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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人间精分现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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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时艰难险阻,下山时一路顺风。
唯一难的,是面对樱桃。
小丫头本就清瘦,自护国寺回来,她整个人瞧起来,都像个小豆干。
还是个忧心忡忡的小豆干。
她搀着我,哽咽着絮絮叨叨,一会子怨恨自己没有用,一会子埋怨刺客不是人,一会子怨天怨地,我极少见到樱桃骂骂咧咧的模样,经不住想笑。
说着,又怨护国寺太山高路远,而后在怨到佛祖的前一刻刹住车。
樱桃委委屈屈地总结:“希望佛祖保佑夫人,此后平平安安。”
我不由得想起那个清朗的声音,说佛祖不过也是困在方寸之间。
这应该是和尚届洗脑最失败的一个吧,偏偏却又成了住持。
就像王敬之,俊俊秀秀的大好青年,偏偏成了王爷,此刻还要装模作样地行至我身前,勾着唇角露出邪魅的笑容,调侃道:“青梅,本王可舍不得你走这般长的路。”
自打知道他也是个冒牌,违和感便更甚了,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强忍不适,柔柔弱弱地扶上王敬之的手臂:“青梅不想累坏了王爷…”
我捕捉到王敬之眸光一闪,鸡皮疙瘩蔓延到他的脖子。
他的神情微不可察的崩裂了一瞬,旋即将我横抱起来,瞥了眼一旁帮着息音提行李的徐聘婷,再次邪魅一笑:“抱你,怎么都不会累。”
好好好,我投降,我投降。
我不再说话,认命地挺在他臂间。
眼神也不自主地瞧向了正主,恰恰对上了徐聘婷看过来的视线,我内心尴尬,只得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院子里的牡丹已尽数开了,从前在印象中,只觉得这花艳俗,层层簇簇拥在眼前时,才觉出百般颜色百般香的艳绝,与俗是丝毫不沾边的。
王敬之迈着步子,耐克嘴一路维持到樱桃偷笑着替我们合上房门。
我们皆触电般退开一步。
场面一时颇有些尴尬。
王敬之干咳一声,沉吟片刻道:“本王——”说着又改口,“我是不是勒得你难受?”
我寻着床沿坐下来,舌头打结两下,正预备摇头,又堪堪停下,转而点了点头。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我同王敬之对视了一眼,
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先是闷着声,可我越是笑,便越觉得收不住,最后含着泪躺倒在床榻上。
我肚子都笑得疼了,拼命缓了几口气,望着天花板上的开屏孔雀,“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分分钟拿奥斯卡,果然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你。”
这恭维的话被他听去了,却没有等到回应。
我翘起头,瞧见王敬之埋着脑袋趴在桌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肩膀还在颤抖。
……
这孩子怕不是要笑疯了。
我支起枕头靠在榻上,笑笑停停,等那个肩膀安分下来。
许久,他才重新冒出脑袋,额角的青筋都分外清晰,他呼着气同我感慨:“你影响了我的发挥,方才还有好几句台词没有说。”
你改名叫王敬业好了。
“要不您现在回去补上?”我做出请的手势。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摇头道:“怕是来不及——”
话音未落,院外响起通报声:“皇上驾到——嗷——”
在拉长的尾音中,王敬之拉开门,院口处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王嬴之踱步而来。
王敬之也虚情假意地加快了步伐迎接,在这场战役中,作为残疾人的我显得格外吃力。
好在王嬴之人性未泯,淡淡道:“三嫂不必行礼。”
听到“三嫂”的那一刻,这名小妾的内心几乎是承受不起的。
我僵僵地悬着腿,保持着下床的姿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气氛诡异,我隔着一道珠帘卡在床榻沿,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只能瞧见王嬴之掀着皇袍坐在桌边,徐徐解释道:“三哥此番去护国寺是替国祈福,遭此磨难,朕心中愧疚。”
王敬之弓着身子立在他面前,“前有元梁将军舍生忘死保家卫国,后有皇上治国安邦为民操忧,臣若因此而受褒奖,才是羞愧。”
几番寒暄,王嬴之才切入重点:“朕此番来所为有二,一是看望三哥康健,二是给三哥一个交代。”他饮了口茶,“刺客已经收押,昨夜朕亲自去审,竟是刘党残余。”
提起便甚是恼怒,王嬴之闷闷搁下杯盏,骂了句:“胆大包天,不自量力。”
我悄摸动了动腿,想起之前王敬之向我推断幕后是二王爷与六王爷时,亦是八字点评,“莽撞冒失,自以为是”。
这两人不愧是兄弟。
王敬之这个冒牌,冒出了精髓。
“皇上息怒。”
王敬之听了这般久,只憋出了四个字。
仿佛这“替罪羔羊”也找在了他的意料之中。
闻言,王嬴之声音和缓了一些:“那几位贼子尚在收押,该如何处置,朕想要听一听三哥的意见。”
王敬之沉吟片刻,颔首答:“既是刘党残余,又胆敢行刺,加之近日坊间各色谣言,臣以为这其间应有丝缕联系,理应彻查,以绝后患。”
停了一刻,他继续道:“二哥精明,有胆有谋,亦熟悉刘党,此事或可交由他处理。”
一时间几人心神各异,皆未再说一句。
最终还是王嬴之率先打破了寂静,却是提了我:“听闻三嫂腿伤较重,朕叫人送了些药材过来。”
不待我开口,王敬之稳如老狗道:“臣替内子谢过皇上。”
王嬴之轻笑一声,转头望着门外骄阳昭昭下的牡丹丛,有些唏嘘:“三哥还是护得这般紧,叫朕想起从前。”
我差点忘了,青梅与王嬴之也算半个青梅竹马。
我透过珠帘缝隙,隐约瞧着明黄色的人影,侧脸显出几分柔和,那人问:“三哥呢?可还记得起从前的事?”间隔好一会儿,才继续问,“可还,怨朕?”
王敬之依旧颔首不抬,语气晏然如故,又有所不同:“从前的事,臣一刻不敢忘记,王敬之为兄长,亦为臣子。”
这话像怨,又像一句响当当的诺言。
年轻的皇帝站起身,静默片刻,到底未置一词,转身出了房门。
身后嗓音沉沉,是王敬之道:“臣恭送皇上。”
我莫名在这氛围里,觉出了几分沧桑。
抬头再看王敬之,瞧见他晃着步子掀帘进来,打了个哈欠,道:“妈的,累死爹了。”
……
救命啊,这里有神经病!!!
周遭的气氛又熟悉了起来,我发出课代表应有的疑问:“刘党是什么?”
王敬之沿着内室的小桌坐下,倒了杯茶猛地灌进去,简单解释:“之前和徐寅虎对着干的。”
他偏头看着我求知的神情,无奈又缓缓补充:“我之前和你提过前将军李勇,前奉天府丞杨先匀,你还记得吗?这都是一伙的。王嬴之即位,先是伙同徐寅虎拔了刘党,借二王爷和六王爷助力,安插自己的人。”
“现在朝中看起来只有丞相一派,实际仍是两党对峙,只是从刘党改头换脸罢了。”
说完这一通,贴心前辈问候道:“听懂了吗?”
我认为,我还需要再消化一下。
朝他讪讪一笑,答:“我只知道青春助力。”
这回轮到他疑惑了:“那是什么?”
……
当代年轻人与年轻人之间,也是有代沟的。
我眯起眼睛打量他:“我现在很怀疑,前辈,你怎么用一句话证明你也是穿越的?”
王敬之又灌了一杯茶,偏头想了一会儿,眼睛仿似闪着光,展眉一笑,答道:
“开黑吗?我亚索贼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