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之花》橘子枫糖

4、起始（四）

　　04.厄舍府

　　翌日清晨。
　　维里和伊格尔提着一个长箱子登上了轮船。提着大箱小箱上船的人不少，所以虽然他们的箱子比一般的大，而且更长，也没有显得突兀。

　　维里在内舱内感觉有些闷，到甲板上去透了透风。不料一回来，就看到伊格尔在摆弄夏佐的身体。
　　维里凑近，发现夏佐的锁骨处有道血痕：“你在做什么？”
　　伊格尔听见维里的声音，抬头看了眼，说道：“哦，我检查了下，身体上没有形成尸斑。但心脏几乎没有跳动，我想划开看看，血液是否还在流动。”

　　“结果呢？”维里问。
　　伊格尔沉思了下，道：“血液没有凝固或者坠积，还在流动。”说完后，伊格尔有些感到颓丧，“我刚才试过了很多种方法，但还是叫不醒他。”
　　维里安慰着说：“没什么，也不是只有这一条线索。”

　　维里想起在甲板上听到的其他人的谈话：“我们准备去雾岛？”
　　伊格尔摇摇头：“不，我们中途在厄舍府下船。我之前跟你提过，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维里若有所思的点头，雾岛、厄舍府这些地名，他都是第一次听说，好像自己从没有去过似的。其实也的确是这样，只是在醒来后的橘镇待过一天，对这个世界还充满陌生。

　　想到这，维里开口道：“能跟我讲一讲这个世界吗？”

　　伊格尔的手顿时停住，思索了下，说：“这个世界的中心，地位最崇高的是波雅城，也称神临之境。这个称呼是因为波雅城的掌权者——墨洛温家族生而具有神力，由血脉传承。神力简而言之，就是他们能把灵力所作的画激活成实体。”

　　“墨洛温家族枝繁叶茂，是因为全世界绝大部分的权利和财富都被他们掌控。不仅如此，他们还建立了一个国度，世界唯一的国度。墨洛温家族的掌权者也就是这个国度的王，波狄女王。”

　　伊格尔接着说：“这个世界的版图是以波雅城为起点，呈扇形向外辐射。区域内都是星星点点的孤岛，越靠近波雅城的越大越繁华，越远离的就越小越荒凉。要去其他地方，一般是坐游轮走海运，也可以坐游艇走空运，不过只有少数大城镇开放。”
　　“我们要去的厄舍府，在扇形区域的边缘，早就荒败了。只有几个守园人，会每隔一段时间，坐轮船前往附近岛屿城镇补给。我们现在去的时间，就是他们出海补给食物用品的时间。”

　　船很快靠岸。
　　停留时间很短，维里和伊格尔抓紧时间，提着长箱子下船。

　　走过看不见尽头的荒草丛后，映入眼帘的是孤零零的房舍，萧瑟的垣墙，石阶上长满了青苔。

　　“走吧，到里面去。”伊格尔说。
　　房舍里面整理得还算干净，没有如外面看着那般破败。没多停留，伊格尔带着维里往地下走去。

　　越往下走，地窖内越冰冷，呼出的气都像是会瞬间凝固。
　　地窖内有很多房间，伊格尔也是第一次进来，每一扇门都会推开查看下。维里不知道他要找什么，默默跟在后面。

　　伊格尔感觉自己快冻僵了的时候，才见到了自己想要找寻的东西。

　　一口棺材。
　　上好的木料打造，隐约透着温润的光泽。

　　他半跪着，颤抖地扶着棺壁。
　　维里在伊格尔身旁站立，他能闻出棺材里有具尸体，腐败得还不算太严重，开口问道：“里面是谁？”
　　伊格尔没有回答，声音低沉地说道：“开棺吧。”

　　棺材被封得很死，他们把边缘一圈都撬松后，才能揭开棺盖。

　　看见棺材内的人后，维里就瞬间明白了。因为里面有个跟他一模一样的青年，双手交叠在胸前，寂静的长眠着。

　　“这是维里王子的尸体，”伊格尔掀开王子的衣服，“这是伤口，被人从背后刺入心脏，然后就这么死掉了。”
　　伊格尔抬起头，眼神倔强地望着维里：“我说过，你是被人谋杀的，但没有人受到惩罚，没有杀人偿命，凶手还好好的活着。我不甘心。”

　　维里站立着，从上俯视着伊格尔。他看着伊格尔眼眶中噙着泪，听着伊格尔充满刻骨恨意的话语。他似乎有所触动，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试图触摸棺材内的尸体。
　　触感冰冷僵硬，与其他尸体没什么不同。

　　“他已经死了，凶手也早晚会死。没必要执着的为一个人报仇，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维里收回手后，淡淡地说。

　　伊格尔眼睛充血，怒视着他：“你对每一个杀人犯也这么宽容吗？杀人偿命，难道不对吗？你只是失去记忆，可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你以前也是嫉恶如仇的。”伊格尔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维里默默听着伊格尔的指责，到后来两人不欢而散。

　　半夜，伊格尔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才发现维里不在床上。他心中惊忿，以为维里直接独自离开了。但又想到，现在没有轮船靠岸，维里一定还留在岛上。

　　伊格尔举起烛台，在房舍四周查看，没有发现人影。
　　突然间，伊格尔想到了地窖，只有地窖还没查看过。
　　他快步从地窖下去，越往下走，他就越有种预感，维里此刻就在装有棺材的房间里。

　　房间内一片漆黑。伊格尔用烛光照亮，朝记忆中棺材的位置走去。
　　走了几步，脚被绊了下，踉跄了几步，才保持住平衡站定。他用烛光照着查看地上绊住他的东西，凑近发现是维里王子本该躺在棺材中的尸体。

　　伊格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愣愣的，照着原先的计划朝棺材走去。
　　棺材不是空的，也躺着一个人，跟维里王子一模一样。伊格尔霎时反应过来，躺在里面的，是活的，失忆的维里王子。

　　“你躺在里面做什么？！”伊格尔高声问道。
　　“感受他临死前到底想说什么。”维里平静的回答。

　　伊格尔听后觉得莫名其妙，嘲讽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棺材里躺着。怎么，你恢复记忆了，想起是被谁杀了。”

　　维里坐起来，离开了棺材。“借下烛台。”他说道。
　　伊格尔把烛台递给他。借着微弱的光，伊格尔看见了维里照亮的位置，在棺盖里面。

　　维里抬起手比划道：“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想起来了哪里不对劲。这具尸体的双手手指有伤痕，指缝里有木屑。我躺在棺材里，抬起手够到棺盖后，发现上面刻有这个图案。”维里把烛台凑得更近，“这是用指甲一下一下，划出来的图案。每一笔都需要用指甲来回划动很多次，才能这么清晰。”

　　伊格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害怕，不忍心去看。
　　维里继续说道：“是一个五芒星图案。”
　　“别说了。”伊格尔打断了他，颓然坐着，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维里停顿了下，但又继续说道：“如果这个图案是这位王子亲手所绘，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被封死在这口棺材里的时候，还没有咽气，也就是还活着。他在临死前，可能尝试过。但在知道自己打不开棺盖，出去不了后，绘制出了这个图案，想留下什么线索。”

　　“别说了，求你。”伊格尔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好不容易接受了维里王子死亡的现实，却没想到现实还要更加不堪。
　　“别哭了。”看到伊格尔无助的哭泣，维里有些手足无措。

　　伊格尔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知道他死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因为这个消息被封锁了，而且我也不在他身边。他对我很好很好，从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那么好。可是，他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为什么会死于非命。”

　　维里没有料到伊格尔会情绪崩溃，笨拙的安慰道：“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全部背负在自己身上。”

　　伊格尔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是的，我什么都不敢做。我知道他的尸体就放在厄舍府，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却不敢过来看他。”

　　维里注视着尸体的双手，手指上斑驳的血痕十分刺眼。他想象不出，这具尸体生前受困于一个狭小的、密不透风的盒子里时有多么绝望。而在绝望中，他又是怎样带着一丝希望，一笔一划，在棺材上刻出了带血的图案。
　　维里的心中好像被触动了一下，他不知道是不是这具尸体带来的感应。

　　“我们一起破解他留下的这个图案，找到害死他的凶手吧。”维里道。
　　“你，你说真的？”伊格尔抽泣着问。
　　维里摸着伊格尔亚麻色的头发，说：“是。杀人偿命，做错事的人，当然该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