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三十六陂春水

4、大唐第一天师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谢哀？”傅旻盯着老者的脸，试图看出点东西。

　　“原来他叫谢哀，”袁天罡摸了把胡子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追踪他多年，其实要论，最早还是跟你有些关系。当年傅家惨案，斗斗将结果与我说了，我总觉得对方的手段有些熟悉。等具体查清后方才想起早在年轻的时候也曾见过，有人在越地范过一样的案子。”

　　“好端端的兄弟俩被人杀死，头颅消失不见，连带着他们父亲的遗骨一起被人挖出。当时我还小，被请去调查这件事的是我师傅，我师傅跟那人也算交过手，结果败下阵来，被砍断了一条腿，靠着祖传术法假死才得以逃生。所以听到相似的案子自然会想去调查一二。”

　　“这个谢哀，早在一年多前，我算是正式发现他的行迹，此人功法十分特殊，对许多术士都很克制，老朽虽然自诩有些本领，但也拿他没办法，无奈之下想到长安城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人，结果遇到了你。”

　　“哦？”傅旻不动声色道：“我也是术士，老先生如何知道我能克制他？”

　　袁天罡看了她一会儿，开口笑道：“你这小娃娃，不用在我面前装，我都这把岁数也没几天好活了，对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兴趣。再说这天底下各式各样的功法多了去了，你那边具体什么来路，老头子也不会过问。”

　　“我只知道你那种东西应该是针对神魂，谢哀不知怎么搞的，身体换了一具又一具，想要从外部去攻击他已经不可能了，只能从里面入手。”

　　袁天罡又转头看了下坐在旁边用的谢哀壳子的谢九霄，微微皱眉，拱手道：“我不知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但既然现在用着这具身子，也算是为天下苍生做了件好事，望你以后能彻底镇压这个祸害。”

　　谢九霄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没搭理他。

　　除了应对傅旻，他在其他方面向来都很冷漠矜贵，也懒得跟人说话。之前陪着傅旻一起去生死阁，许多人见他面生，想要上前询问，最后都被他的冷脸吓跑。

　　袁天罡见此也不以为意，转而跟傅旻讨论起神魂术法方面的问题。

　　此时，傅旻终于知道为何袁斗斗看似无门无派，但身手却极为高妙精深。

　　袁天罡简直算是术士界的活字典，各种术法信手拈来，两人讨论了许久，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车行了几日，到了东都。

　　双方就此分开，袁斗斗因为有差事，跟傅旻说好了投宿地点便匆匆离去。袁天罡嬉皮笑脸的跟在徒弟后面，估计是有些不放心。

　　傅旻与谢九霄找了家客栈，稍微修整一下便怀着忐忑的心去往傅家府邸。

　　傅府原本就在东都的富人区，之前被火烧了大半个后院，不过总体的框架还在，萧进与傅旻去长安后，寻了个打更的在这里守着。

　　傅旻敲了敲门，没一会儿，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两位是？”

　　傅旻亮了下腰牌，男人瞬间反应过来，上前恭敬道：“见过小郎君。”

　　傅旻让他起来，然后在他的带领下，迈进了陌生又熟悉的府邸。

　　当时的后院从厨房到萧稚娘的闺房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傅旻在那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东西，于是就回到自己的小院。

　　小院本身位置比较偏，如此才得以在那场大火中幸存。傅旻神情复杂，轻轻抚摸着院中的一草一木。

　　“还记得这棵树吗？没想到还在这里。”他指了指院中的那棵大枣树。

　　谢九霄一看就笑了，神色中也有几分怀念，“怎么不记得，当时我刚进鸟身，还不会用翅膀，你非要在这棵树枝上把我推下去，还好我福大命大。”

　　傅旻摇了摇头，“我刚进来的时候，这棵树只有一乍那么粗，现在已经需要半大孩子双手合抱了。”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抬起头，不知是在看树，还是在看天，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

　　谢九霄知道此时对方一定有很多话想要与萧稚娘讲，于是借口说要去前院倒杯水，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他走后，傅旻坐在院里的石墩上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阿娘，这般叫你也不知道你是否在意。舅舅曾经与我说过，因为被邪祟侵蚀太久，你连神魂也一起消失在天地间，但我想既然我能穿越千年来到这里，说不定，你也会在此地看着我。”

　　“离开东都已有四五年，如果你还活着，儿子怕是要比你高出一个头了。这几年我算踏踏实实的做了些事情，也按照你之前的教导，帮助了一些人。更主要的是，杀了祸害一家的始作俑者，报了您的仇。如果你真的还在，也可以安息了。”

　　“在长安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不少人，他们有的是王公贵族，有的是江湖草莽，可不管怎样，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不过在他们的故事里，我也算参与其中。”

　　“当时在祭拜傅家先祖的时候，您曾经与我说过，人世间每个人都只能陪我走一段路，但是如今，我终于找到了能与我走完整个后半生的那个人。”

　　“他脾气不太好，有时候还喜欢冒傻气，不过你也知道，你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俩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

　　说到这里，傅旻弯了弯眉眼，轻笑了一声。

　　他舒缓的叹了口气，仿佛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假如真有来世，我希望自己依然能叫你母亲。”

　　他抬腿离开小院，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整个府邸。
　　心中默念，再见了，阿娘。

　　出去之后，谢九霄不知从哪儿翻出个手炉，看到傅旻连忙递了过去。

　　“我要这个干嘛？”傅旻皱眉，巫族身体这么强悍，他哪里还会生病？

　　“给你你就拿着，”谢九霄扫了他一眼，这傻小子不会病，但是也会冷啊。

　　“以前我飘来飘去的时候管不了你，现在这些东西就全听我的，真是的，小小年纪不知道保重身体，就算是术士，等你到知天命的年纪，各种毛病也会犯出来……”

　　傅旻听着他老娘舅一般的喋喋不休，嫌弃别过头。

　　阳光打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