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九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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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有一小段喘息的时间，但也聊胜于无，被甩下之后，叶随霜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勉强抬起头向前看去。
眼前一道薄幔轻纱充作屏风，将空间一分为二，把来客和侍从都隔断在外，而帷幔里有一“人”静静躺在那张奢华过分的寒玉石床上，想来是传说中的魔皇了，薄纱帘的遮挡效果对修士而言几乎毫无作用，叶随霜便立刻看向那人，只是这一眼差点叫她心脏骤停——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烂肉块堆砌成的重口味人型装饰物，看起来似乎全靠身外层层堆叠的绷带固定才不至于散架一样。
至于殿内微妙气味的来源……那人身上被腐化的血水和黄绿的药汁浸透的绷带也许能够说明。
“你说有枯无的消息了，人呢？”
也许是声带的溃烂，魔皇发声时带着出气多进气少的濒死感，漏出断续嘶哑的气音，听得叶随霜头皮发麻，一旁的路玄岐却神色如常，也许是习惯了，他埋头恭恭敬敬道：“儿臣曾与此女有过接触，发现她得到枯无尊者暗中襄助，几次接触后确认她与枯无尊者是师徒关系，这次在仙门大会中因缘巧合将她捉住，可用她引出枯无尊者。”
叶随霜倒是不意外他会睁眼说瞎话，意外的是他居然会对魔皇口称“儿臣”，毕竟不说溟夜语，就连仙门叛徒魏朔都对路玄岐如此蔑视，不难看出魔皇对他的态度如何，就算这样还要热脸去贴冷屁股……果然还是心怀鬼胎。
“……引？”魔皇森森道，叶随霜心里一紧，下一秒就看到隔空一道劲力将反应不及的路玄岐打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而殿内其余侍从皆低首垂眸，大气不敢出。
一阵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后，路玄岐狼狈地砸在地上，顾不得喘息又立刻翻起身来，气息不稳道：“咳……尊上息怒……仙门大比难以寻得时机，这才、才没能直接拿下枯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魔皇骂道，声带如同老旧破败的风箱被骤然拉动，急促又无力，气急般怒吼道：“本尊要的是枯无！拿他的徒弟引蛇出洞？那云葳不就是吗！自以为是的蠢货！本尊如今如何赌得起！”
不管惨遭嫌弃的叶随霜心里作何想法，路玄岐非常狗腿地补充道：“尊上！那云葳是个什么货色？枯无如何会为他冒险！”
“云葳欺师灭祖在前，就算枯无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会有人说个不字，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的见死不救，但这个丫头不同，她是七门中逸仙阁阁主之女，正是她想为师尊报仇从而和云葳对上，才会被儿臣所擒，若是枯无贪生怕死不愿出面，不说天下人，逸仙阁就不会放过他，至于他心里愿不愿又如何？”
叶随霜：啊这……
她算是听明白了，路玄岐假装是为了拿她引出云舟才将她捉来魔界的，而魔皇却不相信枯无会为了一个小弟子犯险，路玄岐便劝魔皇靠煽动舆论逼迫云舟站出来，这样就算云舟不出面，也会让逸仙阁与之交恶，搅乱浑水。
问题是……路玄岐本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在她低头沉思的这段时间内，魔皇也沉默不语，只是听他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叶随霜猜测他应该是有些意动的，毕竟刚刚他自己亲口所说“如今如何赌得起”，看来是这副苟延残喘的姿态也撑不久了。
果然，魔皇缓缓道：“那就如此……”
还没等叶随霜一口气缓过去，魔皇话音一转：“此事交给开阳去办，你只要给我寸步不离地看守好此女便可。”
此刻的路玄岐就像是一个社畜，费尽心思谈下一个大单子，万事齐全之后却被狗上司转手交给其他关系户，他急切道：“父皇！我……”
“好了！”似乎是不满于他的顶撞，魔皇怒道，随即咳嗽起来，艰难地喘息几声后勉强放缓了声调，安抚道：“为父知道你忠心，只是开阳原是正道修士，自然比你更了解如何同那群伪君子周旋，这点用人的道理你都学不会，这位子以后又如何坐得稳？”
叶随霜：妈呀，真是狗上司，好大一个饼……
不管叶随霜心里作何感想，但路玄岐看起来是被说服了，他眼中光芒一闪，似乎因为魔皇最后一句话心思浮动了起来一样，勉强压下脸上的喜色，低头施礼，恭恭敬敬地回复：“是，儿臣知晓了。”
下一秒叶随霜就被他扯着后衣领粗暴地从地上拖起来，她内伤过重，被他这么一扯差点再吐两升血，还不等她有所动作，路玄岐已经开口告辞，拖着她就往外走了。
这个拖是真的拖，叶随霜已经不知道他是做戏做全套还是单纯地打击报复自己，但这百来阶石梯拖行下来，叶随霜只感觉屁股都颠麻了，强撑着一口气想骂人又立刻被路玄岐顺手堵上了嘴，憋屈得要死。
最后被拖行了不知道多远，叶随霜感觉身下摩擦的触觉一顿，路玄岐随手将她向前扔了出去，那地面凸凹不平，叶随霜砸上去的时候莫名还听见酥脆的碎裂声。
甩下她之后，路玄岐也不说话了，径直在不远处盘腿坐下，大概是在调息刚刚受的伤。
看到他叶随霜就气得牙痒痒，魔界没有灵力，无论她如何打坐调息都无法得到一点恢复，而乾坤袋又被路玄岐这个狗东西扔在秘境内了，她连基础伤药都没有，只能靠一身正气硬抗。
刻意无视了内伤带来的阵痛和眩晕，叶随霜打量起了四周：她应当是被路玄岐带到了宫殿内的地牢，潮湿且阴冷，空气又不太流通，空气中弥漫着对呼吸道极其不友好的灰尘和霉菌的味道，让叶随霜本就不太良好的健康情况更是雪上加霜，而她刚刚被扔到地面时压碎的东西……是人骨。
叶随霜默默将自己身下不知道哪位仁兄的骨头渣扫远了些。
刚刚在魔皇座前，路玄岐十分狗腿地表示自己会赌上性命看守好叶随霜，但现在路玄岐只是随手将她甩进了一间牢房就没再管她，甚至这间牢房的门还大敞着，若是叶随霜想的话，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地牢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十……”也许是叶随霜打量地牢出口的目光太过直白，闭着眼睛的路玄岐突然开口。
叶随霜怒道：“你他妈自己要坐那么远！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这牢房大到我走到门口就有十步了！”
路玄岐恍若未闻，依旧紧闭双目，气定神闲地改口道：“九、八、七……”
“淦！”叶随霜大骂一声，强撑着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跨出牢房，怒气冲冲地走到路玄岐四五步开外的地方，又骂骂咧咧地坐下。
等她迈入路玄岐近身的范围内后，他倒数的声音便停了下来，只是仍然维持着自己调息的姿势，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他没有什么想说的，叶随霜却有想问的，于是毫不客气地说：“你到底想干嘛？”
好像在哄孩子一样，路玄岐慢条斯理道：“自然是看守好叶小姐，等开阳真人的消息。”
见他装傻充愣，叶随霜嗤笑一声，到底是顾忌隔墙有耳没有继续追问，直接转移了话题说：“药。”
她语气过于理所当然，路玄岐终于睁开了眼睛，微笑着投以眼神询问。
“伤药啊，”叶随霜抖了抖自己身上脏兮兮都是发黑血迹的校服，有气无力道：“魔界是什么鬼地方你不知道？这伤再放下去我就要死了。”
就算魔皇肉身溃烂，一副气息奄奄命不久矣的样子，他也是实打实的大乘修为，叶随霜现在不过元婴后期，在刚刚动了杀心的魔皇那毫不留情的威压之下内伤极重，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跟路玄岐聊天全靠心中那点危机感和求生欲。
但她早就知道了路玄岐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友善，更何况现在也摸不准他到底希望利用自己达成什么目的，叶随霜唯一能赌的就是自己这条命目前对他还有点作用。
伸手讨药讨得理直气壮，但叶随霜其实心中忐忑无比，却没想到路玄岐居然也爽快，她话音一落便随手掷来一个瓷瓶，叶随霜抓来打开一看，表情有些微妙。
察觉到她面色奇怪，路玄岐叹了口气，笑盈盈道：“某到底不比叶小姐，家大业大……”
伤药确实是伤药，但完全比不得叶随霜之前吃的那些极品丹药，要知道之前叶随霜手里最基础的疗伤药也是回春丹，而这瓷瓶里的却是普通散修常用的那种金创药，药效不知道差了多少，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真的如他所说手头拮据，还是怕她恢复太好而有意为难自己。
无奈的是叶随霜并没有能够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她也只能看着手里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丸皱皱眉，还是一仰头，囫囵吞了下去，立刻原地打坐，尽力调息起了内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随霜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叶随霜：不能说收效甚微，起码是毫无用处。
这点金疮药的作用大概相当于兰博基尼五元优惠券，叶随霜只感觉自己糟糕的内伤丝毫没有得到哪怕一成的修复，仅仅是疼痛感被缓解了些许而已。
扫视了一遍自己糟糕的伤势，叶随霜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打算为自己争取一下。
但路玄岐已经不在原地了。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九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