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二的白月光》莫惜辞

16、第 16 章

　　沈文卿浑身滚烫，似躺在蒸笼里一般又热又闷，头昏昏沉沉的，魇在梦中没有一刻清醒。一会儿梦见李裴茂冷冷地看着她倒在地上挣扎，一会儿又梦见甄沐言头戴后冠，一巴掌扇得她嘴角流血。最后，在最需要人拉她一把的时候，李裴晟一脸冷漠，转身离去。

　　她不知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实，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只不断重复着，在梦里浮浮沉沉，心被一次次撕得粉碎。

　　她魇在梦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面色惨白，呼吸急促。

　　太医连夜过府问脉，品诊过后不住摇头，“娘娘这是风寒入体。她原本身子便弱，此番被圣上惩罚，积劳过度，心气郁结，加之受了暴雨，寒气入体，才会高烧不退。老夫只能开一贴驱寒的方子，但这病根不在身体，而在心里。”

　　送走太医，李裴晟坐在沈文卿的病榻上，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人，唤来了素月。

　　素月端着凉水，用帕子擦了擦沈文卿汗湿的前额，又将凉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这才垂首跪在李裴晟面前。

　　“你说这一切都是误解，到底何意？”李裴晟替沈文卿掖了掖被角，转过头来看着她，“抬起头来说话！”

　　素月直起身子，双眼微红，“王爷，那日晋王与娘娘的事，并非你所见的那样。”

　　李裴晟面色一沉，“什么意思？”

　　“娘娘曾对奴婢说起过，要奴婢留心那个叫阿珠的丫鬟，不得让她接近王爷。那个丫鬟曾经怂恿娘娘在新婚之夜逃婚，又在沈府闹出一堆祸事，娘娘唯恐祸及沈府，才将她带回了王府。”

　　“那丫鬟怎么了？”

　　“王爷不大回府，那日管家说晋王时常在府外走动，便来问奴婢该怎么办。奴婢将此事告诉了娘娘。娘娘怀疑与阿珠有关，便与奴婢设下一条计。”素月垂下眼，眼角润湿，“这计策只有我与娘娘二人知晓。她装作对晋王并未忘情，写了不少闺怨词。我装作怕被人发现，将这些文稿拿回了自己房里藏起来。之后制造事端，让阿珠去我房里拿东西。阿珠识得娘娘笔迹，又见是我收着，若笃定是娘娘对晋王依然有情，必定将东西偷走，拿去给晋王邀功。”

　　李裴晟双眉一蹙，“所以这张文稿才会在晋王处？”

　　素月点点头，“阿珠将文稿拿给了晋王，又将娘娘带出去。原本娘娘是打算拿回文稿，借此定下铁证，让阿珠哑口无言，趁此机会惩治一番。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王爷彼时竟回了府，还误以为娘娘同晋王私会。王爷在气头上也不给奴婢解释的机会，所以才……”

　　李裴晟双拳紧握，“她与晋王私会我看得清清楚楚，又如何解释！？”

　　素月使劲摇头，“王爷，您误会了！娘娘她自从入了王府，一直因您的冷待心灰意冷。府里不少下人也多说她不受宠，王爷只是因着沈府与先皇后的缘故才娶了她。她听到这些，嘴上虽不说，但心头郁结却是难免。但即便如此，娘娘也从未有一日对晋王念旧，抱怀旧情啊！她所有的怨言都不曾出口，只默默吞下，全是为了王爷您，并非晋王！”

　　李裴晟忽然想起昨夜她入宫前的那番话，心头一震。

　　“娘娘本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见王爷冷心冷情，也不大回府，再热的心肠也冷了。整日除了写写字，便是同奴婢一道做做点心打发时间。即便如此，她也总想着哪日王爷回府，能吃上一回她亲手做的点心。可王爷从未留下用膳。”

　　李裴晟头疼地闭了闭眼，双拳紧握，按了按额角，“别说了！”

　　“奴婢要说！若再不说，娘娘受的委屈便白受了，奴婢替她伤心。”素月擦了擦眼睛，“外头市井小民如何传言，奴婢不知，但奴婢知晓娘娘那日得了王爷送来的那匹素锦，听奴婢开解王爷并非不属意她，顷刻便高兴了不少。还说女为悦己者容，要做一身好看的衣裳给王爷看。哪里想到……”

　　李裴晟垂下眼角，转头看向依然昏沉的沈文卿，喃喃道，“莫非是我误会她了？她并非对晋王……”

　　素月忙点点头，“娘娘对晋王从前如何，奴婢不敢说。但奴婢知道，娘娘既然嫁了过来，便对王爷是一心一意的，喜怒哀乐从未与晋王有过一丝关联。她一心都是替王爷着想，何曾替晋王考虑过半分？王爷，奴婢一直以来都想告诉您，您为何不与娘娘开诚布公地相谈一回，解开这些隔阂？若能解开心结，奴婢相信王爷与娘娘定能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李裴晟看了看一脸诚挚的素月，“这些话，是你自己想说，还是她让你说的？”

　　素月面色黯了一黯，“若娘娘当真如此，奴婢又岂会在此时方才说出来，定然早早便在王爷面前提了又提。娘娘一向随性，她以为王爷对他不过是先皇后的旨意，并不在意，或以为王爷介意她过往的事，方才对她冷淡，便也不争辩。王爷，如今您知道了，便当拿个主意，切莫辜负了娘娘啊！”

　　李裴晟沉默良久，微微一叹，“好了，去看看汤药煎好了不曾。”

　　素月疑惑地点头下拜，转身出了屋子。

　　李裴晟垂目看着依旧魇在梦中的沈文卿，握了握她露出被外的手，低声叹道，“从前是我糊涂，总以为你是迫于家族压力，不得已才勉为其难嫁我，原是我错了。”

　　他回想起前世，沈文卿一腔热忱尽数倾注在李裴茂身上，从不计较个人得失，那份痴情，就连自己都自叹弗如。乃至在逃婚之后，为了李裴茂，她甚至甘愿委身于他。虽然他李裴晟对这个原本应当是自己王妃的女人并无想法，但一个女人为了另一个男人，冒死前来敌方阵营，这份孤勇不仅大胆，也令人折服。只是他并未料到，这一切不过是障眼法，最终李裴茂因着她的掩护，赢得了帝位。

　　他因为前世的固有印象，对今生的沈文卿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敢报任何希望，纠结于她身在自己王府，却又对晋王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左右为难。

　　“若你能好起来，一切便都依你。”李裴晟摩挲着她的手，喃喃道，“我会让你做人人艳羡的秦王宠妃，再也不会让任何人说你一句不是。”

　　沈文卿烧得迷迷糊糊，忽然想到，若自己就这么病死，岂不是就会穿回去了。这个想法一旦生根，便很难从脑中拔除。

　　原本她便是被动穿到书里，如今书里的内容过半，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没有任何事情令她开心。既然待在书里也是一番折磨，倒不如死了穿回去。

　　她这么想着，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白色光晕。那光晕柔和温暖，仿佛母亲的手，拉着她缓缓向那处走去。方才迈开一条腿，她便明白了。一旦跨出这一步，今生的沈文卿便是死了。她虽不是原主，但替她活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有了些微的感触。她细细回想，从沈府到王府再到皇宫，能让她留恋的少之又少。她向着光晕迈出一步，正打算穿过去，忽然听到有人在唤她。

　　她顿住脚，回头一听，是李裴晟。

　　声声呼唤低沉而喑哑，却饱含着惊恐与急切，一声又一声，敲在沈文卿心头，不住震颤。

　　她从未听过这个人如此惊惧，如此撕心裂肺。

　　一瞬间的迟疑，这光晕便闪了闪，轻悄悄地在面前消失开去。

　　浑身的燥热并未消解，头昏昏沉沉的，没有一丝力气，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沈文卿喘了一口气，缓了缓那股恼人的胃气，强压下不断翻涌的酸水，微微睁开了眼。

　　素月的脸在她面前晃动，见她醒来，登时破涕为笑，“太好了！娘娘醒了！”她转过头去看秦王，却见秦王支着头，靠在案头沉沉睡了过去。

　　素月不敢惊动秦王，只噙着泪，笑着去拉沈文卿的手，“娘娘，您吓死奴婢了。方才那一下，真是三魂七魄都吓得没了着落。还好老天保佑，您终于醒了！”

　　沈文卿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有气无力地一笑，“哪那么容易死。”

　　素月赶紧伸手压住她的唇，眉毛鼻子都快拧到了一块，“娘娘，可千万别说这个字。您是要与王爷白头到老的，一定吉人天相，长命百岁，不会有事的。”

　　沈文卿闭了闭眼，“生死有命，说不定一闭眼，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素月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娘娘，您可千万别这样说。您不知道方才那一下，不但奴婢吓得不轻，就连王爷都……”她顿了顿，转过头偷瞄了李裴晟一眼，压低声音道，“您是没有瞧见方才王爷的模样。奴婢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从未见他那般紧张，失态。您方才一口气没上来，王爷抱着您撕心裂肺地喊，谁来都不放。”

　　沈文卿脑子还在混沌中，根本不信，“你又来说漂亮话唬我。”

　　“奴婢怎么敢说谎。若奴婢说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沈文卿微笑着摇摇头，“你看你，还没说两句，就赌咒发誓。谁要你天打五雷轰了？坏蛋都能长命百岁，好人自然也要好好活着，好好保重。”

　　素月笑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是看娘娘醒了，高兴。”

　　沈文卿略想了想，问道，“我只记得在清凉殿前晕倒，之后的事全没了印象。我是怎么回来的？”

　　“王爷一直在离清凉殿不远的凌烟殿，暗自陪着娘娘。见娘娘晕倒，甄家小姐还在冷嘲热讽，便训斥了她一番。他也顾不得许多，抱着娘娘就往太医院赶。太医院的曹院判不在，是胡太医看的诊。他说娘娘是劳累过度才导致了晕厥，并无大碍。王爷只得将娘娘带回了王府。哪知不久娘娘就发起了高烧，一连几个时辰高烧不退，烧得脸都红了。王爷看情形不对，差人又去太医院请人。但太医看过之后，都只说娘娘只是受了风寒，开了驱寒的方子就走了。”

　　沈文卿微微一叹。谁能想到去一趟宫里，竟似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她若执意要走，此刻的沈文卿是什么光景，她大概都能想象得到。不过李裴晟为她做的这番事情，她倒是颇为感动。

　　“娘娘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素月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经过这一番磨难，奴婢只愿娘娘同王爷苦尽甘来，再无芥蒂，从此琴瑟和鸣，双宿双栖。”

　　沈文卿一笑，似乎并不相信，“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素月摇摇头，莞尔笑道，“娘娘别不相信，奴婢已然将娘娘的心事对王爷全盘托出，他什么都知道了，包括阿珠的事。”

　　沈文卿一怔，“那他……”

　　素月回首看了看已然甦醒的李裴晟，笑着站起来，“娘娘，剩下的，就由王爷来说明罢。”

　　沈文卿转过眼，便见李裴晟看她的眼中盈着水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