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玖玖归依

13、第十三章

　　蓝夏从第二天开始便随着这家人忙开了，因为二楼新房里除了橱柜、床和梳妆台外，其他的一样都没购置。叶欣然带着尹栓栓和蓝夏逛商场逛专卖店在街上东奔西跑地忙碌了四天，仍有部分东西没选到中意的。这天傍晚，三人刚踏进家门就险些与步履匆匆的叶烈撞个满怀。
　　“去哪儿啊表哥？走得这么急。”尹栓栓抢先问。
　　“上司来了，去跟他见个面。”叶烈看到她们三人，停下了脚步。
　　“我也去，我也去！”尹栓栓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抓住叶烈的手臂直嚷嚷。
　　“栓栓，别闹了。你二表哥要忙正经事，赶紧让他走吧，别给耽误了。”欣然在一旁劝道。
　　叶烈没作声，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蓝夏。她手里拎着一个大包，刚从外面回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了，她嘴唇干得起皮了和脸色微微发黄，看来连日的奔波确实把她给累坏了。
　　“阿烈啊，方便的话，要不，你带着蓝夏一块儿去吧。”叶母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小勺，从厨房里探出身来。
　　“对啊对啊，阿烈，你带蓝夏一起去吧，回来的时候，顺便让蓝夏帮我再选块窗帘布。”欣然立即跟着怂恿起来。
　　“去吧去吧！”尹栓栓态度突然180度大转，劈手夺了蓝夏手中的大包，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叶烈身边挤。
　　蓝夏瞬间面红耳赤，恨不能就地裂个缝让自己钻进去。叶烈倒是顺应民意，拍了拍蓝夏的肩膀：“那就赶紧走吧。”
　　这是她第二次坐进这辆黑色别克，本来上车前她想看看车牌号，但转念便放弃了，因为上次特意留意了叶昊然的车牌号，以为自己能记住的，谁知还是不行。难道，这辈子真的就只能记住那个人的车牌号吗？蓝夏撇了撇嘴，把视线移到窗外，车水马龙，还是一派繁忙景象，只是，也不知有没人注意到这夜色渐浓了。
　　“这两天辛苦你了。”
　　“哦，还好，你嫂子会比较辛苦。”驾驶座上的人拉回了她的思绪，“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不邀请你上司到家中坐坐？他都到C市了，你就在外面接待他似乎有些……”
　　“呃……他不大方便到我家。”叶烈迟疑了一下，“其实，要见的这个人你认识，是你们经理尉迟井……”
　　叶烈之后还说了些什么，蓝夏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的心跳在听到“尉迟井”三个字时习惯性地漏了半拍，接着便被它整个儿占据了，以至于到达凯悦大酒店时，叶烈喊了好多遍她都恍若未闻。下车时，她还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我是不是该换件衣服？叶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戏谑地道：你就这身行头去相亲也够份儿了？她立即撇过头，不再言语，心的鼓点却是落得更猛烈了。
　　她承认，推开包厢门之前，虽然很紧张，但心中亦是盛着满满的期待的；但踏进包厢的那一刹那，她的紧张、期待都因为坐在尉迟井旁边的那个女人迅速跌落了。她年轻、漂亮，有气质，着装首饰简约而不简单，握住茶杯的手就像诗中所描绘的那样——“指如削葱根”，面容肤色则是“敷粉太白，施朱太赤”。“这就是传说中的经理夫人苏梓潼啊，的确是个美人，跟她身边的男人真是‘珠联璧合’”——蓝夏跟她握手时心里不禁这样叹道。但她也看出来了，那女人看她的时眼神是冰冷冰冷的，与招呼叶烈时完全不同。
　　真正握住他的手，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可以这么从容，她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表扬了一下自己。他还是那么优雅，那么自信，好像从来，好像永远，都不会自卑，不会狼狈。那两人本来大可不必跟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客套，但叶烈称，她是他的好朋友，而没说是公司的职员，所以上司才会多看她两眼。所以，身边站着个“光环”，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而就是这点“光”，若单凭她自己，是绝对得不到的。
　　菜很快上来了，男人们喝着酒，话也渐渐聊开了。两人好像还是学生时代的亲密，虽有职位高低之别，但谈笑间察觉不出丝毫的生分。蓝夏安静地坐着，不敢看苏梓潼，更不敢看尉迟井，只是偶尔有人问话，她才应两句。叶烈虽与上司聊得投机，却也没有冷落了一旁的蓝夏，时不时地夹些新上的菜到她碗里，她则回以淡淡的微笑和一句“谢谢”。
　　“叶烈很少带女孩子出来吧？而且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儿能让他在跟你聊天时还挂在心上的呢。”苏梓潼偏过头，看似是说给尉迟井听，实际却是表达了心中的疑惑。
　　尉迟井给了身边人一个自信的笑容：“相信我，关于叶烈，我们绝对是第一信息人。”
　　蓝夏看着微笑着的尉迟井，突然失神。叶烈见状，忙拿起一张面巾纸装作给她擦拭嘴角，她这才局促地缓过神来。不经意间，与苏梓潼四目相视，蓝夏身体颤了一下，很轻微的，无人察觉，因为苏梓潼的眼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敌意，对，是敌意而不是醋意！好像蓝夏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那样的眼神，让人害怕，让人有想逃走的冲动和欲望。蓝夏慌忙低下了头。
　　这顿憋闷的饭总算接近尾声，苏梓潼去了洗手间，叶烈陪蓝夏和尉迟井走到大厅，转身到前台结账去了。
　　蓝夏跟着尉迟井一前一后出了酒店。
　　“不好意思，蓝小姐，看来我得回去一下。”尉迟井的突然转身让蓝夏吓了一跳。
　　“好，您自便。”蓝夏朝他微微鞠了一躬，脸上挂着微笑。
　　然而走了还不到一米，尉迟井就被身后的人喊住了，他疑惑地转身。
　　“对不起，”蓝夏抚着臂弯上的外套，“您……是不是要去取外套？”
　　尉迟井望着蓝夏手上的深色衣服，微微一怔，随即笑着向她走过来。
　　凯悦大酒店门前泊着一排车，蓝夏恰巧站在尉迟井车身后。那一排车辆与酒店大门之间留有大约5米的距离，之间行人稀少，时不时会有路人经过，或是有人从饭店里走出来。蓝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个人向自己缓缓走来，他一只手插在西服裤中，目光温暖如玉，似乎还散着一种异样的光芒。有一瞬间，蓝夏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她在他离自己还有两步之遥时抢回了思绪，同时将自己臂弯上的西服抽出，然后很恭敬地递了出去。
　　“看到你们忘了，所以我自作主张带了出来。”蓝夏微微低了头，仿佛自己做了僭越的事一般不安。
　　“谢谢你。”尉迟井从容地接过外套，看着她，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蓝夏？有些耳熟，好像听谁提起过。”
　　蓝夏刚刚平复的心湖此刻又不可抑制地泛起涟漪，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激动还是应该感动：原来，渺若尘沙的蓝夏，也曾进入过他的视听范围。可就是得到这么一点点甚至什么都不确定的信息，蓝夏的眼角还是不可避免地湿了：老天终于被她两年来几乎每天任劳任怨加班的诚意感动了，终于肯让她走近他的世界。
　　她借着捋头发的档拭了拭眼角，她不想自己的视线在这种时候模糊，因为再次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不知将会是何年何月，她希望此刻自己好好好好地看着他，以便把他的容貌再一次细致地刻在心底。
　　然而，就在这时一束强烈的灯光打了过来，伴随着刺耳的引擎，蓝夏惊得目瞪口呆——那个驾驶摩托车的人正举着根约一米长的棍子朝他们疾驰而来。那车速之快让她忘了逃跑，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张开两只手臂，本能地挡在了尉迟井面前。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当看到即将面临的状况时，他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不过，蓝夏想要保护尉迟井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在那根棍棒狠狠地挥下来的一刻，几乎是同时，尉迟井一把抱住蓝夏，瞬间转过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以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她面前。等她再度睁开因极度恐惧而紧闭的双眼时，死死环抱自己的那股强大的力量渐渐散去了，她感到一个身体正顺着自己的后背无力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