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皆大欢喜》古德拉克

37、休息一下

　　在凯特家的这些天（她已经自动把这里当作凯特的家了），莫里森愈发觉得自己像个闲杂人等，每天都没有什么事干——其他人都在忙着修行和调查，搞得她觉得自己这样闲着，怪不好意思的。
　　但她也实在找不到该干的事情，只能每天看看新番和电影，日子惬意得好像在过暑假。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确是暑假期间。
　　由于太过无聊，莫里森读了一本叫《睡觉大师》的书，里面有一则故事很有趣。讲的是一个年轻人去租电影，店员说，这电影看第一遍的时候大家都看不懂，只有看了第二遍，才会大吃一惊。那个年轻人租的电影是“忘却三部曲”中的一部，叫人看了之后怎么也记不住电影中的内容，可谓是“忘却艺术”的集大成之作。最后会变得怎么也分不清自己是看过，还是没看过，是在过自己的生活，还是电影里的生活。
　　虽然这“忘记三部曲”在莫里森看来，怎么也脱不去各类三部曲的影子——黑暗骑士三部曲，爱在三部曲，魔戒三部曲——但它还是颇具新意的。
　　像任何乏善可陈的小说构思一样，莫里森觉得世界上鲜有够得上“有趣”的故事，若要说有趣，那至少要超出一个人的期待范围。也就是要突破。
　　小说应当是生活可能性的展示，可能性不等于可发生性，所以它展示的只是生活可能的图景。
　　有一个世界，那里的人无法认知时间与空间的存在，无法进行逻辑思考，却用文学来探查世界原本的模样，发展出了“有形的宇宙是个幻影”的哲学，语言中没有名词，但又有无人称代词。比如，他们不说“月亮”，只说“圆暗之上的空明”或者“空灵柔和的橘黄”[ 出自博尔赫斯的《特隆、乌克巴尔、奥比斯·特蒂乌斯》（Tl??n, Uqbar, Orbis Tertius）。其中orbis=圆形、公转，tertius=第三的，可以推测这第三个世界指的就是公转的第三颗星球，也就是《这个男人来自地球》中的虚构世界“地球”。——兰卡斯特·莫里森注。]。
　　还有一个世界，看似存在的物理法则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因果联系，因和果的概念不复存在，也不再有先后关系。一切都是断片的、静止的、杂乱无章的。
　　现代文学（尤其是小说）中常用的手法，多视角叙事，不靠谱的叙事者，精神分裂，反高潮手法，都在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中有过先例了。要是只讲故事，怎么也逃不出这些条条框框。
　　莫里森感到自我时刻分成多个，一方面她和浮士德、堂吉诃德站在一起，理想的针砭被热情蒙蔽，一腔热血涌上头来。就好像她第一次感到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是看夺宝奇兵的时候，印第安那·琼斯，是莫里森童年时期的偶像。另一方面，她拿着学校传授给她的解体之刃，和罗兰·巴特，福柯，站在另一端，冷漠地质疑合理性的存在。
　　东·富力士的话像另一种刀插进了莫里森的意识之海，在两种主基调中强行植入了第三种：坚定，蛮横，毫不讲理，却让人安心。
　　兰卡斯特·莫里森，今年二十岁，人生中第一次对另一个人类产生了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等等，这样说不是简直和恋爱中的少女一样了吗？
　　不会吧，东已经三百多岁了，不可能！
　　莫里森赶紧把飘向奇怪方向的思绪拉了回来，自我检讨了一番。
　　一定是最近生活太松懈，东作为一个三百多岁的老妖怪又有点帅，加上他前些天说了那么让人难为情的话，让莫里森对他产生了移情作用。一定是这样。
　　她故作镇定地窝在沙发上继续看《杀人避孕套》。
　　说曹操曹操到，东·富力士好巧不巧偏偏这种时机出现在了楼下客厅。
　　“这什么电影？”
　　“杀……杀人避孕套。”
　　不知到为什么，这个很平常的电影名称今天对着东·富力士说出来，莫里森内心居然有种背德的兴奋感。
　　“……没想到你爱看这种。”东沉默了一下说，自然而然地走到莫里森旁边的沙发坐下，“讲什么的？”
　　“一、一个避孕套，它会杀人。”
　　“我一直只知道你喜欢看科幻片之类的。”
　　“……B级电影我也挺喜欢的。还有巨大精子征服友克鑫什么的。”
　　虽然越说越觉得羞耻，但莫里森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而且对着东说出这些关键词，为什么感觉这么爽？
　　“哦……那《魔诫坟场》你也喜欢咯？”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部电影！”莫里森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电视机上的杀人避孕套刚刚又杀掉了一个把它戴上的男人，“这部电影我的确很喜欢！男主角很帅啊！”
　　“没有我帅。我倒是觉得女主角的胸不错。”
　　“……”莫里森回想了一下《魔诫坟场》的女主角，胸的确很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输了。
　　东似乎不怀好意地跟着莫里森的视线到了那片平坦的土地。
　　“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是有胸的。”
　　“嗯。”东说，“没想到你会在意这种事情。”
　　“……”莫里森涨红了脸，感到自己似乎被调侃了，“盯着别人的胸部看，你是老色鬼吗！”
　　“这话题可是你提起来的。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东满不在乎地说，“而且，也没什么好看的。”
　　莫里森瞪大了眼睛看着东，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没什么好看的？这句话我可以说，但你不可以。”
　　“为什么？”
　　“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可以说我不行，我也许是在谦虚，也可能是真的这么想。但你作为我的朋友，就应该安慰我，说：不是这样的！”
　　“所以你只想听好听的话，并不在意真实情况。”东点了点头。
　　莫里森有点别扭：“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才是那个暴君一样。”
　　“那好吧——你的胸很不错，我很喜欢。它们看起来很健康。”东说，“这样，你开心了吗？”
　　莫里森平生第一次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得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我输了，老大，请收下我的膝盖。”
　　“我对你的膝盖没兴趣。”
　　莫里森的表情似乎定格在了“震惊”上，这一连串的语言攻击让她措不及防。东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以前那个说两句就会炸的可爱的东·富力士跑到哪里去了？这三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可爱的少年变成这样！
　　“喔，好多避孕套，是那个科学家发明的？”
　　东似乎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时不时发出一些评论。
　　“啧啧，警官太弱了。”
　　“他丁丁都被人吃了，当然弱……”
　　莫里森有气无力地说。
　　东看完杀人避孕套表示对巨大精子征服友克鑫也很有兴趣，莫里森只得从硬盘里给他把那部电影也翻出来。
　　莫里森有些后悔为东开启了B级电影的新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