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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四回(2)【修改】 ...

  •   转眼冬至,第一场雪的时候詹府正在准备詹老爷六十大寿,府内上上下下忙作一团。而詹言煜一边儿烤着羊腿,一边儿说道:“清浅啊,你说我送什么给爹呀?”
      清浅给他递过调料,道:“老爷上个月说过想要你学着做账。”
      詹言煜手一顿,随后割了一小块儿羊肉送到清浅嘴边,笑嘻嘻,道:“来,你尝尝。”
      心知詹言煜也不会去学着做账。清浅要用手拿,詹言煜非得喂着,清浅没辙,张开嘴吃了下去,道:“嗯,烤好了。”
      詹言煜开始割肉,清浅拿着盘子站在一旁,道:“老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是不是也该为詹家的生意操一下心?”
      詹言煜不以为然,道:“霍以远没哥哥就一个姐姐,他到现在不也没管家里的生意么,我上边还有两个哥哥呢,再操心也轮不到我。”
      清浅又道:“可是老爷他……”
      “行了行了,”詹言煜不耐烦道,“不说那烦人的事儿了。等会把这肉分到爹娘大哥二哥那里去。”
      “知道了。”见詹言煜不想说,清浅也不再提。
      “詹小公子在分什么,也不给郑某留些?”郑凛披着红色的大氅,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里。
      詹言煜放下手中的刀,道:“这可是詹府小公子的院子,你说来就来?”
      郑凛解下大氅,萦回接了去,道:“别贫了,今天找你有事呢。”
      詹言煜调侃道:“啧啧,郑家的无所不能,风流倜傥的小公子也会有事找在下相商?”
      郑凛的眼睛一瞥,转而对清浅道:“清浅啊,我跟你说……”
      “哎哎哎,好了好了,我错了。郑小公子有事尽管吩咐。”詹言煜急忙拉住郑凛。
      郑凛得意一笑,心道:“我还治不了你!”清浅奇怪的看着他们。
      “萦回,再拿两双碗筷,汤壶酒,完了你也过来一起吃。”郑凛吩咐道。
      “知道了,小公子。”
      “真不知,这是谁的家。”詹言煜嘟囔着。
      郑凛不跟他耍嘴,道:“其实我大哥叫我来的,也没有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家老爷喜欢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詹言煜问道。
      “送贺礼。”
      “送什么不都是一样的么?”
      清浅瞪了詹言煜一眼,对郑凛道:“小公子家也经营药材,老爷身体不好,你看?”
      郑凛瞥了瞥詹言煜,心道:“这个詹言煜上辈子烧了什么香,竟得了清浅这么个可人儿。”
      “知道了,我回去会跟大哥说的。”转而又对詹言煜,道:“你看看你,做儿子的竟然没有清浅知道的多!”
      詹言煜闷闷的多吃两口肉。
      几人吃了一会儿,郑凛又道:“席淮之要回来了,应该能赶得上年前。”
      清浅听了,看向萦回,萦回却像不知道这人似的,没有分毫反应。怪道,女人心海底针,那时她见到被退回来的荷包哭的死去活来的。
      “是么?那离城的分号他给关了?”詹言煜问道。
      郑凛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现下到处都乱哄哄的,少开店就是多赚钱了。”
      “还好浅城还安稳。”詹言煜道。
      “安稳什么呀,自从于刺史走了,咱们这儿啊,也快赶上离城了。”萦回插嘴道。
      “怎么回事儿?浅城之内出了什么事吗?”郑凛好奇的问道。
      萦回道:“你们还真是不问世事的公子哥儿。就前两个月,浅城下边有一个村子里的老汉,家里的地被当地的一家大户人家给抢了,当地的官员收了人家的好处,没接状子,那老汉便到城里来报官,他不知于刺史早已调离了浅城。朱刺史接了状子,竟主动找到了那户人家,开口便要钱。朱刺史由此事一直威胁着人家,那户人家没法子,没了银子只得变卖家产,后来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可卖得了,朱刺史才想起要判。却是巧了,那老汉家的女儿来了浅城,朱刺史见那姑娘貌美,竟强要了去做小妾。后来这个案子老汉赢了,可是那户人家却也交不出地了。这案子就这么糊涂的结了。”
      “这……这还真是……”郑凛想不出该怎么说这个朱刺史。
      “现在浅城里的人都叫朱刺史‘双头蛇’。”萦回道。
      “什么意思?”詹言煜问道。
      “双头蛇——两张嘴,两头吃!”
      清浅失笑,道:“这别名是谁取的,倒有些意思。”
      萦回吃了口肉,又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朱刺史的儿子朱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爹一样,喜欢抢人。”
      “这又怎么说?”郑凛问道。
      “城头有一家做茶叶生意的徐家,儿子上个月才成的亲,新婚三日后新娘要返娘家,不想竟被朱贺瞧见了,当街调戏人家不说,竟还强掳了回去,过了四天才送回去。婆家自是不会要的,给了那娘子一纸休书,那娘子又没脸回娘家一时悲愤,投了清湖。后来被人捞上来时,徐家的公子抱着娘子的尸首差点就撞了树要跟着一起去。”
      三人愣怔听着,萦回接着说道:“这个朱贺,只要是瞧得上眼的都会抢回家里去。女的如此,男子也一样。老张叔家有一个小儿子,生下来便多病,就一直当成女孩子养,鲜少出门。说来也是倒霉,那天他本是出了门走了两步觉着身体不舒服便要回家,可还没到家门口就被朱贺掳了去,现在还没回来,都说是上吊死了。”
      詹言煜一惊,下意识的握上清浅的手,死死的攥着。

      清浅在花园里碰到了詹老爷,两人坐下聊了几句,詹老爷突然咳了起来,清浅上前轻拍詹老爷的背,无意的看见了手帕上的血迹,当下惊的愣住。
      “老爷病的这么重?”清浅问道。
      詹老爷安抚道:“不碍事,人老了,总是有些病症。”
      “这怎么成?都已经咳血了,还不碍事?要找大夫看看的。”
      “别大惊小怪的。老爷我老当益壮,没事。”
      清浅不依,强硬的说道:“老爷也想跟家父一样,突然离世让家人措手不及么?”
      詹老爷看看清浅,想起账房的刚离世时,他一丝悲哀的样子也没有,现在想来怕是那时懵了,做不出什么反应来。詹老爷叹了口气,道:“随你吧。”
      清浅叫了管家去找大夫,又通知了大夫人。
      大夫瞧完病,写了方子,清浅对管家说道:“拿这个方子去郑记药店去抓药,我已经跟郑家小公子说过了,他们会拿最好的。”
      管家拿着方子去抓药了,翠霜扶着大夫走过来,大夫人抹了抹泪道:“亏得有你在,否则老爷的病也不知会瞒多久。唉,那三个臭小子要是有你一半细心,我也就放心了。”
      清浅听了,悲从中来,他若是细心,说不定爹也就不会死了。

      詹言煜知道詹老爷咳血了,觉着自己是有些不孝,便去学做账,詹老爷听了甚是欣慰。
      詹老爷六十大寿那天,朱刺史带着朱贺也前来道贺。朱贺一双眼睛像是粘在了清浅身上,詹言煜见了,不许清浅离开自己半步,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郑凛与霍以远也是一样。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朱贺胆大到竟然冲着詹老爷要清浅。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谁也没胆说什么。詹老爷也甚是为难,他一直当清浅是自己的半个儿子,即是儿子岂有送人之理?可又不能得罪了朱贺。左右为难之际,朱贺又道:“这清浅不过是个下人,一个下人詹老爷也舍不得么?”
      詹言煜要起身骂他,被清浅按住了。郑凛与霍以远也动气,这人也忒无礼了!
      詹老爷沉默之时,詹大公子起身,道:“朱公子有所不知,这清浅已非下人。詹家账房的离世之时,家父已经认清浅为义子,现下清浅已是我詹府的公子了。”
      一番话堵住了朱贺,愤恨的坐回席中。有了詹家公子的身份,再想动清浅可不那么容易了。
      这样,清浅从詹言煜的随从成了詹府的公子。

      近日听说桃花楼的去踪被人赎了身离开浅城了。人们茶余饭后稍稍提过,而这事绝没有詹府和郑府结亲让人关注。
      詹家的大公子向郑家的二小姐提亲,而郑家的二小姐竟也同意了!此事发生的突然,委实吓着了两家人。詹大公子一直推脱着他母亲为他挑选的人家,不愿成亲,而郑二小姐也对上门说亲的人不冷不热,不愿嫁人。谁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会成亲。两家人也不知道他们有所来往。
      还听说,詹大公子急着娶,郑二小姐急着嫁,婚事也是草草了事。众人猜测,说不准他们是奉子成婚。
      詹言煜和清浅还没有反过味儿来,便有了一个浅城第一美人的嫂子。郑凛乐颠颠的跑来说他三人还成了亲家。
      两家的老人虽觉着婚礼太急促,办的不风光,却也无话可说,毕竟这也算是了了心中的一桩愿。
      清浅有些惆怅,不知可留知晓了消息会如何。大公子那时明明是喜爱可留的,到头来,竟娶了她人。
      詹言煜找到他大哥时,大公子正在整理货单。
      詹言煜站在门口,说道:“大哥。”
      大公子回头,见是小弟,便笑笑道:“有事?”
      詹言煜支支吾吾,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对大哥说什么。前天去账房时,二哥对他说,他不必在逼着自己学做账了。心中虽是欢喜,却也疑惑。
      大公子见他不说话,便一边点货一边说道:“你不是不愿学做账么?那今后就不必学了,有大哥在,你就游手好闲的做个公子哥儿吧。大哥养你。”
      詹言煜有些困窘。
      大公子走到他面前,微笑着道:“大哥这话可不是在拐着弯儿骂你,是出自真心的。今后大哥当家,你就做你愿意做的事。你和二弟大哥都养着。”
      詹言煜抬头,见大哥一如往常的温和的笑容,却安心不下来。这个笑,为何会是苦的?

      席淮之竟没赶在年前回来,一直到立春后才回来。回到家,席不暇暖便被郑凛拉走了。席淮之知道他想听途中的故事,跟着去了。更多的是,他知道清浅也会在。这一走几个月,心里常常惦记着,也想快些见到。
      来到魁云楼,见到清浅,那张浅笑的脸,在梦中不知见了多少回,念了多少回。席淮之内心汹涌想上前抱抱他,碍于这些人也只能忍住。
      说是年前就回来却一直拖到了开春,清浅也担心着,怕他是遇上了抢匪什么的,若是受了伤也没个人能够照顾。现下见他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也就放下心来。
      郑凛霍以远和詹言煜不知道这两人心中的思虑,只想着让席淮之说故事。
      席淮之道:“按原本的计划,年前确实就该回来了。可到了离城,却看见城中百姓疾苦度日,又遇到了雪灾便在当地设了粥棚救济。那离城确实不能再做生意了,我将那家分号里的存货全部发放给了当地百姓。带了店中的伙计,扮成了乞丐才一路躲过了土匪回来的。途中也着实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霍以远问道:“离城乱的不成样子了么?”
      席淮之面色凝重道:“这话说起来虽不仁义,但我们毕竟是经商的,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倒是可以。但是若是府上有在离城一带开店经营的,依在下之见,还是关了好。”
      几人沉默一会。郑凛便缠着席淮之问东问西,大家也一起听着,权当长见识了。
      席淮之说着,突然拍了一下额头,道:“瞧我这脑子,我在途中买了礼物本想要送给你们的,竟让我忘在家中了。”
      郑凛一听,高兴的说道:“还有礼物?”
      “是,我这就回家拿去。若是晚了被舍妹见着,可就要不会来了。”说着席淮之起身要走。
      郑凛起身,道:“我跟你去。”
      霍以远见郑凛乐呵的样子,心中有些泛酸,道:“我也一同去。”
      见郑凛与霍以远都要去,詹言煜也来了兴致,道:“我也一起。”
      清浅见他们的样子,失笑道:“我就算了。再者我也有些饿了。就在这等着你们吧。”
      詹言煜不放心,嘱咐道:“那你可在这里千万别走动,我们去去就回。”

      四人走后,清浅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菜,突然,房间的门被撞开,清浅一惊,抬头看去竟是朱贺!
      见朱贺微红的脸和虚浮的脚步,必是喝了不少的酒。
      清浅警惕的看着他,道:“朱公子。”
      朱贺微眯双眼,才看清楚那人是清浅。这倒是很好,竟然被他碰见日也思,夜也念的人了,而且还是他一个人。
      朱贺□□着走近清浅,道:“跟了我吧。公子我想你可想的紧呢。”说着便要抱着清浅。
      清浅闪开,敛着眉,道:“朱公子,放尊重些。”
      朱贺像是听了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不已,道:“装什么清高?你与那詹家的小公子是什么样的关系谁不知道?怎么,要为那詹小公子守身如玉啊?”
      清浅听了,心下厌恶,脸上清冷,道:“朱公子,你可不要乱说话!”
      “呸!你敢说詹小公子没上过你?打死我都不相信!”
      清浅冰冷道:“朱公子,不要认为自己是什么样,天下人就都跟你是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
      清浅看向窗外,道:“没什么,只是想叫朱公子自重!”
      朱贺上前拉住清浅,阴狠道:“一个婊子,竟也敢教训本公子?今日我就在这儿上了你!”
      说着,朱贺压倒清浅,要撕开他的衣服。清浅死命反抗。
      詹言煜拿了他与清浅的礼物,兴冲冲的跑回魁云楼,到了房间外却听见清浅的叫声,一时慌了神,急忙的推开门,看到清浅被朱贺压在身下,意欲不轨。见了这场面,气血直冲脑门,詹言煜大步上前,怒不可遏,面目狰狞的揪起朱贺的衣襟便开打。
      朱贺大声喊着他的随从。待郑凛与霍以远回到房间时,清浅和詹言煜正与六七个人厮打。郑凛与霍以远自不会袖手旁观,情急之下扔下手中的物什,与那几人打起来。
      朱贺仗着人多,也不怕詹言煜,一手拉过清浅,清浅被他硬拽失了平衡,踉跄几步,一边趁詹言煜不注意,抬腿给了他一脚。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让詹言煜被椅子绊了一下,竟撞掉了栏杆掉下楼!
      清浅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直愣愣的看着詹言煜掉下去的方向。朱贺不管詹言煜的死活,只想着将清浅带走,而清浅却甩开他,跑到楼下。
      清浅下了楼,看见詹言煜躺在地上,头下一片艳红,慢慢的扩散,如山上的小泉眼,一点一点缓缓的流着。清浅一步一步走近,跪在他身旁,注视着。
      詹言煜从未见过清浅这样的表情,混着呆愣的哀伤的后悔的。那双通透清澈如同清湖之水一般的眼睛却蒙上了一层雾。这不是他喜爱的清浅,清浅不会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清浅让他心疼。他感觉脑后湿湿黏黏,是不是血,是不是他要死了?清浅是在难过么?他不想,即使他要死了,也不想要清浅这个样子。他不怕死,却担心清浅会伤心。他爱着的清浅,是那个聪明伶俐有时候却装糊涂的,是那个性子浅淡害怕麻烦一直当自己是个下人的,是那个在他做错事时会瞪他一眼有时却会浅浅一笑却风情万种的人。
      詹言煜想要安慰清浅,却张嘴说不出话来,用尽力气抬起胳膊。清浅见他抬起胳膊,伸手抓住,却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一丝感觉也感受不到。
      却在这时,朱贺下楼来,要带清浅走。清浅任他拉拽,一回身,手中的白刃全数没入朱贺腹中。这把匕首是在刚才詹言煜袖中摸到的。
      朱贺死都没有想到清浅竟会杀了他!他措愣的看着清浅那张冰冷的脸。清浅不似他人杀人时害怕尖叫,却是冷静淡漠,只那双眼睛之中有着浓浓的恨意。
      前来围观的人却在害怕尖叫,相对于清浅他便是更加的安静的过分。

      席淮之从未这样后悔过。他不该与那个熟人说话叙旧的,他应该同詹言煜一起回来的。若是他在场,这样的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席淮之来到时看到的是,清浅将他送给詹言煜做礼物的那把匕首刺进了朱贺腹中。然后整个人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直立着。
      愣怔一下,席淮之跑上前抱住清浅,抱着这个已经失了魂魄一般的人。
      郑凛与霍以远走上前,已经傻的不知该怎么做了。詹言煜头下的血越流越多,让他们惊慌失措。
      席淮之抱着清浅,对他两人说道:“郑凛去叫大夫,霍以远背着詹言煜回詹府!”
      两人站在原地点点头,席淮之大声喊道:“快啊!”两人这才回过神。
      席淮之些许慌乱,些许心疼,抱着清浅,那张冷漠的脸上分明写着绝望!
      席淮之叫道:“清浅,清浅,回过神来,詹言煜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你别这样,不要吓我……清浅,清浅……”
      清浅觉着一切像梦一样,梦中一直有人在叫着:“清浅,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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