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回六 书山有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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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的时间，能让人学到些什么？
我的名字，周围几个太监宫女的名字，老师的名字（嘿嘿，法海，这么经典死也忘不了），几个宫殿的名字，康老爷和兄弟们的名字——我好似来做户口调查，特特地跨越了300年。
心里觉得有点愧对胤祥，他是那么忠孝贤德，睿智谦和。而我，拥有他的身体，拥有他的一切，却仍是一具空泛的皮囊，连用毛笔写一个繁体字都成问题。命运，你的选择怎会是我？
“啪！”又一扇落之声。我特心疼那御赐的扇子骨，再好的材料也经不起这么敲打啊。
法海禅师踱着步子走过来，眼神依旧冷艳。他瞥了一眼我歪七扭八的简体字，“啪！”又一扇子结结实实砸在了我的桌角。噼里啪啦，砚台里那点墨汁一滴都没浪费全溅在了我雪白的长衫上，好一幅泼墨山水~
法海冷冷地问十四：“昨儿一百二十遍《大学》写完了吗？”
十四躬身答道：“是，已经写完了。”
“今天再写一百二十遍！算是替你十三哥写的。”
“师傅！”我急忙打断，“我写的不好，您罚多少遍徒弟都没有怨言，可怎能让十四弟代我受过？”
法海冷冷一硒：“十三阿哥还在孝中，忧思过重，精神倦怠是人之常情。断不可劳累过度，免得伤了心神。大清国最重孝义之道。十四阿哥为兄分忧代兄受罚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
“休再多言，否则加倍！”
我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再开口。十四弟却像没事人一样卷起袖子开始磨墨。
我看着十四弟平静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法海老和尚这招可真狠啊，比罚我写一万遍更长记性。可我怎么都不想让十四弟替我受罚，更不希望他心里埋怨我，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怪罪之意。
吃过午饭，已到未时。该是练习弓箭骑射的时辰。这便不是法海的经营范畴。
我看着胤祯那飘逸的身姿和灵动手腕舞出的剑花，心里也仿佛下起漫天大雪，皑皑的白色将我心灵全部覆盖，一片苍茫。
拉弓满弦，百步外的红点一直在我视线里跳动。我盯了它一个时辰，那箭却终是没放出去。
“唰~”打开扇子的声音。法海瘦削的身躯从厅堂中慢慢踱出，轻摇纸扇，手执书卷，若有所思地向大门外走去。
他低喃的话语却有意无意地落入我的耳中：“圣上金口玉言：皇十三子胤祥，精于骑射，每发必中，驰骤如飞。诗词翰墨，皆工敏清新，可惜……”
我心里一酸，千万言涌上心头。
挽弓，闭眼，凝神——“嗖~”一支箭破空而出，久久回荡。
宁静的畅春园突然被一个飞驰的白影惊醒，那白影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乌鹊乱飞，人无不侧身掩面以蔽之。躲得慢的，重则被掌风刮倒，轻者溅一身墨水。无人看清来人的面貌，只见白光一闪，独留一道尘烟~
我冲进长春宫，跑回自己寝宫。拽出头天四阿哥带过来的所有胤祥的东西，甩了一地开始翻腾。
咦，所有纸做的，全是书籍，连一个写过字儿的纸片都没有。
“李实恭！”我气急败坏地叫我的贴身小太监。
小李子本叫李福，但为了纪念一直欺压我的上司NEO，爷特意赏了这个名字给他。
他赶忙跑过来：“喳，主子。”看着满地狼藉，大气不敢喘。
“我问你，爷以前写的诗啊练的字啊，都藏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篇都找不到？是不是被你小子偷拿去卖钱了？”
小李子一脸惊讶：“爷，奴才就是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啊。那些字——不是爷自己……在……在敏娘娘的灵前……都烧掉了吗？”
“烧…烧了？”
“是啊。当时奴才还心疼呢！那么好的东西~ 奴才是不敢说拿出去卖，可假如真要卖，绝对要比市面上老书生的卖的贵啊~ 咱爷的字，那是万岁爷都夸的……”
我早就一道烟跑出门去，只小李子还在那里嘚嘚咕咕，对各书画名家评头论足……
“四哥！”我冲进四贝勒书房，噗通一声跪倒，俯身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去！
四哥赶忙扶起我：“十三弟怎么行如此大礼？出什么事了？”
我眼盈满眶：“四哥，求求您了，可一定要帮我这个忙！除了您，我不知道谁还能帮我。”
四哥笑道：“谁把我们十三弟欺负成这样，是不是老十四？我一会儿去帮你教训他。”
“嗯？不是啊。没人欺负我……呃……要说有也只是那个秃驴……”看到四哥的冰脸也泛起淡淡绿光，我赶紧把后半句话吞回肚里。——明知道雍正笃信佛教！真是臭嘴！
扑通，又跪在四哥面前。四哥终于有点急了：“到底有什么事，四哥能办到的肯定允了你。总跪着像什么话，赶紧起来说！”
“您还是让我跪着吧。”我酝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四哥，您还记不记得，今年二月，我随皇阿玛南巡的事？”
四哥点点头：“当然记得，这是大事啊，也是你第一次去南方。回来还磨着我听你讲路上发生的趣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松了一口气，史书写的没错，那下面……我接着问：“那当时给四哥……寄回的信……您还留着吗？”我一眼不错地盯着四哥的表情，生怕他淡淡地说没有啊看过就丢了啊。
可是四哥面不改色地看着我，没有一丝反应。我暗道不好，难道胤祥没有给四哥写过信？
四哥并没有答话，只是用探寻地眼光看着我。唉，我最怕他这招，康师傅和他的儿子们哪都好，就是酷爱“眉目传情”。偏又都生的一双炯炯黑目，霸气十足。一跟他们对上眼，我就不寒而栗。
而今日这眼神是代表了疑惑、惊讶、回味、还是凝思？我揉了揉眼睛，讯号太强，解码困难，接收器都超负荷了。
冷面王四贝勒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伸手入怀，拿出几页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我。
我赶忙低头一看，工工整整的字迹，隽秀却不失大气的笔体，这正是胤祥的遗……啊不……旧作。
我再仔细辨认本不识几个的繁体字，原来都是胤祥写给四哥的诗：
“奉和兄四贝勒随驾南巡四首
春昼
物候深春好，迟迟景渐长。
柳塘新水绿，花雨小帘香。
波暧看鱼跃，泥融喜燕忙。
熙然俱自得，游泳赖轩皇。
……”
以下还有几首。或清新隽永，或风流雅致。我且惊且喜，赶忙收在怀中。
“哎？”四哥伸手欲夺，一脸不舍的样子。
我动如脱兔绝尘而去。只剩我辽远的声音回荡在空中：“谢啦，四哥！你先玩几天扳指。过一阵子就还你啊~”
回到宫里，小李子早已拾掇好了书房。我将十三阿哥的字恭恭敬敬地放在案头摆好。铺上宣纸，回头问：“李实恭，你今天当差，是早班还是晚班？”
小李子道：“回主子，奴才是早班，一会儿是小六子替奴才伺候爷。”
“嘿嘿，终于轮到我命你加班！”我阴笑一阵，大喝道“今儿晚你哪儿也别去了，给爷研磨~”
从此之后的两个月里宫里流言四起……
太监们偷偷嘀咕着：“十三阿哥又疯了，天天魔怔般的演武练剑。御花园的鸟都被他射绝迹了。”
宫女们窃窃私语说：“十三阿哥的书房每晚都亮个通宵，御膳房的菜籽油都被小李子要去点灯了。”
十四对德妃说：“十三哥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天天穿着那身泼墨山水画去念书。咱能不能给十三哥做几件送过去？”
皇上听说后道：“太医就不必宣了，命人送几个砚台给他。写字用不了那么多，让他留着砸头玩儿也是好的。”
四哥什么都没说。只是最近夜里常会发生怪事，每当我伏在书桌上睡着，醒来后便会看见被我散落一地的宣纸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上风口的窗子也轻轻掩着。
太监们不知道，我手臂上绑着两个沙袋还能弯弓射鸟，是咬碎了多少颗牙齿才练就的功夫。
宫女们不知道，我每天被油烟熏得掉下的泪，可以打湿多少条她们手中的绢帕。
十四不知道，从此只要师傅叫他写一百二十遍，我回家就写二百四十遍。直到师傅看我的文字，再也不落下他苛刻的扇子。
皇上不知道，看见他赏的那些砚台，我笑了。而哭得稀里哗啦的，是李实恭。
四哥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我告诉他那午夜灵异事件的时候，他还故作惊讶。
“是啊。”他一脸无辜地问：“你说能是谁呢？”呵呵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回六 书山有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