娘娘近来似乎忧思甚重,脉象沉而不实,不过只需服两贴汤剂便可,并无大碍。”薛井澜答道。
“如此甚好,既然无事本宫也就放心了。”
“但娘娘须知,忧思伤身,切记开朗才是。”薛井澜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提醒道,口中无意地问随行的医女:“梓梨吖,昨儿我要的杜陵香可到了?”
梓梨接过药箱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薛井澜道:“已备好了。”
“嗯,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说罢,薛井澜便向柳充媛行礼告退。正欲离去,却被柳充媛叫住:“且慢。”
“娘娘还有何事?”
“姑姑方才所言的‘杜陵香’乃是何物?名字甚是好听。”
“回娘娘,这‘杜陵香’取自‘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是一种安神宁气的香,但在入睡时闻之会使人梦见最想见到的或是当时心中所想的景象。如今年关将近,奴婢这几日思乡心切便叫人配了这熏香。”
“可以梦见吗?”柳坛歆喃喃道,想到了什么,语气一顿又道:“哦,不知薛姑姑可否给本宫也配上一点,近日本宫总是心神不定,彻夜不眠。”
“那不如这盒娘娘先用着吧。”
“嗯,那就麻烦薛姑姑了。”
“奴婢惶恐,为娘娘们调理身体乃是身为医女的分内职责。”
“你下去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