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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七回(2)【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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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悄悄的回下头,使臣大臣加上宫女太监们遮挡的严严实实,还说话呢,连个人脸都瞧不见。
邵旒有些挫败的回头,耷拉着脑袋,对于使臣说的话是一句也没听到。站在他身旁的皇后,和他身后的江自流一路上憋着笑,忍的痛苦,等人散去了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的笑一笑。
席淮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跟着他们走了。总是游御花园,也不知这御花园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他无聊的四处看看,看到远处长廊后,似乎有什么。席淮之向那边走去,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心下突然着急了。
“席淮之。”有人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席淮之回头看,竟然是壤驷伽明。
席淮之施礼道:“见过王子。”
壤驷伽明爽朗的笑笑,道:“席淮之不必多礼。我来是与你有事相商。”
席淮之惊讶,道:“王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壤驷伽明也不兜弯子,直说道:“我想将你带回我国,为我效力。”
席淮之皱了眉,随即浅笑,道:“王子这是何意?”
“我知道,你不是皇帝的师父,却住在宜宁宫,你的身份,便不必说出,你我心知肚明。可是像你这样的人才却留在皇宫里不得施展,实在可惜。我向来惜才,你若跟我回国,我不会亏待你的。”
席淮之正了脸色,道:“王子抬爱了,席某不是什么人才,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
壤驷伽明大笑两声,道:“是不是人才,不是由你自己定的,而是由我定的。你所有的是我所需要的,那你便是人才。若你所有的,不是我所需要的,那你便什么都不是。”
席淮之也笑了,浅淡的,道:“王子既已知晓我是何身份,您又如何向陛下要我这个人?”
“用你一人换边疆百年太平,他身为皇帝定不会拒绝!”壤驷伽明自信满满的说道。
席淮之愣了一下,旋即不甚在意的说道:“既然这样,那王子便与陛下说去吧。陛下若是同意,席某自然无话可说,与王子回国效力。”
壤驷伽明离开。席淮之站在那里,树荫遮住他挺拔的身体,眼中的光亮,犹如风中烛火,摇曳不定。他抬头,想前方看去,空旷的场地,好似没人修理过,遍地的杂草丛生,不起眼的小花开的正浓。就这么一个没人来的地方,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挺立着,浓密的叶子中,浅红的绒花朵朵,花开正艳,清香满园。
那一年,合欢花开放之时,是谁望着满树的绒花笑的如出尘之月,说一句:“嗯。虽不像其它花那样艳丽夺目,却清爽。”
又是谁偏了头,好奇的问一句:“合欢树?”
又是谁的眼睛如碧波荡漾的清湖,道一句:“我记住了,合欢树。”
垂下眼帘,地上也有盛极而过枯萎的花。抬头望天,弯起嘴角,笑一笑。
清浅啊清浅,我席淮之也是可以这样过一生……
这个外族的王子果然胆大,竟敢公然的讨要皇帝的人。原本欢快的宴席,又突然冷了下来。大臣们偷偷的瞄着皇帝,这个条件实在诱人,用一人换来百年太平,换成谁都会一口应下,可,这人却偏偏就是席淮之……这……
邵旒一天的好心情,散的一丝不剩。若不是皇后一旁暗地里掐着他的胳膊,他便要将壤驷伽明拖下去五马分尸!
邵旒揉着胳膊,看了看殿下的一派悠闲的席淮之,好似现下说的与他无关。
“师父是如何看的?”邵旒问道。
席淮之起身,施了礼,道:“一切遵从陛下的旨意。”
邵旒的手一顿,大殿之上,灯火通明,却依旧看不清席淮之的面目。
邵旒扯了扯嘴角,笑道:“让朕想想。”
宴席结束,席淮之在前,邵旒在后,一步步的走回宜宁宫。宜宁宫里的那几树的花半开半闭,像是羞涩的少女,月华垂泄,照亮的花朵,细细的看着,也别有一番韵味。
席淮之停驻在院子里,身后的邵旒也停下来。
“你……还是想要离开吗?”邵旒轻声问道。
席淮之仰起头,话语清泠,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陛下决定吧。陛下要我留,我便留,陛下要我走,我便走。席淮之……从此不再纠缠。”
说着,席淮之步伐也轻飘了起来,像是随时都要飘走一般。
邵旒伸手想抓住他,却余留一手的苍茫。
“留住他的人有何用,要留住他的心呐。”邵旒喃喃自语,“现在,怕是连他的人也留不住了吧……”
天地之间,他邵旒手握别人的生死,他想要的,便是寻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得到,而这样的他,却连一个人的心都讨不到。
邵旒悲怆,大声喊道:“席淮之,我邵旒究竟哪里不如詹清浅!”
屋内的席淮之苦笑。
邵旒,你比清浅好的太多了。
院里的花,一夜之间怒放,惊心动魄。
第二日的早朝异常安静。除去昨夜异族王子的请求,着实无甚大事,大臣们站得笔直,垂着头,看脚尖。江自流也一反常态,眼观鼻,鼻观口。
龙椅之上的皇帝竟也不觉奇怪,安静的坐着,可是,魂儿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要这样站多久……一些大臣心里犯嘀咕了,这都已经正午了,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还未嘀咕完,那边邵旒倏然站起,然后匆匆的离开了。
大臣们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转身离开大殿。此次早朝真是史无前例。
主子心平气和拿着书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却只翻了三页……主子是不是也在担心陛下会将他送与他国呢?
“主子?”小安子问道,“您说,陛下会不会应了那个王子的要求?”
席淮之摇摇头,又翻了一页,道:“怎么怕陛下将你也发配到异国吗?”
“主子,您这话说的也太让人寒心了吧。小安子是这样的人吗?”
席淮之笑笑,道:“我只开个玩笑而已。”
小安子松了一口气。见到小安子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席淮之突然觉得很奇怪,问道:“小安子,我无情吗?”
小安子想了一下,道:“这个,小安子不好说。倒不是觉得主子无情,只是,好像主子只对那个詹公子有情,其他人就都不在乎了。”
席淮之低下头,“是么。”
再抬头时,看向的是窗外的那几树开的惊心动魄的花,硕大的花朵,火似的艳丽,好似要燃烧一般。席淮之放下书,起身走去。
来到树下,伸手触碰便好像会与它一同焚烧在这个夏季。
邵旒来到时,席淮之在抚摸着那朵硕大艳丽的花,斑驳的树影打在身上,让他妩媚的眼睛更加明亮如水。
席淮之回过头,邵旒站在日光之下,他偏白的脸更加的白亮耀眼,无法直视。
两人对视良久,听见千里万里之外,滚滚而来呼啸而过的风声,听见苟延残喘的大鸟撕破天幕的悲鸣,听见湖畔十指流血的歌女,弹一曲悠远哀怨的相思曲。
然后万籁俱寂,只能听的见他的声音,依旧是果决的,“我再说一次,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席淮之轻笑,道:“陛下不怕他国来犯吗?一旦失去了江山,陛下就留不住席淮之了。”
邵旒也笑了,像当初席淮之一样的风采翩翩,道:“即便是失去江山,我依然不悔,与你相比,再壮丽的河山也不过是浮云。”
席淮之的眼睛黯了黯。
邵旒扬声道:“即便留不住你的心,那我也要留住你的人,此生定要与你同渡!”
席淮之脸上的笑维持不住,沉默下来。这几句的话,如果是……
席淮之回过头,眼睛飘忽不定,轻声道:“随陛下吧……我说过,席淮之从此不再纠缠。”
邵旒皱起眉,咬着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邵旒不同意壤驷伽明的要求是铁板钉钉的事,大臣们自是不惊讶,可那异族的王子咬死了席淮之不放,邵旒一天不同意,他便缠一天,胆子着实大的很。
邵旒与他磨的快失去了耐性。
“王子,席淮之是朕的师父,起地位相当于帝师,朕岂能将帝师随意的送人!”邵旒再次耐心的解释道。
“陛下也应该询问一下席公子本人的意愿吧,为何不将席公子宣来问问呢?”壤驷伽明似乎是笃定席淮之会点头应下。
邵旒眯了眼睛,脸色阴鸷,冷着声音道:“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你是异族的王子,朕就会对你一忍再忍,百般退让!要知道,惹怒了朕,就算你是一国之王,朕也照杀不误!退下!”
壤驷伽明愣了愣,随即施礼,道:“臣告退。”
看他走了,邵旒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对御前公公道:“你去礼部,让他们及早想个法子,遣走使臣。”
“是。”御前公公领旨,急匆匆的去了。
席淮之自己摆了一盘残棋,看了半晌,依然没看出路来。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树下这棋桌是邵旒为了他设的,那天他还在屋子里写字,听到外边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声,便推开窗看,邵旒笑嘻嘻的脸出现在眼前,自己还愣了一下。
邵旒道:“我棋艺不精,但是你喜欢,就给你设一张棋桌,到时你也可以好好教教我。”
他大多时候都不说话,邵旒也不在意,说完便亲自去看棋桌的摆设位置什么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无奈多于感动……这个人,真傻。
思绪拉回来,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小安子,你说,陛下对我如何?”
小安子看了看他家主子,不知他为何出此一问,心想陛下对他家主子那就是没话说了,哪有一任皇帝在他人面前舍去了“朕”的自称呢?
“嗯?”见小安子不说话,席淮之奇怪的看过去。
小安子咬了咬牙,道:“主子是让小安子说实话吗?”
“自然了,不让你说实话,我还问这做什么。”
小安子瞄了瞄他家主子的脸色,然后心一横,道:“主子,您可千万别说奴才向着陛下。陛下对您好的还能有什么话说啊。且说上次德妃娘娘冒犯了您,皇后娘娘罚她去了寺里三个月,可陛下根本没有让她回来。听说皇后娘娘为这事也跟陛下吵了起来,陛下始终没有更改旨意。”
席淮之顿了一下。
小安子继续说道:“德妃娘娘的娘家是什么背景,她可是陛下的祖母的外戚,在朝中也是有人撑腰的。若不是皇后娘娘深得陛下的心意,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要不,这皇后的位置可就是德妃的了。”
席淮之将那步走错的棋子摆回了原位,一盘残局又是如初。
“主子,奴才实在不知您与那个詹公子如何。可是,您又回不了浅城,这几年也过去了,指不定那詹公子也成了亲。您又何必固执呢,陛下对您又不是不好。有些时候啊,走一下岔路,说不准就有好事呢。”
席淮之重新走了一步,一盘残棋竟然柳暗花明了。
“走岔路……”
小安子一惊,赶紧说道:“小安子多话了。”
席淮之呆了呆,随后轻笑出声,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果然不错。”
小安子没听懂,却见席淮之笑的释怀,一双妩媚的眼睛中也不再是迷雾,而是明亮夺目,好似初出见到的时候。
“小安子,你去将壤驷伽明王子叫来,说席淮之有请。”
“啊?”小安子更加不明白了。
邵旒在御书房里批阅写着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奏折,心里正火着。是不是前些日子他过于勤政了,以至于底下的大臣事无巨细的全报了上来。那他还要他们这些个大臣作何用处!
心里恼火,那边小安子跌跌撞撞的就闯了进来。
“陛下,主子把壤驷伽明王子叫了去,奴才以为是说什么事,结果两人在御花园里打了起来。”
朱笔一扔,邵旒惊的话也没说,连忙的跑了出去。
等邵旒急忙的赶去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壤驷伽明。
壤驷伽明只见邵旒气势汹汹,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冲他走来道:“席淮之呢?”
看到一向绷着脸示人的皇帝,却有如此面目,异族的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陛下,臣等在此也有些时日了,明日便要回国。”
突如其来的话让邵旒愣了愣,道:“呃?那……”
壤驷伽明知他问的是什么,却不回答,神秘的笑笑,道:“臣告退。”
邵旒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呆愣着看他走远,然后又向前去要找席淮之。
却只走了两步,席淮之面露浅笑,迎面而来。从前只道他神采照人,挺拔俊朗,现下看来却是庸俗之至。
看着他含着柔情的浅笑,一步一步的超自己走来,邵旒整个人都僵住了。耀眼的光芒洒下来,他如仙人一般飘落在他身前。
“愣着做什么,走吧。”席淮之柔声说道。
着了魔,邵旒就这样傻愣愣的跟在他身旁,一同穿过了御花园,回到宜宁宫。
夏季似乎已经过去了,宜宁宫里的那几树火红的花已不如前几日那般艳丽,似要焚烧一般。
席淮之在树下拥着邵旒,任花凋落满身。
第八回7383
小安子抱着一摞书闷头向前走。都是主子要看的,这会儿还等着要呢。
“小安子。”一声悠长的不怀好意的声音叫道。
小安子的心咯噔一下,及时的停住脚步。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了。
邵旒从他身后绕到他身前,脸上明明是明朗的笑容,可小安子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小安子紧了紧怀里的书,挤出笑来,道:“陛下万安。”
邵旒脸上的笑容不改,道:“小安子,你进宫也有几年了吧。”
小安子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赶忙说道:“陛下您别这样笑了,小安子害怕。小安子全都招了。是主子和壤驷伽明王子商量好的,主子本来是想与壤驷伽明王子比试一场,若是输了便与壤驷伽明王子去往他国,若是赢了便留下来。后来主子赢了,壤驷伽明王子却多出了一个条件。”
邵旒眯眼,道:“什么条件?”
小安子为难,快要哭出来,道:“王子说,当今圣上即便再贤明,也是太过年轻,不相信他一直都这幅严谨冷酷的模样,很想见见圣上……圣上着急的样子……”小安子越说声越小。
怪不得那天壤驷伽明笑的那么诡异,原是让人笑话了去!
“席淮之!”撇下小安子,邵旒咬牙切齿的冲着宜宁宫去了。
他邵旒几时那么丢人过!
胸中滚滚的怒气驱使邵旒直奔宜宁宫而去,一路上不知撞倒了多少宫女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