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雨片段》白雪寒

10、第 10 章

　　下了车踏上皓壬市的土地，小林一动不动的站立了有5分钟，邓玉斜头看着小林也一动不动的陪着他。小林此刻心想，已经快15年没有回来过这个地方了，而在这个地方还生活着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自己现在正跟他们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离的那么近。自己这些年来曾无数次梦到过重逢的场景，但这次，这种境况之下是肯定不能相见的。
　　当年为了追凶不辞而别，这么多年过去，却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小林在回来之前就打定主意，不与家人见面，待邓玉完成骨髓移植手术后便返回越南继续查找凶手踪迹，直到找到他，以告慰逝去的父亲，才有脸面去见母亲和哥哥。
　　小林待着邓玉离开车站便赶赴到市郊一处公寓里安顿下来。房子是回国前就租好的，医院也提前联系妥当，一切就按照小林之前计划好的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随后几天小林带邓玉在皓壬市人民医院相继做了完整的检查，也在中华骨髓库做了登记排队，检查结果显示邓玉各项指标暂时趋于平稳，没有恶化征兆，只需每月做一个小疗程化疗便可控制在安全范围，这个情况让小林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里来心里终于宽慰了一些。
　　小林和邓玉从医院回到公寓天已经渐黑，吃完晚饭小林走上阳台点燃一根烟静静的看着城里逐渐亮起来的斑斓灯火，小林心想，15年了，变化太大了，十五年前还没有这么多的高楼，路也没有这么宽，车也没有这么多，十五年前父亲还在……
　　“看什么呢？”
　　“呃！”小林惊叹一声慌忙扔掉了手里的香烟，瞬间谈起几粒火星，小林走神厉害，不知什么时候香烟已经烧到指尖，也没有发觉在门口端视他好一会的邓玉。
　　“没看什么，快回屋里吧，窗口风大。”小林一边说一边关窗子。
　　“回家看看吧……”邓玉小声带有试探性的建议。
　　“你明天准备做一期治疗，要在医院住两天呢，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小林假装没有听到，说着越过邓玉往里屋走。
　　“回家看看吧！”邓玉提高了音量，看着小林的背影满脸的祈求。
　　小林突然顿住，背对着邓玉像一尊石像。
　　停顿几秒后，小林沉下头，背着邓玉低声说：“回不去了。”说完进屋里去收拾东西。
　　邓玉从背后抱住正在收拾东西的小林，把头测贴在他后背上，轻轻的说：“就在门口看一眼，就远远的看看……”
　　邓玉和小林坐出租车去往离别十五年的家，车走在曾经熟悉的街道上，霓虹灯的反光快速的从车窗上划过，小林凝视着这个曾经熟悉万分，彼时又陌生的城市。快到家的位置时出租车司机问：“这就是忆庭街了，您具体到忆庭街什么位置？”
　　小林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已经完全不认识，曾经的成片自建房已经被高耸的公寓楼替代。“我记得之前这里有一个金三角超市的，就在这一带。”小林家以前就在金三角超市的对面。
　　“您是有多久没来皓壬市了，金三角超市都快没了十年了，诺，以前大概就在前面这个小区门口的位置。”
　　出租车开到小区门口缓缓停下，小林心情复杂的望向马路对面。小林的心突然猛烈的跳动起来，喉咙里好像塞了一块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家里的房子还在，安静的卧在几栋高楼之间，窗子里还亮着灯，什么都没有改变，门都还是当年的那扇。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见小林盯着那栋旧房子看，便解释道：“这边拆迁改造好多年了，唯独那栋房子还没有拆，据说房主给多少钱都不换房子，你看，多不协调……”
　　“走吧，回去”
　　出租车掉头又走回了来时的路。
　　在车上小林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淌下了面颊。邓玉在旁看的真切，没有说话，心疼的把头贴在小林胸前，她体会不到小林的痛，而此时小林的痛只有她懂得。
　　很快小林回国已经两个多月，邓玉在医院也做完两个小疗程的治疗，因为用的国外的原研新药，副作用比较小，治疗完没有两天邓玉便恢复的与正常人一般。
　　这天小林正在病房给邓玉倒水吃药，邓玉的主治医生王大夫走了进来，满脸笑容的对着他俩说：“小玉，你的血检各项指标基本正常，不用每月再到医院化疗了。”
　　“真的吗？”小林和邓玉两人满脸欣喜。
　　“不过每隔半个月仍需要来医院做检查，如果被我检查出来你不好好康复，我还得把你关在医院里。”
　　“你可关不住我，我一定会康复的。”跟小林相处一年多的邓玉，汉语学习的很快，旁人都难以从语言上发现她不是中国了。
　　“好，那你要加油哦。”紧接着王大夫跟小林说：“小林先生您跟我来一下。”
　　小林尾随王大夫来到楼道里，小林直勾勾的盯着王大夫，担心的等着他说话，因为他知道王大夫带他来外面说肯定不会是好消息。
　　“牛先生，包括之前在越南的治疗，小玉的身体机能已经遭受到了严重的损害，所以需要细微的照料，目前她的身体状态还没有问题，但是一旦复发很可能难以抵抗持续强化的化疗 。小玉因为越南籍，享受不到咱们国家的医疗补助政策，费用方面你还是需要做好准备……”
　　“王大夫，费用我会想办法，求你用最好的医疗方法治疗。”听医生介绍病情小林无不焦虑的抢话说。
　　“我们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治愈小玉，但你也清楚，小玉这个情况只能造血干细胞移植才能真正的挽救她，目前骨髓库已经检索到与小玉匹配的骨髓捐献者，我们会进一步抓紧确认匹配程度，如果骨髓相合度没有问题我们尽快展开骨髓移植手术。”
　　“谢谢大夫。“听到些好消息小林脸上舒展开来。
　　“不过，移植手术加上后期康复治疗最少需要80万的费用……”
　　只听“咚”的一声，王大夫和小林齐刷刷转头看去。邓玉站在病房门口，手里的脸盆掉在地上，眼睛痴痴的望着墙，隔了几秒捡起盆默默转身回了病房。显然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邓玉全听在了耳朵里，小林赶紧与王医生道别回屋去看邓玉。
　　“小林，你不要骗我，为了给我治病已经花了多少钱？”
　　“没……没多少。”
　　“不要骗我，我想知道到底是多少？”
　　“五……六……十万”
　　“人民币？！”
　　“嗯……”
　　“天呐！”邓玉满脸的惶恐和不安，然后又抬头问：“你哪里来的这笔钱？”
　　“我借的，我管朋友借的，你放心吧。“小林故作镇定，微笑着说。
　　邓玉看到小林略带闪烁的眼神继续质问，“如果你尊重我就告诉我钱是哪里来的，不然我今天就回越南。“
　　小林知道邓玉的脾气，虽然邓玉平时温柔随和，但骨子里却藏着巨大的坚韧和倔强，知道也骗不了邓玉便将去赌场借钱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小玉。
　　小玉听完已经泪流满面，责备又心疼的捶着小林说：“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能借这种钱，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这样的话就算我治好了又有什么意义？”
　　“快别哭了，哭坏了身体今天就出不了院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刚才你听到王医生说的了吗，你的配型马上就要成功了，马上就会痊愈的。”小林笑着安慰着邓玉。
　　“可是……”邓玉把说了个开头的话打住了，定神思绪了一下就擦干眼泪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此刻小林的脑子也在飞速的旋转着，当初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才借到60多万的高利贷，如今也已经花的仅剩10万不到，后续的治疗费用会更高，去哪里找呢？但小林在心里却坚定的对自己说，一定会有办法的，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让小玉成功移植骨髓……
　　小林和邓玉出院的时候，大雨滂沱，小林把邓玉安顿在门口的屋檐下，自己打着伞去路口拦出租车。
　　等小林刚走到路口，邓玉却冲进雨中向十字路口的马路跑去，小林回头看到邓玉时，邓玉已经跑出去老远，小林赶紧扔掉雨伞，疯狂的追了上去。
　　待邓玉跑到马路中间，对向正好有一辆车疾驶过来，邓玉却对着快速逼近的车灯展开双臂，等待着被撞的那一刻……
　　“小玉！”见此状况，小林发疯一样拼进全力奔向邓玉。
　　“嗵”的一声，一辆货车拦在邓玉的前面与邓玉对向驶来的黑色轿车撞在了一起。
　　小林跑到小玉面前时，小玉已经被撞车的震动晃倒在地上。小林赶紧把邓玉抱起来 ，责备又心疼的对邓玉说：“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小林，我真的不想你因为我冒更大的险，受更多的苦……”
　　两个人在暴雨的冲刷下相拥而泣，雨水冲刷着他们的眼泪，而他们心里的泪好似比这暴雨好要多的多……
　　为了防止小玉受雨病重，小林顾不得伤心，赶紧把邓玉抱到路旁拦到一辆出租车赶回租住的公寓。
　　罗松从撞车的货车上下来，转头一看，已经寻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