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闲事》孓别

16、约定

　　事实证明，逃避从来都没什么用。
　　祁森藏在祁府还没到一天，宣旨的太监就上了门。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那位强抢民男的公主殿下，等在一旁笑盈盈的看他领旨谢恩。
　　只是这笑，在祁森眼里，多少有些得意。
　　毕竟他昨日躲的不是一般的狼狈。
　　“驸马今日就随本宫搬去公主府罢，”她笑着凑上前，俯首耳语，“毕竟，驸马在长明待不久了，本宫当真是一刻也不愿浪费。”
　　待不久？
　　皇帝才召回他，能轻易放他走？
　　哦，他现在也算皇亲国戚了。
　　祁森正要抬头，一只手卡住他下颌，用力一抬。
　　他克制住躲闪的冲动，整个人都有些僵，抬眼时正正对上公主殿下那双笑眼。
　　这位殿下的手，是不是有些大了？
　　“驸马想知道？那就跟本宫走罢。”雍华低头，在他唇上一吻，蹭上些口脂，“谢游击，听说你曾被人抢了军功？”
　　祁森浑身一震。
　　“臣，遵命。”
　　'
　　“雍华当真把人带去公主府了？”
　　“是，奴才亲眼见着驸马进了公主府。”
　　“这小子就这么着急？”皇帝有些不满，“雍华可是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岂容他一个小小从五品小将放肆。”
　　皇帝这时候看起来就很像一个女儿被抢走的父亲。
　　“摆驾，去公主府。”
　　可怜的老父亲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出发了，脑子里转着些刁难“臭小子”的主意。
　　只可惜，等他赶到公主府，想象中被外人迷的晕头转向的小姑娘并未出现。
　　反倒是那驸马爷，可怜巴巴的摔在床边，手上还绑着铁铐，衣衫凌乱，面红耳赤。
　　皇帝看的一愣。
　　他也是个爱玩的，能看的出来，驸马应该是躲避时摔下床的。
　　见皇帝进来了，雍华扫兴的直起身子，放弃了折腾心上人，语调亲昵，“父皇怎么来了？”
　　语调里颇有些被坏了好事的埋怨。
　　但皇帝却毫不在意，含笑开口，“朕不来，又岂能见到这一幕？”
　　“怎么，父皇心疼了？”
　　“怎会？”皇帝笑着转头，打量了一下驸马，“华儿被朕宠坏了，祁爱卿……”
　　“殿下真性情。”祁森勉强整理了下衣物，看起来倒没那么狼狈了，“谢陛下关心。”
　　他形容狼狈，举止却得体，看的皇帝突然心虚。
　　因为这孩子很像何安，那个早逝的礼部侍郎。
　　他与何安也算年少相识，后来何安早逝，何雅被嫁给祁云升，他也是看着的。
　　只是，他没想到，何雅竟然是不愿意的。
　　更没想到，忠心耿耿的祁云升，不仅不爱何雅，连被何雅养大的幼子都不爱。
　　祁云升……
　　想到祁云升，皇帝心情有些复杂。
　　他杀的人太多了，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不仅自己死，还要带着儿子一起死。
　　如果不是祁云升打心眼里瞧不起被何雅养大的小儿子，这个孩子大概也活不了。
　　但是，哪有皇帝不忌惮将军的？
　　因为这点忌惮主动去死的将军，他却是从未见过。
　　这让皇帝都感到胆寒。
　　他笑了笑，“卿立了功，原本是该封爵的，只是……”
　　他说到这里，停了会儿，听起来很纠结，“就封昭武侯罢，不享食邑，不设封地。”
　　“可愿？”
　　“臣谢陛下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他识趣，皇帝又笑着和雍华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回宫。
　　“儿臣自不会与父皇客气。”
　　雍华送皇帝出府，祁森顺着链子上榻，仔仔细细的把自己整理妥当了，盯着铁链发呆。
　　这铁链，和牢里用的差不多粗细，手铐部分却改了，内侧还垫了衬布，确保不会伤人。
　　要么，雍华殿下经常这么玩，他只是不巧合了公主审美。
　　他到底是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又是祁氏唯一后人，皇帝就算不在意，也得来见见做个样子。
　　要么，雍华殿下蓄谋已久，就等着他应召回都。
　　皇子龙孙……
　　他没再继续想下去。
　　当今皇帝多疑又贪色，大行制衡之术，治国理政却寻常，看他的反应，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但是，既然雍华找上他了，要的是他还是兵权，日后总能见分晓。
　　“小将军久等了。”公主殿下推门而入，笑意盈盈，“今日应当无人打搅了。”
　　“殿下莫要如此戏弄臣，”祁森抬头，强作镇定，“殿下行事，还需撤暗卫？”
　　雍华被他逗笑，却没有继续逗弄。
　　她脸色冷下来，不再带着轻佻的笑，“本宫派人去漠河查过，云归德得位不正，夺了小将军不少军功。”
　　“而今祁家军主力全灭，狄族动作频频，云州军却是懈怠已久。若有不测，也就小将军能支援一二。”
　　“只惜，本宫查到的证据不能见光。不然，好歹也该为将军正名。”
　　祁森愣愣的看着她。
　　他不得父亲重视，甚至连信任也无，自从云副将偷偷占他的功劳成功后，就有不少人也跟着这样做。
　　他抗争过，但祁云升不信。
　　之后，他就不再争辩了。
　　他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护着那些愿意跟着自己的人，仅此而已。
　　他没想到这件事还会被人翻出来，语气真挚的说可惜不能为他正名。
　　尽管只是一句空谈，他依旧动容。
　　祁森垂眼，没再试图研究手铐，“即便如此，殿下亦无需……无需如此。”
　　“但本宫心悦将军，亦是真。”
　　雍华笑着捉起他一只手把玩，染了寇丹的指甲在他掌心轻轻拨弄，“待小将军凯旋，本宫就聘为皇夫。”
　　“臣……”
　　“不是应允的话，小将军就莫要开口了。”雍华贴近他耳侧，吐气如兰，“小将军若是拒绝，本宫可就不能保证将军安危了。”
　　祁森沉默。
　　他不知道雍华这份对他的偏执情感从何而来。
　　云州毗邻卡西拉干草原，漠河却多是山林险地，他也不知道雍华为何认定他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能赢。
　　但他到底没问。
　　“殿下厚爱，不敢推辞。”祁游击被锁链困在榻上，脊背依旧挺直，“殿下若腻了，还请放臣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