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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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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席间一位身着暗赤流纹锦衣的少年却一直未和左右搭话,他就是代父赴宴的魔族少君芫华。
芫华向天帝告禀,先前父君应了火神之请,今日应当亲自赴宴,然而昨日父君突然身体抱恙,实在有心无力。故派他前来,向天帝致以谢意。
天帝见解蠡的这个儿子还挺顺眼,少年意气十足,说话真诚,不似解蠡那般老谋深算,阴阳怪气。
他便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无妨。今日之宴,意在共享美酒,还请少魔君随意。”
芫华端起酒杯,做了“请”的姿势,举头一饮而尽。
风允婼早就发现今日魔族赴宴者只有芫华一人,他猜想是解蠡有意为之。若解蠡今日当真借着众神齐聚九重天的当口,擅闯不周山,倒也是拿他罪证的最佳时机。风允婼虽从宴席开始就坐在位上,不曾离开,但他时刻注意着不周山下结界的动静。
他亦是被人时刻注意的对象。扶虞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风允婼,他并非不知晓,向来都是泰然处之罢了。
他偶尔朝座下的孟阿觅望去,正好撞见她微醺的模样。那白皙的脸颊隐隐飞上红晕,不染脂而色若桃李,灵动的双眼迷离缥缈,不刻意而顾盼生姿。见此,心中竟生出莫以名状的欢喜。
一旁的扶虞眼尖地发现风允婼出神地望向某处,手里的酒杯擎了多时也未饮下,顿时好奇心大发。要知道,端庄雅正的火神从未有过此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喝得正酣的孟阿觅。
扶虞心下忿然,听闻火神数万年来都未曾对哪位女仙倾心过,如今竟然对孟阿觅青眼相加。她不过一介下贱地仙,空有一副好皮囊,凭什么和贵为九重天小殿下的自己争!
思及此处,扶虞对阿觅越发讨厌起来,即使前两日她还救过她的性命。如今看来,那只是她迷惑人心的手段罢了。
她恨恨地将杯中酒一气饮下,身后的仙娥忙不迭上前将空杯斟满。
那厢阿觅刚离了座,风允婼察出她已有些醉意,心内隐隐生出担忧,便若无其事地拂袖起身,朝她走去的方向跟去。
这些举动都被扶虞看在眼里,亦悄悄离席,偷偷跟在二人身后。
她倒聪明,不紧在风允婼的身后,而是寻了另一条路走,那条路和阿觅所行的殊途同归。绝妙的是,那路两旁生长了许多细竹,正好可以给她遮掩行踪。她以为如此风允婼就发现不了她。
此番景象,倒真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风允婼这只螳螂早已发觉跟在其后的扶虞这只黄雀了,他对她向来是不以为意。扶虞平日确实任性跋扈了些,但还未有什么逾他底线的行为,只当她小孩意气,不成什么气候。她想跟着让她跟着便是。
阿觅没有全醉,神识还算清爽,但她酒量不佳,的确有些上头。她原先想去净房,这七绕八拐的,最后也不知走到了何处。风允婼不远不近地默默守在她身后,任她走到哪里就是哪里。正当走着,突然间,风允婼感受到一丝微弱却明显的气息。原来当初他布下不周山结界时施了火羽咒,若结界开,则火羽焚,火羽焚时施咒人即便在九天之外也有感知。如此说来,已经引蛇出洞了。
风允婼眉间一紧,定定看向前面的阿觅,料她在这九重天众神之地,还不至于遭遇什么危险。而不周山一事关乎六界安危,不可轻视,遂打算折返,径直下凡到不周山。
就在此时,迎面冲阿觅正走来一位提酒仙娥,她端着一方食案,食案上托了酒瓮。这提酒仙娥虽不认得阿觅,但见她一身打扮,心知定是哪位仙子。又见仙子身后跟着的竟是火神大人,连忙停了脚步,屈身恭敬地立在一旁等他们走过。
扶虞老早就看见那位仙娥,见她手中是酒瓮,酒瓮中必定有酒。她脑子一动,眼睛一转,不禁面露狡黠,萌生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心下得意道:今日非要叫你在火神面前出丑!
当阿觅踩着略有些轻飘的步子,正从提酒仙娥身边经过时,扶虞悄悄在袖下用手指一点,一道灵息从她指尖飞出,径直点入提酒仙娥身体。紧接着,那仙娥就好似鞋底打滑,双脚完全不为自己所控,直直向阿觅奔去。身体也无法受控似的就要摔倒下去,而她手中的酒瓮,眼看就要脱手砸在阿觅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风允婼瞬间就到了阿觅身旁,他一手揽住阿觅的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她的身体退到一侧。
酒瓮落地,咣当尽碎,瓮中美酒泼洒了一地。
阿觅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风允婼揽着了腰,二人身体紧靠,她大半个人还偎在他怀中。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她三分的酒醉已醒了两分。
她仰头,正好望见他神情凝重的侧脸,以及半束的长发,随赤带一起散至肩后,如墨似瀑。
火神风姿,令她想起娘亲曾经教她念过的诗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虽然不懂具体含义是什么,但娘亲讲过一个故事。
娘亲曾经有一个故人,故人是位风华绝代的佳人。后来那位故人遇见了一名男子。男子英俊潇洒,才貌两全,令故人一见倾心。故人将她对男子的思慕说与娘亲听时,念了那些诗句。如此,诗中形容的就是那名英俊潇洒,才貌两全的男子吧。
想来,英俊潇洒,才貌两全,都还不足以形容眼前之人。他是心怀苍生的火神,视守护六界安宁为己任,所向披靡,举世无双。
念及此处,阿觅只觉心中怦然,脸热不止。旁人瞧来,只见她痴望他良久,呆若木鸡。
一旁的提酒仙娥恍若大梦初醒,刚才若不是火神及时出手,自己就是犯了偷袭仙人罪。按论处,这偷袭罪可大可小,若被袭者无碍便可小,若被袭者受伤且伤势严重,则可大。所犯事大者或被削仙籍,贬入凡间;或遭天雷刑。所犯事小者也需到天经阁扫尘一月,以示悔过。
一阵惊恐紧随后怕袭上心头,提酒仙娥扑通跪地,着急求告:“火神大人!奴婢方才所为并非有意,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差点冒犯了这位仙子,还请火神大人和仙子恕罪!”
风允婼心下了然,只对那仙娥淡淡道:“下去吧。”
“多谢火神大人,多谢仙子!”提酒仙娥连忙收拾了地上的残局,不胜惶恐地告退而去。
风允婼冷眼向一旁的竹丛望去。躲在竹丛后的扶虞见孟阿觅出丑不成,反倒让她得了和火神如此亲近的机会,正恼羞成怒,发现火神眼神冷峻地看向这边,自己的处境进退皆非,不禁又有些心虚了。
风允婼心知是扶虞暗中捣鬼,所幸阿觅并未受伤,再者,不周山那边需他即刻前去。此次便作罢,不与她追究。
再低头看自己怀中的女子,她本就喝了酒,加之刚才扶虞的作弄,应该也受了些惊吓,现在她脸上红晕阵阵,连呼吸都不匀称了。
当即,他将她横腰抱起,朝烨云宫的方向走去。
扶虞见此情景,直恨得牙痒痒。
二人一路无话,阿觅的心却咚咚跳了一路。她自觉地将双臂环着他的腰身,偷偷抬眼瞧他,他始终神色如常,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从风允婼抱着阿觅跨进烨云宫门,穿过前院,走廊,内院,千卉园,一直到澜沧殿,不知有多少小仙娥仙侍瞧见了。他们一如往常地对着火神大人屈身行礼,内心里却惊讶且激动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小仙娥,她们先是不敢相信,而后又确信,方才抱着阿觅仙子走过去的就是火神!
刚刚还一本正经示礼,待火神和阿觅走远,小仙娥们立马聚在一头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都看见了吧?火神大人……抱着阿觅仙子!”
“人间有规矩,说这男女授受不亲。如今,火神大人和阿觅仙子都如此搂搂抱抱了,嘿嘿……”
“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天经地义,再合适不过了!”
“我就知道!阿觅仙子是火神大人亲自请来的客人,必定不同于常人。”
“我们火神大人如此优秀,终于找到令他心属的仙子了!”
“说不定,我们烨云宫很快就要办喜事儿咯!”
……
仙娥们叽叽喳喳说自家主子八卦的声音越过宫墙,一字不落地飞进正躲在宫墙外的扶虞耳中。
她恨不得冲进去掌那几个仙娥的嘴,火神心善,平日对她们太过宽容,她们不懂感恩也罢了,竟还乱嚼主人的舌根,不知羞耻。不过,最可恶的还是孟阿觅,不知她使了什么招数,竟让火神对她如此关切照顾!
扶虞强忍着妒意和怒意,静静地守在那儿,默默在心里做着筹划。
风允婼把阿觅送回澜沧殿,交给青鸾朱凤二位仙娥,嘱咐了几句,便要离开。
阿觅的目光一直未从风允婼身上离开,她痴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走出殿门,身影消失不见,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
顷刻间,阿觅脸色猛然一沉,青鸾朱凤忙问道:“阿觅仙子怎么了?”
“快……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