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皆大欢喜》古德拉克

29、混乱

　　自我是不连续的。
　　气味，欲望，眼前的景象。
　　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不是也很常见吗？一个人在被指责成为犯人的时候，会有人说他平常不是这样的，这样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还有不那么极端的，比如，一个人突然觉得喜欢的东西不想吃了，喜欢的人不喜欢了，一瞬间觉得生命很重要，下一个瞬间又不这么觉得。
　　那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堆积成山的世界。
　　人在什么时候会想要某样东西，下一刻又能够完全抛弃这一欲求。前一刻你还是为生理需求而烦恼的世俗中的一员，下一秒，你就不再在乎这些片刻的欢愉。
　　如果活着，就是在欲望的环中无限循环——需求、满足与空虚的循环，那么是什么在驱使这一循环呢。
　　如果一个人从这个循环里短暂地脱离了出来，那么，他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我，是谁。
　　活着，又是为什么。
　　生命，真的宝贵吗。
　　呼吸，进入肺部的气体经过鼻腔，刺激到嗅觉神经，作为养分的气体经过过滤，充盈了肺泡。这是一个生命为了维持机能必须做的事情。
　　这是另一个生命眼中的世界。

　　***

　　在短暂的眩晕过后，莫里森看到了眼前的人。
　　那是像矛盾本身一样的人，像困境一样的人。但是这个人看到莫里森的出现，露出了“预料之中”的笑容。
　　“欢迎回来。”他说。
　　库洛洛颇为自在地把手插在兜里，靠在黒鲸空旷走廊的柱子上。
　　“……”莫里森低着头，没有看库洛洛，也没来得及为黒鲸的空旷感到疑惑。她把手伸进了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固体，然后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莫里森从黑暗大陆回到了黒鲸上。
　　“现在是几几年？”
　　“2001年8月18日。”
　　“两天吗…”
　　在黑暗大陆也同样是过了两天的时间。太巧了。
　　“你一直在这里？大家呢？”莫里森问道。
　　“所有人都在中心的环形广场。”
　　“所以你一定要和所有人不一样吗？”
　　“你把内心独白说出来了。”库洛洛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故意的。”
　　库洛洛没有说话。
　　莫里森疲惫地把手扶上了额头，把刘海撩到一边，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库洛洛抱歉地笑了一下。“抱歉，我刚才态度不太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库洛洛颇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莫里森。
　　“我觉得，你以后直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挺好的。不要有顾虑。”
　　莫里森撇了撇嘴。
　　“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也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怎么样？”
　　莫里森眯着眼看了一眼库洛洛，他的态度很强硬，完全不像是在商量的样子。
　　不过这一点莫里森早就知道了。因为库洛洛本质上是个极度自我的人，从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想法。是的——如果你哪怕从库洛洛身上看到了一丁点名为“礼貌”的东西，那都是错觉。他只是在诚实地向你提出他的想法，其实也很懒得做出有礼貌的表象，你会觉得他有礼貌，也许只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帅。不，这也不对。
　　库洛洛会让人觉得似乎是有礼貌的人，是因为他不在乎他人的反应。
　　你的指责不会让他愤怒，你的愤怒不会让他兴奋，你的兴奋不会让他得意。
　　他不在乎，所以不会过度涉足他人的私人空间，也不是很在意他人对事物的理解。大概是因为这样吧。
　　他不是因为懂得人情世故所以会表现出“礼貌”这样社会性的行为，相反，他的一切行为都与“社会性”一词相去甚远。库洛洛只是，诚实地说出自己当下的想法。
　　这也正是莫里森在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会觉得和他的相处很轻松的原因。
　　然而库洛洛活得随性，不代表莫里森会抛弃自己的“表象”。
　　“唉，那算了吧。”莫里森摆摆手，“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想告诉你，我去广场找大家。拜拜。”
　　库洛洛沉默地看着莫里森，她忽然感到脊柱一阵发凉。突然之间，库洛洛的气势似乎发生了质的变化，莫里森不由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冷汗直冒。
　　莫里森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这种感觉很像是发现要和教授去饭局时的紧张，但是更可怕。
　　这种生物的本能反应，并非是意识的不同可以改变的。一个生物可以不畏惧死亡，却无法在面对捕猎者时不感到恐惧。
　　然而这种压力却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散了。
　　“是吗，我知道了。那我和你一起去吧。”他说。
　　你不是不想和大家在一起吗！莫里森在心里吐槽。虽然不是很想和库洛洛一起出现，但无奈这不是她能选择的事情。
　　只不过，回到黒鲸上之后，莫里森发现她的通讯工具又可以用了。手机是有比杨德小队的成员经过念力处理的，只要是队伍里的人都能够借此互相通信。
　　她立刻给金发了信息。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什么时候方便通话呀？(>_<)」
　　点击发送之后却发现原来手机里已经堆满了各类信息。
　　还是……等会找到教授他们再看吧。
　　莫里森想着。

　　***

　　就在莫里森回来的两天前，酷拉皮卡面色阴沉地看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卡金国第四王子，切利多尼希。
　　“昨天晚上，我经过茨贝帕的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种奇妙的液体滴在墙边的塑料板上。”切利多尼希说，“这到底是什么呢？有一股刺鼻的酸味，也许是某种酸。你们可能不知道，茨贝帕喜欢做实验，但这次明显比往常更奇怪。我取了一些样本给助手化验之后，发现是□□。你们现在去找的话，也许能在船上的某个角落找到被酸溶解的萨列萨列（卡金国的第八王子），□□是唯一可以溶解人体的酸，正是因为这样——
　　“即使这一万人不是茨贝帕杀害的，至少八王子也是他手下的受害者。□□处理不慎会将整艘黒鲸至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大家，我建议，将茨贝帕以故意谋杀罪名逮捕，然后没收她的实验室器材，严加看管。”
　　“等等！”茨贝帕喊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杀了萨列萨列？！我昨天一直和泰森（卡金国的第六王子）在放映室啊。”
　　切利多尼希露出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邪恶笑容。
　　“是啊，到底为什么，杀人犯的你会和泰森在一起呢？”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切利多尼希怜悯地看着茨贝帕，“泰森也是杀人犯。”
　　“你——！”
　　“恳请协会的诸位猎人，一定明察这件事情。”
　　酷拉皮卡冷冷地开口。
　　“已经查明了。”他从绮多手里接过了话筒，走上台前，看着底下的群众，同时也看都没看一眼旁边的切利多尼希，“昨天我们在调查失踪人员的时候，在负二层的储物间找到了疑似八王子的尸体。在三层休息厅的壁炉里发现了疑似十王子卡卓的尸体。我们判断这两起案件与失踪人员无关，所以没有一同告知大家，非常抱歉。”
　　“不过，这艘船行驶在灰域，应该按照什么法律来处理犯人呢？”
　　“犯人现在还不能确定是第四王子指证的第五王子和第六王子，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酷拉皮卡以平稳而没有起伏的语调回应道，“黒鲸一号属于卡金国的领土，对于犯人应当按卡金国当地的法律处理。”
　　“……喂！如果真的是王子干的，那他们不就会把杀人犯放了吗？！”雷欧力听到酷拉皮卡的发言，有些激动地说。
　　切利多尼希一直看着冷静发言的酷拉皮卡，拿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啊——就是他——没错。
　　睿智、冷静、博学、自我主义的——
　　最棒的——艺术品——
　　就在这时，切利多尼希突然开口了：“按照卡金国的法律，谋杀王族是处以死罪。”
　　“你——！”第五王子愤怒地冲上了台，却被切利多尼希的手下包围了。
　　底下的人群也突然开始不停地骚动。
　　“停——！”绮多的表情被反光的镜片遮住，却有一种令人难以违抗的气魄，“大家，请回去休息吧，卡金国王子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
　　“届时一定会将结果告知给大家，请不要造成混乱。”
　　而切利多尼希满意地看着他造成的混乱局面，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酷拉皮卡。

　　人群散去之后，米哉斯顿找到了酷拉皮卡。
　　“如果使用你那个能力的话，也许很快就能清楚犯人是谁了吧。”
　　“但是——”
　　“啊，我知道，不能用的。十二支的成员如果知道了你的那个能力……这次任务就面临失败的危险。”
　　“西游有什么动静吗？”
　　“目前还没有。”
　　酷拉皮卡吸了一口气，忽地瘫靠在了旁边的扶手上。
　　“你还好吗？”
　　“不……我只是……”
　　酷拉皮卡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疲惫或苦恼，而是愤怒和兴奋。
　　切利多尼希。
　　库洛洛·鲁西鲁。
　　他们都在这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