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厘光》HQR

1、第一章

　　在我爱你的日子里，要怎么去计量时间的长度，如果仅仅是一部分困扰，那太好了，毕竟这份爱意，我有好好守口如瓶。

　　周五 下雨

　　放学后的时光是最不安宁的。喧闹的吵杂的追逐打闹，混合着往后可能会为此后悔的对白，以及那些可以肆无忌惮且尚未消失的记忆，通通往大脑皮层抽丝剥茧。但这种喧闹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从人群骤减开始，完完全全可以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等着这些声音消失。

　　薛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人在雨点敲打玻璃的时候坐在窗边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把今天难以咀嚼又颇有难度的函数题继续演算一遍。靠窗的窗帘布微微鼓起，沾上了一点飞来的水沫，腌渍出雨季的影子。细细算来快到暑假了吧？人走得差不多了，少年皱眉看破了题目里的最后一点难意。像猫咪一样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望见了电扇和日光灯，眯起眼睛把这些化为今后回忆的轮廓。

　　那家伙该到家了吧。他想。

　　直起身来，椅脚发出鸟鸣一般的低响。拎起挂在椅背上的书包，拿走挂在桌边粘钩上的雨伞，检查了值日情况。呼，果然没怎么上心，还是得自己把剩下的一部分垃圾扫掉，以及亲自抹掉随着雨水混进来粘在窗边的泥渍。习惯了。接着锁好门窗，像往常一样。
　　做班长的多多少少担待一点。

　　走到走廊，初中部的教学楼估计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吧，这种下雨的天气连所谓的元气少年也没办法在操场上肆意挥洒青春了。楼梯的转角处，薛名习惯性地望望对面那家伙的教室，灯关了，人早就走了，他到底忘记自己说什么了。空空的教学楼随着天边的色调灰灰暗暗，依稀只有高三清北班的学长学姐还在奋斗这份天赐的青春，他们教室发出的暖光要是没有这场雨还真的看不真切。薛名抖抖伞，走向了淅淅沥沥的雨幕里。
　　没什么不一样的，他就像往常一样。一样像月球上的人，失去所有介质，丧失发出声音的轨迹。
　　一个人回家。
　　一个人的路途。
　　就这样，往前走。

　　按照心情的波动，少年看着来来往往渐渐模糊在霓虹灯里的人群，伞开在各式的空气里。街角的小吃店开了门，散发出雨天尤其诱人的油炸食品的香气，它们在灰暗潮湿的环境下也更加世俗。小吃店旁边的那家酒吧进进处处各式各样的人。薛名恍惚间记起那家伙说里面的鸡尾酒确实不错。人们带着潮湿的风跟你擦肩而过，每一次擦肩可能都是你和他这一生唯一相处的短暂，不问归处不问来路。

　　薛名转进一条小巷，那是还没被开发的的老旧居民区。缠绕交杂的年份在这里发酵，斑驳的电线杆布满新贴的或是留下痕迹的小广告。路边的矮房和这个圈子外的房子格格不入，低矮着却散发出人情味。小兽皮毛一般暖暖茸茸的橘色光线透出来，院子里的盆栽散出植物的腥，水的腥。要是在夏天，巷子拐角处的篱笆会开出天蓝色的无尽夏，它们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爷爷很和蔼，奶奶眼睛不太好，她喜欢在夏日的午后坐在摇摇晃晃的藤椅里抚摸着她的猫。那猫慵懒着，灰扑扑的皮毛，在老奶奶的臂弯里蜷蜷已经不太灵活的尾巴，也是上了年纪的老猫。
　　那家伙跟这对老夫妇倒是熟悉，不，准确来说是跟这条巷子里的所有人都很熟悉。他跟他们打招呼，尊敬地称呼每一个人，这是自己学不来的人际关系交往能力。在他面前自己只会躲在身后啊。

　　雨点啪嗒啪嗒掉落在透明的雨伞上，目光流连在铅色的天空，暗色调的植物上。脚上的运动鞋淌在水洼里发出利落的脆响。好在抬起脚看了看并没发现太过厚重的泥块。慢吞吞丝毫不乱地走过小巷，今天在学校里多待了一会儿。抬起手挽看看已经六点多了。在雨停下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家门口。
　　收了伞。

　　一楼的边上靠了自行车，说明那个邋遢的程序员已经回来了。
　　二楼的炒菜声加上外溢的饭香说明那个六年级小女孩的单亲妈妈也已经回来了。
　　三楼的走廊有一些狗爪印，薛名发誓这个秃子男人的狗再到处乱撒狗尿就出面解决他和它。
　　四楼的情侣应该还堵在从工厂回家的康庄大路上。
　　五楼…
　　薛名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那家伙在塑料柄刻了宝贝两个字的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了把手。

　　一片漆黑。
　　开门的一瞬间，一个身影倒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双手勒住他的腰肢。
　　“薛亦，你又搞什么啊？”
　　少年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呢喃道。

　　“宝贝怎么直呼其名！叫哥。”对方的声线懒懒的，低下的头刚好放在自己的肩上，身体散发出前几天刚买的洗衣液的甜味。
　　“你什么毛病？是不是又看了什么番，把你疯成这样。都说过了，把你的那点心思跟三次元分分开。”但薛名表示自己并不想领情。
　　他挣脱老哥的熊抱，顺手开了门厅的灯。不满地皱皱眉头，晃了晃手上还在滴水的伞，盯了盯薛亦衣服上被伞泡出来的水渍，还好不是很大一块，不然又要重新洗，距离夏天没多少的日子里不容易干的衣服无疑是致命的。衣角流下的水滴还容易引发一系列霉菌滋生。除了必要衣物的换洗，真的经不起眼前这个笨蛋的折腾。对了，阳台上的花还要遮一遮雨，那玩意儿虽然和面前这家伙一样皮实好养，但水分太多根茎容易腐烂。橱柜里的衣服要换新的樟脑丸了，把以前墙角的霉菌铲除掉好了。还有，把抽油烟机的油渍该刷一刷了，上次炒菜的时候粘粘糊糊自己看着都恶心。想来想去，这个周末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干，真是一场恶战在即。我十几岁，我好累。
　　薛名熟练地在进门的橱柜上放下钥匙，脱下鞋子。还好除了书包有一点点打湿，其他都挺干爽的。

　　此时此刻，薛亦靠在橱柜上，看着一脸黑线的老弟，天真无邪地笑了笑。
　　“宝贝干嘛去了，今天回来挺晚。”
　　“大扫除。”
　　“那帮家伙又没搞干净就溜了吧。我就知道这班长没什么好当的。我帮你教训一下他们？啧。”
　　“你都…”
　　还没说完，对方就轻车熟路地模仿起了自己的语气：
　　“我都高二了，应该好好学习，不要整天追番，不要看r18小黄书，不要逃清北班的周末补课，最好留下来上一到周末的晚自习。对不对？”
　　“还有…”
　　“还有不要叫你宝贝，更不要在学校叫。对吧？”
　　“你都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名打开了鞋柜，把薛亦的鞋子取出来晾在一边。
　　“下次鞋子是湿的的时候摆脱把它们拿出来晾着。”
　　薛亦交叉着双臂，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尾随着老弟走到客厅，看着他把灯打开。薛名望了望沙发，立马瞳孔地震。

　　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橘色的灯光显得很温暖，但还没把心暖热，薛名就瞄到了茶几地下的毯子上，沙发上，一，二，三…细细数来十本r18的小黄书。其中一本非常张扬地摆在沙发的正中央，豪迈地展开自己的身躯，袒露出看得见一些不可描述部位的猫耳女仆play。薛亦的眼镜还十分博学地摆在了书页的中部。

　　薛亦粘粘糊糊靠拢在石化的薛名身边，皮厚得完全没有未雨绸缪的危机意识。相反见老弟把眼睛锁定在他的小宝藏上，瞬间眉飞色舞地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很自豪却又非常没有眼力见儿地问：
　　“宝贝是不是要借？你哥我大方得很！小男生嘛，我理解！库存很多！任君挑选！”
　　在那一刻，薛名觉得世界观爆炸了，虽然知道老哥的癖好，他以前也这么做过，但冷不丁这种视觉冲击像锤子一样砸在眼前，还是会引起极度不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铃儿响叮当之势正对对方并且扯起对方的耳朵。满腔怒火。

　　“薛亦，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把这种东西到处放！你看这些东西我没意见，但你也不能把这种本来该藏起来的东西像四大名著一样豪横地摆着吧？！”
　　此时的薛亦一本正经，甚至很冷静。
　　“你不借吗？”
　　“哈？”虽然知道自己的哥脸厚了多少年了（小时候翻女同学裙子，结果反而因为所谓的痞帅收获女粉丝，薛名现在都觉得那女孩子一定不太正常），但没想到这么厚。
　　“我还以为我可以凭借多年的经验推荐给你，让你少走弯路。”
　　你为什么一脸可怜巴巴啊？！摊上你简直了好吗？！薛名现在生无可恋至极。

　　“其实，我觉得宝贝你…”陷入沉思的时候薛亦像是中了什么咒一样把嘴靠近薛名的耳边，薛名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轻轻擦过的颧骨，直到目光可及的喉结消失在了眼角。唇间的质感是对方骨节分明的拇指传递过来的。

　　“长得比本子里的萝莉好看。”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遮蔽一部分的的光。为什么高二比自己这个初三的高这么多？百思不得其解。（你当然不理解，作者就好身高差这一口嘛）

　　你以为我会感动？做梦！
　　如果我是个女孩子被你这样说，我可能会看在你的颜值面上原谅你。
　　但我不是！
　　重重的，薛名黑着脸使劲捏了一下捏在手里的耳垂。把他的脸正过来，带着黑化的瞳孔，面脸黑线。

　　“今晚你没饭吃了。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