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之光》岩洲

5、刘生

　　周一早自习之前要去办公室给老师送前一周的日志，刚好要经过高一二班，我站在门口，对进门的同学说：找一下尹文安。

　　于是她冲教室大喊：“尹文安，有人找。”

　　没等一会，尹文安出来了，穿着灰色长袖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一副冷淡的模样。

　　“那个...我昨天不是让你等着吗？回去的时候都没找到你人。”

　　尹文安垂着眼，既不看我，也不回话。

　　我只能再问：“我不是质问你的意思，就是回去看到你不在，听王妮妮说，你手好像还流血了，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开口：“没什么事，我可以回去了么？”

　　我问他：“真没事？”

　　他点头，我也只能回了一句：“这样啊，那再见。”然后我看着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反应太过于冷淡了，尽管我有错在先，却也不想显得自己太热切，多少有点倒贴的意思。于是我拿着该交给老师的日志该干嘛干嘛去了。

　　初中部和高中部仅一墙之隔，一面相当高的墙，劈天盖地一样，两界相隔，互不干扰。

　　并且，校门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初高中生平时是绝对毫无来往，所以中午放学在校门口看到了笑得一脸虚假的王妮妮的时候，我直觉大事不妙。

　　“不是我说，哥，你怎么不告诉我那男的你们学校的啊？”

　　“哪个男的？”

　　“这不明知故问么，就被你骑车撞到的那个。”

　　我白了一眼她，没有纠正她，不是“我”，而是“我们”：“你遇到了？”

　　“对啊，就刚才。在学校你没去问问他的伤么？”王妮妮拽着我的手，整个人就差吊我身上了还有哦，我觉得他的伤口应该没有好，刚才我想和他打招呼来着，拍一下他的肩膀，他的表情不太好。”

　　“你看到他往哪走了么？”

　　“你要去追他？”

　　这不是废话么。

　　王妮妮翘着兰花指往空中一点：“往星星书院那边去了。”

　　王妮妮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叽叽喳喳说着话，我压根没工夫搭理她，快步向她指的方向走去。之所以没有跑，是为了掩饰自己对尹文安这莫名其妙的在意。

　　好在尹文安走得不快，没多久我就追上了。我快步走上前抓住了他的右手，他回头下意识地就想甩开我的手，我没有让他如愿，而是握紧了他的手，顺便卷起了他的灰色袖子，果然看到一条狰狞的肉色伤口，周围还有些擦伤，完全能看出来是没有处理过的伤口。

　　我一时间有些生气。早上去找他的时候他还说没事呢，这叫没事？这样很容易感染的知不知道。我还没开口呢，旁边跟上来的王妮妮就又开始她的经典表演了，自己以为哭得梨花带雨，在别人看来那叫一个鬼哭狼嚎，引来了一片目光。

　　“对不起......”哭嚎中还要抽出空来说话，拉着我的手“哥，我们得负起责任来送他去包扎处理伤口啊......”含糊地对我说完，又扯上了尹文安的灰色袖子“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尹文安的眼里写满了拒绝：“真没事。”话没说完呢，王妮妮又嚎两嗓子“都是我的错，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吧。”

　　都没我什么事了。

　　不过小妮子关键时刻还算有点用。

　　“前面再走几步就有家诊所，去那里简单的处理一下吧。”我这么说道。趁尹文安被王妮妮的嚎哭唬住，拉着他的手一路走到了诊所，王妮妮也一路哭到了诊所。

　　“伤口怎么能这么处理呢？真是的，再晚来两天就等着被感染留疤吧，现在的孩子也真是的，就这么不爱惜身体啊。男孩子不拘小节也不是这么个方法啊......”

　　给尹文安处理伤口的是个胖胖的中年阿姨，脸上的脂粉涂抹得十分斑驳，身上萦绕着一股廉价得香水味道，嘴上还不停歇，唯一看得过去的，也就是动作还算轻柔了。

　　包好之后还给配了消炎的要和换的纱布，整个过程尹文安都非常安静。出了诊所我把药和纱布递给他，但是想想先不说他自己不方便换，他会不会换还是一个问题，于是我又收回了把袋子递给他的手。

　　“以后放学我来找你帮你换纱布吧。”

　　他一张嘴我就知道他大概会说出拒绝的话，我抢先开口：“我们还要回家，就先走了。”

　　单车还在校门口平时学生用来停车的小地方，刚才走得急，都忘记骑了，现在又要回去取，我拉着王妮妮又折回学校。

　　王妮妮回头对尹文安喊：“对了，我是隔壁初中部的，叫王妮妮。”

　　虽然我觉得尹文安应该是知道我名字的，但我还是跟着说了一句：“我是一班的刘生，和你一个年级。”

　　我回头，看到他点了一下头。

　　于是那天中午我因为耽搁了半个小时左右晚到家而被王娅女士念叨了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