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如你》君洇

17、相见

　　当冼风华牵着马踏进长安城城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月。
　　从江州县带出来的干粮在三日前已经吃完，路上他只能依靠野果和山泉充饥，一个月以来也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如今他终于到了目的地。
　　到了长安后，冼风华才发现原来一个城池竟然可以繁华到如此地步。
　　街上商铺林立，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就连一旁小摊上卖的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感叹之余，他想着，必须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换身干净的衣裳，可不能让蒋昊辰看见自己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
　　冼风华边走边看，一边掂量着自己的钱袋。
　　银钱花得差不多了，长安既然如此繁华，想必当地百姓的吃穿用度也比江州县要好，他得打好算盘才行，更何况他现在人生地不熟，钱花完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熟人借，他可不想在没见着蒋昊辰之前就饿死了。
　　如此想着，冼风华没敢往气派的酒楼里钻，而是在街边一个卖烧饼和包子的小铺里坐了下来。
　　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只烧饼和两个肉包，又喝了一大碗白粥加小菜后，冼风华才觉得力气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原本冼风华想去换身衣服，但那些布料的价钱就已经高到让他瞠目结舌。
　　店家看他的模样，似乎认定了他是从别处逃难来的，一直对他爱答不理，冼风华心里郁闷，只好悻悻离开。
　　到了小河边，用水草率地抹了把脸，冼风华感觉精神了些，便决定去找蒋昊辰。
　　蒋昊辰既然贵为大理寺少卿，肯定在长安有自己的府邸，知道他的人肯定不少，这样随便问一个路人应该就能找到了。
　　幸好路人对他还算和颜悦色，冼风华很快就找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住的宅子。
　　站在这座大宅前，不知为何，冼风华却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是他的错觉么？
　　先不管那么多了，冼风华期待地搓了搓手，现在对他来说，见到蒋昊辰比什么都重要。
　　他决定先在门口观望一番，如果能等到蒋昊辰出来，那就更好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于是，冼风华蹲在一个小角落，眼睛盯着来往的车马行人，但过了一会儿后，他的眼皮便开始打起架来了，蒋昊辰却一直没有出现。
　　不行，不能睡着。
　　冼风华拍了拍自己的脸，终于朝门口走去。
　　“请问，”他小心翼翼开口，“蒋大人在吗？”
　　守门的仆从身材高大，五官还算端正，但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审犯人。
　　“你找我们大人有何事啊？”
　　冼风华道：“是这样的，在下乃江州县人士，是蒋大人的朋友，之前蒋大人从江州县返回时，不小心将重要之物遗忘在在下任职的县衙，所以在下特地将此物送来。”
　　仆从粗声粗气问道：“什么东西？拿来看看。”
　　冼风华将玉骨折扇从包袱中取出，刚要递到那人手中，转念一想，又收回了手。
　　“是蒋大人随身携带的折扇。”冼风华道。
　　仆从闻言大笑起来：“我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大人用过的扇子，没有十把也有八把了，你这把如此普通，想必大人早就不在乎了，更何况大人每日公务繁忙，也没这闲功夫见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冼风华不死心：“还请这位大人帮我通报一声，只要见到蒋大人，他若亲口说不要这把折扇，在下一定立刻离开。”
　　仆从有些不耐烦了：“大人这几日都在宫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就别等了，赶紧走吧。”
　　冼风华道：“可是……”
　　那人毫不客气地将他往外一推：“别可是了，赶紧走，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
　　冼风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吃闭门羹，但是没办法，他如今又不能和他们硬碰硬，看来，只能趁晚上偷偷翻墙进去了。
　　他非要亲眼见到蒋昊辰不可！
　　于是冼风华在小角落里一直等到了天黑，又打了个盹，白天吃的烧饼和包子现在早就消化干净了，他的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叫起来。
　　等路上行人终于变少后，冼风华借着夜色，施了个咒，便飞进了蒋府。
　　大理寺少卿的府邸果然奢华，冼风华一时竟然有些分不清方向，一路上他又要寻找蒋昊辰的卧房，又要注意避开四处巡视的家丁，可把他累得够呛。
　　他只是想见蒋昊辰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在冼风华穿过一个长廊后，糊里糊涂进了一个院子，这儿大得就像一个迷宫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冼风华在寻找的过程中，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如果他实在见不到蒋昊辰，就把折扇留下，府里的人应该都知道只有蒋昊辰会用折扇，一定会把它交到他手上，这样，蒋昊辰至少也应该会猜想来人是谁。
　　想着，冼风华轻轻推开了一扇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房中没点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冼风华心里发紧，感觉自己像在做贼。
　　估摸着时辰，现在已经快到子时了，冼风华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不一会儿，窗外的风吹散了夜空中的乌云，清冷的月光倾泻进房中。
　　冼风华看向床边，他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蒋昊辰，平躺在床上，面容安详沉静，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了。
　　说实话，在这一个月以来，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与蒋昊辰相见的场景，他甚至想好了，若是见到他，该跟他说什么，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尤其，还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
　　一点都不堂堂正正。
　　小捕快顿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他慢慢走向蒋昊辰，他很想问床上的这个人，知不知道他来过。
　　冼风华掏出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揣在怀里的玉骨折扇，放在蒋昊辰的枕边，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刻也不想移开。
　　这时，借着月色，他看到了蒋昊辰脖子上挂着的黄色灵符，那是他一个月前挂在他身上的，没想到他居然还戴着。
　　小捕快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在他的床边坐下，帮他掖了掖被角，心中暗道，蒋昊辰，我来找你了。
　　就这么看了片刻，冼风华决定起身离开。
　　他不是不想留下，也没有决定放弃，而是，他不想在此刻以这种形式与蒋昊辰相见，他会在外面一直等到天亮，等到蒋昊辰出门，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他一个惊喜。
　　多好。
　　冼风华一步三回头走到了房门口，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打开门，不料刚走到院子中央时，却被一个半夜起来如厕的家仆撞了个正着，仆人一见到他，把他当成了窃贼，立刻大喊起来：“来人啊！有贼！抓贼啊！”
　　蒋昊辰是朝廷命官，府里自然戒备森严，不一会儿就引来了许多人，他们拿着木棍，高举火把，立刻就将冼风华围了起来。
　　冼风华急忙解释道 ：“我不是贼！也不是刺客！你们别乱污蔑人！”
　　发现他的家仆不相信：“你不是贼，那为何深夜私闯民宅？”
　　“我......”冼风华语塞，他不能说他是为了见蒋昊辰而来的。
　　“哦！我想起来了！我认得他！”这时，突然一个人嚷起来，“他就是白天在门外冒充蒋大人好友的人！我说他怎么不见了，没想到是起了这歪心思啊！”
　　冼风华闻声看去，说话的就是今天拦着他不让他进去的守门人。
　　“我真的没有......”
　　冼风华咬咬牙，心中念诀想要施个隐身术离开，却被人七手八脚地摁倒在地，让他动弹不得。
　　“我们把他抓起来，交给大人处置！”
　　“对！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
　　冼风华在心中默念，蒋昊辰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来，不然他真的没办法见人了。
　　可上天似乎偏要与他作对，当他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时，冼风华闭上眼，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