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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五回(2)【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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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的席淮之老老实实的任邵旒扶着。
若不是他喝的醉了,是不是这辈子他们都没有机会挨的这么近?
邵旒一脚踹开了门,扶着席淮之进屋,侧着身体,伸手将门关上,突然,邵旒的身体被扳过来,后背对着门重重的压在门面上。
邵旒微惊,抬眼看这个钳着自己的双肩的人,明亮的眼睛,似水柔情,因为喝了酒又有些迷离。那双妩媚的眼睛在他眼前慢慢的放大,贴近。邵旒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唇被冰凉柔软的唇轻轻的点了一下,他身体一阵颤栗酥麻……邵旒不可置信,心也像要停了。
他……他竟然主动……心中狂喜。
席淮之又来开了些距离,看邵旒惊讶的表情,目光黯淡些许,然后就抱住了他,头枕在他的肩上,轻轻的说道:“清浅别怕……我会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邵旒的心里狠狠的撞了一下,从天上摔在地上,也不过就像此时这样。他拉回了思绪。终究,他的眼里只有清浅一个人……
邵旒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将睡着了的席淮之扶到床上,为他脱了外衣,脱了鞋,盖上丝被。就着幽幽的几丝光线,看看席淮之,随后便离开了。
邵旒一人走在长廊中,抬头便是圆月,明明是团圆的热闹之夜,却冷月孤辉的,好不凄凉。
皇后来到御书房,脑子里想着刚才江自流说的话:“席淮之确实不应坐在众嫔妃之中。先帝在时,亦没有将他当成嫔妃来看。而陛下此举却是将他当做了女子看待,着实让他难堪。大臣们嘴里不说,心里可都骂着席淮之呢。不过,席淮之倒是像个皇帝似的,陛下却成了他嫔妃等待恩宠一般。”说着,江自流叹了口气。
这话……倒是真的。陛下喜爱席公子喜爱的紧,就一直瞧着席公子的脸色行事,全然没了皇帝的威严。哎,也难为陛下放得下架子。
来到御书房,见邵旒坐在桌案前,兀自发愣。
“陛下?”皇后试探的叫道。
邵旒听见有人叫他,茫然的抬头。
“皇后啊,有什么事吗?”
见皇帝心不在焉的样子,皇后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皇帝摇摇头,道:“没事。”顿了顿,皇帝又道,“皇后,同朕说说心里话,嫁给了朕,你后悔吗,现在,你恨朕吗?”
皇后轻淡的笑,道:“能嫁给陛下,可是上天给予臣妾莫大的恩惠,怎么会后悔呢?至于恨陛下,更是无从说起。”
“可是……”
皇后打断道:“不错,深宫之中确实寂寞,可是想到臣妾的丈夫便是陛下,再寂寞再难熬的日子也会挺过去。谁让,臣妾喜欢的偏偏就是陛下呢。多少人想嫁与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如愿,臣妾却能相伴在陛下的身边,又有何抱怨呢。”
皇后微低着头,两颊粉红。
邵旒一震,起身上前抱住皇后,道:“可是,可是朕却辜负了皇后的一片心。”
“这本平常。既然陛下不爱臣妾,那么臣妾就当陛下是自己的弟弟一般。”
邵旒放开了手臂,笑道:“皇后自小就宠着朕。”
“行了,少说好听的话。那陛下忙吧,臣妾告退了。”
送走皇后,邵旒坐回桌案前,渐渐的夜沉了下来,皇宫深院,夜莺的啼叫声传来也显得悠远了。
身边的公公竟然站着睡着了。邵旒起身,自己去倒了杯茶,低着头,端起茶杯,“吧嗒”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掉进了茶水里。邵旒自己也愣了,然后抬起手来,脸上一片冰凉。
邵旒擦了擦,眼泪确实越擦越多,最后也制止不住。
有些时候,就是两相折磨,自讨苦吃,可哪怕是满身伤痕累累也依然不愿放手。
邵旒惊喜的发现席淮之不再拿冰冷厌恶的目光看他了,对于他百般的讨好像是默认了。只要不扰烦到他,他可以在他身边研磨,看他写字作画,可以陪他看书,端茶送水的。席淮之偶尔会看他一眼,并不做声。
即便这样,邵旒也乐此不疲。只要他不拒绝就好。
关系突然间变的暧昧,邵旒自是很高兴,连在朝堂之上面上也带着抹微笑。
御史中丞上奏道:“齐州府尹上告右相买卖官员,擅自撤换官员达二十人之多。”
邵旒神色一凛,脸色猛地便沉了下来,阴鸷的目光直刺右相。大殿上的气温瞬间冷了下来。
右相急忙上前,道:“陛下,臣冤枉……”
“冤不冤枉,一查便知。”邵旒道,“这件事便交与中丞大人查办。”
“臣领旨。”
江自流的目光在右相身上转了两圈。昨日他进宫无意中听见宫女在说,右相去宜宁宫去的勤,而且,皇帝这几日也插着空儿去宜宁宫……这,不会是席淮之……
邵旒被扫了兴,下朝后便不去御书房,而直接去了宜宁宫。
席淮之在看书,见他进来,轻挑了一下眉,道:“小安子,为陛下奉茶。”
小安子一愣,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邵旒更是停了脚步,吓了一跳。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席淮之道。
小安子“哦”了一声,便为邵旒奉茶。
茶倒好,便放在席淮之的对面,他看了一眼邵旒,不再说话。
邵旒见他不再说话,径自坐在了他的对面,静静的喝茶,心里满是甜蜜。
后来御前公公送来了奏折,邵旒就在这批阅。
房间静谧,时光流逝。
到了晚上时,席淮之放下书,随口道:“便在这里用膳吧。”
邵旒从奏折中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直直的盯着他看,好似不知他适才说了什么。
席淮之站起身,道:“不愿意,就算了。”
邵旒放下朱笔,连忙应道:“愿意,当然愿意。”心中虽不明了他今日为何改变如此之大,但欣喜之情冲昏了头脑,不疑有他,满心的应下来。
九月,重要的节日当属重阳。按宫中规矩,凡重要节日须得在摆宴庆贺。而又与菊花盛开之时相重,皇帝大臣们便在御花园中论菊尝酒。
天高气爽的,席淮之也难得好心情,独自坐在席间。
御史中丞与江自流耳语了半晌,眼睛时不时的飘向他这边。席淮之对着精美的酒杯轻笑着。
邵旒见到席淮之脸上的笑容,心情大好,言谈之间也变得没有拘束,大臣们自然的跟着放开了些。
江自流来到席淮之桌前,道:“陛下今日好心情。”
席淮之不回话。自是明白他话中有话。
“这可都是席公子的功劳。臣子们时常私下议论,陛下太过威严,并不是好事。如今日这般平易近人些,倒是很不错。”江自流接着道。
席淮之冷笑一声。
江自流心道,这席淮之,果真非一般人。
“皇帝的家事,作为臣子本是不该过问的。不过,江某还是想要说两句。”
席淮之抬眼看着他,脸上却无表情。
“陛下宠爱便是恩赐,或许这些席公子不稀罕。可,毕竟这只是您与陛下两人之间的私事,望席公子能公私分明,不要做出让公子蒙羞,让陛下为难的事来。”江自流提醒道。
席淮之微微弯起嘴角,压低了眉眼,柔和的一笑,道:“陛下有江丞相在,还会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江自流见他被秋日照射的更加白耀的脸,一窒,随后道:“多谢公子抬举了。”
江自流离开席淮之的桌子,远远的打量着他,那双妩媚的比得上女子的眼睛,无欲无情,风轻云淡的似这世俗之事全然入不了他的眼。
邵旒瞅着空儿,来到席淮之身边,笑嘻嘻的道:“怎么样,身体不会不舒服吧?”
席淮之抬头看了看他,随即淡淡的一笑,道:“还好。”
风云止动,日光黯淡,百花失色,一笑倾国。
隔了几日,御史中丞上奏:“右相买卖官职一案,臣已经查明,是……是席淮之席公子为主谋者。”
年轻的帝王,拍案而起,巨大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众臣惊慌的连忙跪下。邵旒看看跪成一片的朝臣们,拂袖而去。
邵旒紧紧的锁着眉头,疾步如飞。
怎么可能,他进宫来不为权亦不为钱,又如何能做的出这样的事来?
几乎是飞奔道宜宁宫,想要问个清楚,却到了门口,怎样也抬不起腿来走一步。僵直的站在门外。
若是是真的又该如何说?如何处置?那,这几日对他又可是真心?
邵旒攒进了双手,转身离开了。他还没有勇气去面对。
邵旒慢慢的步回了御书房,将自己关起来。
皇后来的时候,也吃了闭门羹,叹着气走了。
邵旒独自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中,手边是一摞未批阅的奏折,而一向勤政的他,此时却没了心情。
他生在帝王之家,又是长子,即出生便封为太子,母妃在他三岁时被贵妃毒害而死。自小他便谨慎小心的生存在宫廷之中。他所学的皆是帝王之道,太傅亦是个严谨刚正之人,在其熏陶之下他立志要做位贤明的君主。
他之所以厌恶上下贿赂,不过是因为他的母妃便是死在后妃与官员的勾结之下。于是,在他即位之时便对法典进行了修注,加重了对官员收受贿赂的责罚。
因自小便要做明君,他没有极其喜爱的人或事,席淮之是第一个他想要得到的人……即便像他现在犯了案子,他也不想放手。
邵旒想了一会儿,推开窗,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他未加思索,飞身跟上。
那人去的方向竟是席淮之以前住过的院子。邵旒躲在树后,见那人站在院中,微昂着头,看向房檐。青丝垂泄,泛着微微的亮光,颀长挺拔的身影,便是席淮之了。
邵旒不知他深夜来此做什么,便躲在树后,不出现。
席淮之望着房檐上的鸟窝,发梢轻轻的飘着。
“出来吧,皇帝可不能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席淮之头也未转动一下。
邵旒有些尴尬,便现身出来。
席淮之旋身,坐在石椅上,看着邵旒道:“这么晚了,陛下跟着我做什么?”
“那朕能问问你,深夜至此有何事?”邵旒反问道。
“没什么,睡不着而已。”
“那朕也睡不着。”邵旒跟着说道。
席淮之轻笑一声。邵旒也坐下,偷偷的看着席淮之。
月华的普照,总是会为这苍茫的夜增添些许的神秘,到处朦朦胧胧。晚风拂过枝头,丝丝凉凉。
邵旒欲言又止几番,最终仍是开口说道:“今日,御史中丞说……”
“是我。是我做的。”席淮之一口认下,“小安子可以作证。”
邵旒明显噎了一下,半晌才道:“为什么?”
“为了回浅城。”席淮之毫不避讳,直言道,“陛下金口玉言,为何就不作数了?硬将我留在宫中,我实在是思家的很,陛下不肯放人,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邵旒看着席淮之,他映着月光,眼睛分外的明亮。
“我……我只是喜欢你,想陪在你的身旁而已,为什么你要如此抵抗?”
席淮之冷笑,道:“喜欢我?将我囚禁于宫中便是因为喜欢我?将我纳入后宫,住着贵妃的宫殿,受着天下人的嘲笑,便是因为喜欢我?”
邵旒窒了窒,有些着急,道:“那……那你想要回浅城也不过是因为那个詹清浅而已,何必说思家呢。”
席淮之皱了眉,语气清冷,道:“不错,我便是为了清浅,那又如何?与陛下有何关系?”
邵旒觉着胸闷,喘不过气来,张了几次嘴,最后声音确实微颤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心只想着那个詹清浅,为什么你就不能……不能将我看在眼里?”
席淮之不说话。夜风吹动了树上的枯叶,窸窸窣窣的,几片叶子也飘荡在空中,如戏蝶一般的轻灵,却被掩藏在这夜色之中,见不得。
谁是在盈月之夜,放下了万乘之尊的尊严,将自己化成最不堪的稀泥,又是谁几欲垂泪,小心翼翼的握着那人的手,以最卑贱的声音说着:“我只是喜欢你呀,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