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春花》戈鞅

10、金塔伏妖

　　天衢的仙索托着北辰和甘华，缓缓落入仙岛。立刻有白衣水军上来，将甘华抬下去医治。
　　北辰胸肩之间被化蛇戳了个血窟窿，意识还算清醒，直起身来高喊：
　　“天衢师兄！”
　　黢黑海浪中，茫茫不见人影。
　　化蛇在半空中怪声狂笑：“天衢死了！天衢被我杀了！”
　　饶是北辰几经历练，此刻也难免惊心。
　　周遭乱哄哄地嚷起来，东海水君慌乱大喊：“快去救天衢圣君！圣君啊圣君，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几十个白衣水军纷纷化出原形跳下海去捞人。
　　从旁伸出一双手，搀住北辰摇摇欲坠的身躯。
　　“春花，你怎么在这？”北辰一怔，连忙将她往身后推，“此地不宜久留！天衢坠海，东海水军拦不了化蛇多久……你快走！”
　　“你这样我怎么能走？”春花恼怒地瞪他，“今日不把化蛇困回镇妖塔中，大家一个都活不了。”
　　北辰无力：“金塔已被化蛇冲破！你快走！天衢……连天衢都不知生死，你留在这又有什么用？不过平白送死罢了！”
　　这话说的，真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多个人多份力，我也不是全无用处的好嘛？何况，我看天衢那老神仙机灵得很，哪那么容易死！”
　　东海水君在旁连连附和：“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圣君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要死在我东海啊！”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春花翻了个白眼。
　　她一把将东海水君抓过来：“镇妖金塔在何处？我去把它修好！”
　　水君大惊：“金塔是天衢圣君亲自炼化的法器，你……”能修的好吗？
　　“少废话，金塔在哪？”
　　水君颤颤一指：“便在那水龙卷之上。”
　　春花将脖子快要仰断，才看到水龙卷上云层深处横漂着的镇妖金塔，果然一角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身为一个驾云水准堪忧的小神仙，她的内心有点崩溃。先不说修不修得好，能不能飞过去也是问题。
　　北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春花，你要干什么？”
　　春花还他一个十分正经的眼神。
　　“你们且挡一挡，能挡多久挡多久，我去试试。”话音未落，人已腾空而起。
　　春花迎着风雨垂直而上，被浇透了才想起使一个避水的法术。
　　唉，这回确实有点托大。
　　脚下的乌龙云磨磨唧唧，吭哧吭哧飞到半空，就哑火了一般不肯再动。春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一寸一寸往上挪。仙岛上的水军们见一人冲天而起，以为又是哪位高阶上仙到了，纷纷呐喊助威。谁知这仙人驾云飞到半空就飞不动了，在云上又是跺脚又是叹气，众人的呐喊渐渐稀落，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春花卡死在那处。
　　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远处，化蛇腾云掉过身来，正和春花打了个照面，也难得地愣了一愣。
　　它的反应可比春花快得多，不由分说一尾扫过来。春花吓得叽哇乱叫，脚下的云还是纹丝不动。
　　唉唉，赵不平早就说她，早晚有一天死在法术不精上。师父啊，你可不是一般的乌鸦嘴。
　　她正以为小命休矣，脚下却平添了一股向上的助力，身子堪堪避过了化蛇的长尾，飞快地向上升去。这、这、这速度是她从未体验过的飞快，如在梦中。
　　春花定睛一看，她的乌龙云早已不见，托着她飞速直升的是数道青色仙索，寒光入电穿云，顷刻便到了镇妖金塔所在的云头。仙索的尽头，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天衢圣君，依旧是高冷威严，玉树临风，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阵形容，连衣衫都没有沾湿半点。
　　他竟然没有死！
　　悬空仙岛的水军爆发出阵阵欢呼，春花心里也给他点了一万声赞。这位圣君大人不愧是天庭的希望。
　　天衢淡淡看她一眼，青光一闪，剑刃划破自己的手心。
　　“金塔被化蛇撞破，缺口在塔顶，需以我的鲜血炼补。”
　　“啊？”懵懂间，春花手中多出一柄沾了血的青釭剑。
　　“去！”
　　春花一愣，天衢已经腾空而去，和化蛇战作一团。
　　他的意思，也是让她赶紧去修复金塔么？
　　亲手炼化金塔的天衢圣君，也觉得她能修好金塔呢！
　　春花双手握着青釭，胸中瞬间涌起万种豪情，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活计办好，给她师父也长长脸。
　　她将青釭插在腰间，以剑上天衢之血涂在指尖，凝神结出手印。
　　这是她擅长的事，绝不会做不好。
　　“金钱有命，富贵在天，世间万宝，任我差遣！”
　　财神有令，世间财宝莫敢不从。春花全身金光大炽，长了手脚的金子精一个挨一个从她袖中爬出来，嘿咻嘿咻地攀援而上，直扑到镇妖金塔的缺口处。
　　金塔的残缺处也化成无数个金子精，只是显得高冷许多，嫌弃地将春花派来的金子精往外推。
　　春花的金子精们热情不改，亲亲热热地扑上去：
　　“哥哥！”
　　“弟弟！”
　　“姐姐！”
　　“妹妹！”
　　“舅姥爷！”
　　金塔蓦地放出万道金光，照亮了原本阴暗昏靡的夜空。两拨金子精们认亲的认亲，打架的打架，在上空争吵不停。下方战得正酣的天衢圣君也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这情状，不由得微微皱眉。
　　渐渐地，抵触的金子精越来越少，认亲的越来越多，金子与金子相互融合，终于融为一体。最后一个金子精融进金塔，塔顶的金铃发出琤然厉响。
　　春花大喜：“圣君，我做到了！”
　　金塔重生，与天衢心意相通，无需指令便冲着化蛇兜头罩去。化蛇顿时魂飞魄散，扔下天衢，掉头便走。
　　天衢朗声喝道：“孽畜休走！”
　　春花凝聚全身法力，将宝剑远远地掷过来。天衢稳稳接剑在手，翻腕一剑刺入化蛇后颈。
　　凶兽的咆哮响彻天海。化蛇带着宝剑与天衢在空中疾飞躲闪，兽咆与人呼交错狂喊：“不！我不回塔里！天衢，你杀了我吧，我不回塔里！”
　　然而大势已去，由不得它。镇妖金塔灵光大盛，化蛇在灵光下迅速缩成一条小蛇，被一条细细的光索牵引着收入塔内。金石相击，塔口缓缓阖闭，在空中打了两个转，便挟着千钧之力，重重沉入百飓仙岛之下。
　　春花屏着气息，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景象，没留意脚下踩空，一个倒栽葱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在仿佛不会停止的下坠中，她隐约听见北辰叫她。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春花每回做梦，都梦到赵不平给她出题。这回，她又没考及格。
　　依稀像是刚上天的时候，赵不平在她心目中的光辉形象还没有破碎。他一向没有师父的样子，扔了一堆法术入门理论给她背，背完了就要考试。
　　她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我真的是神仙了吗？”
　　“是啊。”
　　“我这么矬，也能当神仙啊？”
　　“呸呸呸，你是我财帛星君的首席关门大弟子，天赋异禀，仙缘深重，乃是修仙奇才，怎么会矬？”
　　“可是这个腾云的法术我已经练了七天了，还是练不会。”
　　“呔，你是在怀疑你师父我的眼光吗？”
　　“呃……”
　　“你可知，何谓慧极必伤？”
　　“并不太晓得。”
　　“就是有的人脑子太机灵了，难免看起来有些脑残。”
　　“……”
　　“你就是太聪明了，所以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你得努力，不能一心依靠天分！”
　　春花想，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可是为什么下一次考试她还是考不及格？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啊。
　　“春花！你这题又做错了！”赵不平的咆哮从宝蟠宫一路飘出来。
　　春花被吓得一哆嗦，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北辰坐在身边，肩上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还扎了个蝴蝶结，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醒了？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春花摇摇头：“这是在哪儿？”
　　“这是东海水宫。你从半空中摔下来了，幸好被天衢师兄接住。”
　　东海水君的品味实在堪忧，四处光闪闪亮晶晶，十分晃眼。春花抱着头，想了半天，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北辰，你伤口如何？”
　　北辰温和一笑：“只需修养些时日便好。”
　　“那天衢圣君呢？”
　　北辰顿了一顿：“天衢师兄事务繁忙，已回天界了。”
　　“切，他也没受什么伤嘛。”到头来还是北辰这个冤大头受伤最重。
　　“……”北辰面色有些古怪，咳了一声，看向身边一人。春花这才发现有他人在场，是个青衣青巾的小仙童，大约是凡人十二三岁的样子，五官清秀，神情却冰冷肃穆。
　　一张嘴，更是老气横秋：
　　“既然财神娘子无碍，我们便可返回天庭了吧。”
　　“咦，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哥哥？”春花见他甚是俊俏，忍不住去摸他的头，他桀骜不驯地一偏头，躲了过去。
　　“请财神自重。”
　　“……”
　　北辰见春花脸上发青，连忙将小仙童挡在身后：“春花，这位是……是紫阙仙山的童子，不要无礼。”
　　嗬，原来是天衢老神仙座下的人，难怪跟他一个德行。
　　春花把北辰扒开：
　　“冰块脸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仙童似是一怔，北辰抢着道：“他叫冬……冬……”
　　春花拍手笑道：“你叫冬冬啊？好名字好名字，以后姐姐就叫你小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