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难驯》月下妖鲤

4、第4章

　　那天封名正在后台准备，刚刚戴好面罩，在调试镲片。

　　这个乐队实际上跟封名没什么关系，原本乐队的鼓手叫魏宁，魏宁现在读大学，每周五周六都要去做家教。在魏宁不能上台的日子里，封名就负责替他上台。

　　为了不让下面一些熟悉乐队的朋友看出来，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人认出自己，封名都会在上台的时候带上一个黑色的面罩。

　　那个造型让他看起来有点像末世废土带着防毒面具巡逻的战士。倒是跟这乐队的主题风格很接近，所以这个习惯也就这么保留下来。

　　那天几人正在后台准备的时候，主唱张洋跟其他两个队友突然跟来到后台的两个高中生寒暄起来。

　　那两个高中生其中一个跟乐队的人勾肩搭背，一副很社会的样子。另外的一个穿着校服，身形修长，在阴影里看的不是很清楚，却隐约能看到一张非常优越的脸，在后台昏暗的灯光和浮灰里，像一张精致的默片。

　　他估计这两人都是乐队乐手们的朋友，但是封名不认得他们，于是没有上前说话，自顾自调试起来。

　　不一会张洋突然朝自己走过来说：“有朋友在楼上唱歌，想让我们一块过去，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才上台，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别客气。”

　　张洋性格大大咧咧，没等封名开口回绝，就被其他几个人裹挟着一路往楼上去了。

　　封名看到那个穿校服的男生一路都被那个很社会的男生揽着肩膀，几乎没有往别处看一眼。

　　封名从他们几个人聊天中知道穿校服的男生叫陈眠，另一个叫何骁。

　　乐队的几人跟着走进了一个包房，已经很拥挤的包房一瞬间好像被点燃，一群人跟他们打招呼，看起来是常玩在一起的朋友。

　　满屋子人，封名一个都不认识，他连脸上的面罩都懒得摘。

　　被乐队其他人劝着唱歌，他摆摆手回绝了，之后就一直坐在角落百无聊赖。

　　这个时候李闻一到了。

　　封名只注意到有个还挺帅的男生进来了，一进门就吸引了好几个女孩的注意。

　　当时的李闻一满脑子都想着今天怎么才能跟陈眠照一个贴脸照。

　　于是封名看着李闻一直接走向了陈眠。而其他人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所有人都自动给他们让路。

　　李闻一不知道的是，陈眠早听说了李闻一跟程笑炎的赌约。出于朋友之义，他故意今天给李闻一制造机会，让他能跟自己拍照。

　　大家在吵闹，陈眠一个人坐在旁边唱着歌。李闻一坐在他身边。封名隔着一群人，坐在他们的对面。

　　陈眠点了一首歌，是一首日语歌，封名听过。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点这首歌，毕竟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那是他跟妈妈以前一起看过的一部日剧的主题曲。封名记得很清楚。

　　人群的对面，陈眠坐在迷乱的灯光下，冷白色的皮肤不带温度，褐色瞳孔浅淡得事事无碍，兵荒马乱的光影里，唯独他长成了一株细腻美丽的植物。

　　李闻一这时候凑了上来跟陈眠聊天，借着声浪的阻隔，他刚好有理由跟陈眠靠得很近。

　　封名很明显的感觉到李闻一的异样，那种眼神和接近的姿态，有很强的目的性。很明显是男性在接近“目标”时会有的状态。

　　面罩下，封名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那个叫陈眠的男生有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的想法。

　　封名拿起面前的杯子，想喝一口饮料，递到嘴边才发现面罩还没摘。于是又放下来。

　　陈眠和李闻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两句话，接着陈眠扭头看着李闻一，问他：“你听过这首歌吗？”

　　封名跟他们坐得很远，但却能通过唇语分辨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家里有个聋哑人，因而唇语手语他都学过。

　　李闻一听到陈眠的话有点受宠若惊，陈眠很少主动跟他说话的。他摇摇头：“没听过，但还挺好听，你会日语吗？”

　　陈眠说：“我前继父是日本人，所以我去过日本，但是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又回来了。”

　　李闻一怔住。

　　包括不远处带着演出面罩的封名。

　　陈眠接着说：“这是我在日本的时候电视上重播的一部老电视剧，我喜欢莉香。”

　　“是什么剧啊，我回去也看看。”

　　陈眠看着他笑了一下，没答话。

　　封名冷眼看着，只觉得好笑。

　　很显然，封名已经在心里认定这两个人是“同类人”，可惜这男生跟陈眠没有一点共同语言。

　　气氛有些尴尬，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异常兴奋，只有他们俩坐在角落无人理会。当然，无人理会的还有另外一个边上的封名。

　　陈眠切了那首日语歌。不一会儿熟悉的中文歌响起来，一只麦克递到李闻一跟前。

　　李闻一惊讶的抬头看向陈眠，一抬头，陈眠手里握着另外一只麦克递向他，正在对他笑。很浅的笑，在灯光下像雾一样似有若无，但足迷离以至于让人晃神。

　　李闻一从那个时候深刻理解到了四美之首的意义。

　　封名就在面对着陈眠的角落里，因此每一帧也都落进封名眼里。

　　封名本打算待一会就立刻走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又待了一会。

　　那段时间里，陈眠都在李闻一的身边。在其他人都旁若无人的疯玩的时候，陈眠只坐在李闻一的身边，只陪他唱歌，只点他会的歌。

　　“一会儿你怎么回家？我送你？”陈眠说。

　　李闻一使劲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我怎么感觉今天你好像……”

　　“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只是以前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李闻一说的是之前陈眠对他有些疏远的事。

　　陈眠抬眼望着他：“那你是想我喜欢你？”

　　空气好像一瞬间静止了。他说出的这句话，在满场混乱交错的人群里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李闻一，另一个就是他对面的封名。

　　封名隔着面罩都愣住了。

　　这感觉像被人强行往嘴里塞了一块糖，没觉感觉甜，只觉得噎得慌。

　　“啊不是……我……”李闻一一边摆手一边否认，情场老手此时居然话都说不出，灯光很昏暗，都能看出他在脸红。

　　再看下去简直要长针眼，封名面罩后的脸早已经眉头紧蹙。他起身跟身边队友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

　　陈眠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当时甚至都不知道有封名这一号人。

　　他还在纳闷李闻一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提出跟他一起拍照。可是居然一直到散场，李闻一都没提出来。

　　那天晚上回家以后，李闻一连夜搜索才找到赤名莉香相关的词条，找到了那部剧的名字，连夜看了起来。

　　直到天都擦亮，他才终于看完。

　　第二天，李闻一顶着黑眼圈直接跟程笑炎摊牌说不干了。

　　程笑炎很好奇，问了他事情的全过程。

　　李闻一跟程笑炎讲了很多，讲完之后，两人坐在奶茶店里，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最后程笑炎说：“哎，没想到陈眠家里那么复杂，咱们还是别那么耍人玩了吧。”

　　李闻一点了点头，有点感激：“我也这么想的。”

　　程笑炎点点头，朝他摆摆手，然后一声不吭从奶茶店走了出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李闻一知道自己跟程笑炎这次彻底泡汤了。

　　不过从那之后，李闻一坦荡起来，再也没尬撩过陈眠。

　　而那之后陈眠对李闻一的态度反而亲近了很多。直到现在，成了三人帮里真正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后来之后的某天，李闻一主动跟陈眠提到他跟程笑炎这件事。

　　陈眠却跟李闻一说：“你不用说，其实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眠：“程笑炎跟我表白的时候。”

　　“……我凑？”李闻一倒吸一口凉气。

　　陈眠又说：“我拒绝之后她生气了，就问我是不是因为你跟我说了什么。我问了几句，她就全告诉我了，还跟我道歉说当时其实就是想试探我。”

　　“卧槽？？？？”李闻一彻底懵了。

　　陈眠笑笑：“但是我还是拒绝了。”

　　“这种人就得挫挫锐气！以为全世界男的都得围着她转呢，惯的毛病！”何骁在旁边添油加醋。

　　“对不起啊陈眠。”李闻一消化了心里的震惊，只剩下不好意思了。

　　陈眠摇摇头，表示不必在意。

　　“你不行，”何骁摇摇手指头，“你那手段撩撩小姑娘去罢了，怎么可能撩动他。我都没跟他脸贴脸照过相呢，轮得上你？”

　　“你滚。”李闻一踹他，“你厉害？你能撩动？”

　　“别放屁嗷，我俩纯纯的海尔兄弟，谁要学你搅基。”

　　虽然早知道何骁说话口无遮拦，但李闻一还是愣了一下。对别人情绪变化很敏锐的他，迅速看了看身边的陈眠。

　　陈眠不说话。

　　何骁接着说：“那几天陈眠还想着要不就配合你演个戏，好成全你跟程笑炎。哎，可惜，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李闻一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就那天在ktv啊，”何骁若无其事说，“没看出来那天我们都在给你俩制造机会吗？你倒是上啊？你个废物，连拍个照都办不到。”何骁狠狠嘲讽。

　　“不是……那……”李闻一转头看着陈眠，“我说怎么那天你那么……”

　　陈眠说：“那天你只要拿出你平日功力的百分之十，我就会顺水推舟说要跟你照相了。到时候你搂着我拍张合照，现在你就是程笑炎的一月男友了，不香吗。”

　　“啊这……”敢情只有自己是傻子。李闻一生了一肚子闷气。那天简直是他“李会撩”的滑铁卢时刻，结果居然被所有人暗暗见证了……真是丢死人了。

　　“那天我们偷拍了好多你俩的照片，李闻一那个脸红的像个猴屁股我都给你拍下来了，哈哈哈哈。”何骁一边狠狠嘲笑，一边打开手机相册给大家展示当天的“盛况”。

　　李闻一跟何骁两个人像两头熊一样扑在一起抢了起来，陈眠顺手拎过手机，边看边笑。

　　翻着翻着他突然坐直了身体，死死盯着一张照片看，那上边有乐队的几个成员，还有一个戴面罩的奇怪人物。

　　陈眠一下子认出来，拉住何骁说：“那天咱们唱歌的时候魏宁哥也来了吗？”

　　何骁暂时跟李闻一停战，看了一眼照片说：“这哪是魏宁哥啊，这不是他朋友嘛，那天咱们去那个KTV玩，那天魏宁哥晚上有课，这个戴面罩的是那天替魏宁哥打架子鼓的。那天赶巧，就把他们一起叫上来玩了。”

　　“不是魏宁？”陈眠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少见的瞪大了眼睛。

　　何骁：“是啊，他就呆了一小会，我们也都不认识他，但是寻思着反正都叫了别人过来玩，把他一个人扔在那也不好。他呆了一会就走了。哎？你不认识他吗？我以为你认识他啊。”

　　陈眠一时间还回不过神：“他都不是魏宁，我上哪认识他去！”

　　何骁想了想接着说：“是吗……我以为他认识你呢，那天他在的那会儿一直都在往你那看。”

　　陈眠一颗心突然“砰”得炸开了一下。脑子里瞬间想起来了那天某些不愿想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