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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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眉目清秀但是带着厚重眼袋，一看就沉溺于纵情声色的锦衣男子正逼着明月公子把一壶酒都喝下去。
明月公子面色绯红，他平常裹得紧实的领口已经被扯的大开。透明的女儿红顺着他殷红的薄唇流过形状优美的下巴，滑过精巧的锁骨，深入看不见的衣服内部。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白皙如玉的皮肤由肌肤里泛出了霞色，宛如在素白宣纸上用上好朱砂晕染开的绯色桃花。
衬得整个人由原本冷淡禁欲的谪仙气质，一下子变成了勾人锁魂的花妖。
“来来来，再多喝一点。不喝明月兄就是不给我柴翰池面子。”年轻人边说，边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他嘿嘿的笑着伸出了手去拉明月公子的发冠。
明月公子神色一凝，原本迷离的双眼一瞬间划过一丝清明。
看见了这一幕的江蔓冰仿佛听见了自己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掉的声音。
等她反应过来柴翰池已经被她用酒瓶砸翻在地。
明月公子看着她揉了揉眉心，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轻轻一笑，眼睛微眯：“怎么办呢，小翠。你把知府家的贵客砸到地上了。啧啧，血流了一地。”
江蔓冰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她无措了一下然后扯着明月公子的袖子说：“要不，公子咱俩逃走吧。”
这时玲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讥笑道：“跑？你俩能跑到哪去？你俩连路引都没有，连城都出不去。”
江蔓冰被玲珑一吓拿着酒瓶对着玲珑，准备着要是玲珑要是喊人就砸她。
反正砸一个也是砸，砸两个凑一双。
明月公子走到江蔓冰身边抱住了她，温柔的近似宠溺的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既然成为了我的贴身侍女，我就会对你负责。”
然后轻柔的掰开了江蔓冰紧握着酒瓶的手指：“乖，松开。别扎到手。”
这时江蔓冰才发现，原来这个酒瓶已经被她砸碎了下半段。细碎的碎片也沾到了她的手上。
“你俩倒是郎情妾意，不过要是这么磨蹭下去的话。你俩一个都活不了。”玲珑冷冷的说。
“别听她吓唬你，这是路引和一些银子。你拿着先离开风满楼去避避风头。”明月公子转身去里屋拿出了一个包裹，塞到了江蔓冰的怀里。
“公子，那你呢？”江蔓冰问。
“你公子我可是风满楼的金子招牌，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吧，你走了我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你身上就好了。你在这反而麻烦。”明月公子温柔的说。
江蔓冰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不肯离开，明月公子没办法叹了口气。
“三日之后就是花灯节。等花灯节我在清水河的桥上等你可好？”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明月公子问道。
江蔓冰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还真是没有。她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得到了明月公子的承诺就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小翠。”她刚要推门而出，明月公子轻轻的唤了一声。
“公子？”
“唤我的名字。”
“慕卿。”
明月公子笑的眉目弯弯起来，他走到了江蔓冰面前。
就在江蔓冰以为他会给自己一个拥抱的时候，明月公子只是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要好好的活下去啊，小翠。”
江蔓冰在内心吐槽，等三日之后非把自己的真名告诉慕卿不可。小翠这个名字太土了。
明月公子看着江蔓冰出了门，走回了酒桌。拿起了桌上未喝完的酒 ，一饮而尽。
玲珑看他举手投举止间衣袂飘飘，一派洒脱风流。不由得酸溜溜的说：“慕卿？咱们俩相识多年，你都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重要吗？”慕卿反问道。
玲珑一时语塞，的确明月公子说的没有错。一进了这风月之地，彷如昨日死。妈妈给的花名就是陪伴你直到死去的名字。
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反倒凭白玷污了自己的以往，这也是一般花柳之地很少以真名示人的原因。
尤其是像明月公子这种名声太盛以至于没人在意他究竟叫什么。
“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玲珑问。
“我倒是没料到这个小家伙居然会动手。”慕卿低低的笑了一声。
“你早就准备逃跑了？蓉妈妈是绝不会允许你赎身的。”
慕卿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有了想逃离的念头是看见那个小家伙的第一眼吧。
眼里满是绝望愤怒不甘，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但是和自己不同的是她很容易满足。明明上一秒还一脸气鼓鼓，塞给她一块金丝糕下一秒就开开心心的了。
然后就会想反正养一时也是养，养一世也是养。反正养的顺手，不如一直养下去。
养小动物嘛，总得给她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玲珑看着慕卿半响都没有回答自己又问：“是因为小翠？但是女子心易变，你不怕她离开就忘了你。转眼就找了个人嫁了？现在把她抓回来还不迟。”她笑的满脸恶意。在这种地方别演什么情深义重的话本子了，太恶心。
慕卿只是神色温柔的说：“那又如何？我宁愿她忘了我。痛痛快快的活下去。”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明月公子可谓是重情重义啊。”不知道为什么玲珑就是看着这一幕恶心。
“连自己也保不住，还讲什么情深义重。怕不是一鞭下去就哭着后悔了吧。”她接着说道。
慕卿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举起了酒杯。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过了花灯节春天很快就来了吧。
※※※
今日的雪下的又大又急，一改以往飘飘洒洒的温柔气派，劈头盖脸的向行人砸了过来。活脱脱下出了冰雹的气势。
但这并没有打消花灯节的热闹气氛，天还没全黑透小商贩们就早已挂出了各式的花灯摆出了摊位。他们指着在这个花灯节大赚一笔。
江蔓冰先是去张贴告示的地方溜达了一圈，意外的居然没看见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
奴婢打伤了柴公子，按理来说是死罪。居然连个通缉令都没有？
她的心沉了沉，当初的不安如同破了的砚台一圈圈的把整个心都晕染上了不安的阴霾。
江蔓冰按了按脸上的猫咪面具，加快了往清水桥走去的步伐。
她等啊等，等到雪停了等到看灯的人头攒动。
但是却没等到明月公子。
江蔓冰不敢走，她怕万一自己走了明月公子再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但是她更怕，更怕明月公子来不了了。
玲珑一走进清水桥就看见了江蔓冰。
少女消瘦的身上沾满了雪花，头发也被雪浸湿。眼圈红红的，配着脸上带着的猫咪面具。阴郁沉闷的活像只被拔去牙齿和指甲的波斯猫。
周围的人说说笑笑一片快活的气氛，可是阴郁的江蔓冰仿佛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她独自沉浸在这片阴郁之中。
就是这个丧的要命的感觉，一下子让玲珑从人群中找出了她。
玲珑站到江蔓冰的面前。看着面前的少女缓缓的眨了一下缀上雪花的睫毛眼神一片空洞，毫无焦距。
玲珑看着她的样子一下子嗓子干涩了起来，她轻咳了一下说：“小翠我替明月公子来赴约了。他让我告诉你他离开平城去了京都，让你勿念。”
玲珑的眼前浮现了他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景象。
此时的明月公子已经被关在地牢折磨了两天一夜了，他的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狰狞的伤口隐约可以看见啃食他血肉的蚂蚁。
玲珑看着一幕，差点吐了出来。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明月公子对她说。声音不复原来的清亮，但是却仍旧铿锵有力。
就像是这折磨只是折断了他身体上的骨头却没有打散他的骨气一样。
明明已经沦为了阶下囚，但是他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清高态度。
而往日最让玲珑恨得牙痒痒的也是明月公子的清高，明明都是被折断翅膀在泥潭里挣扎的金丝雀。凭什么他可以飞上枝头独自高洁？
但是真看见他跌落枝头，反倒更觉得心里难受了。玲珑不太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她也不想明白。
“快，我偷来了钥匙，我放你走。”玲珑说。
“不用了。”他微微一笑，“我放琴的桌子下有盛通钱庄的银票，还有一些地契。这些只换你替我传句话。”
玲珑楞了一下冷笑道：“就这么信得过我？”
“因为玲珑姐姐是个好人啊。”说完这句话的明月公子咳出了一团血污。
玲珑闭了闭眼睛娇笑道：“这些东西换句话我也值了。说罢什么话。”
“告诉小翠我离开平城去了京都。明天还请玲珑姐姐替我赴约。至于其他的就不必提起了。”
“为什么不逃？”
“不想。”明月公子说。他很清楚这柴公子是冲自己来的，折磨自己对于这位公子来说比折磨罪魁祸首要有趣的多。柴公子把心思都放在折磨自己身上了也就不会再有闲心追究小翠和玲珑了。一换二挺值得的。
回忆到这玲珑缓缓扯出一个狰狞的笑，不过明月公子你可是可看错了我。
玲珑一字一句的说：“这是他说的。而我要说的是，他死了。”她仔细的盯着面前的少女。“尸体扔在了乱葬岗。柴公子今日启程去的京都，你也不用想着报仇了。毕竟明月公子是希望你痛、痛、快、快、的活着啊”
说完她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了江蔓冰的脚下转身离开了。
玲珑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还没有明月公子称号时的少年。俊秀的像个画中人，笑着喊自己玲珑姐姐。你凡事都替这个丑丫头想到了，可是你呢？就这么毫无尊严的死在了万人团聚的日子。你倒是甘心赴死，但是我不甘心。
玲珑的右眼流下了一滴泪，但转眼就被吹散在风中。
江蔓冰听到玲珑说完这些话，一下瘫倒在了地上。
寒冬的地面像是冰块一样，但是也不及江蔓冰内心的寒凉。
她在城郊的棺材铺好说歹说拿那张银票换了口薄棺，棺材铺的老板连声道着晦气轰走了江蔓冰。
江蔓冰像是个行尸走肉般慢慢的拖着棺材来到了乱葬岗，一见到眼前的景象她目眦尽裂。
啊啊啊啊。她痛苦的放声嚎啕。
那个风光霁月的明月公子，竟被人碎了尸像是扔垃圾一样扔了一地。
慕卿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蔓冰。江蔓冰啊！
江蔓冰浑身颤抖，她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弯下腰一点点的捡起了慕卿的身体。
明明是残破的尸体，江蔓冰捡起来小小心翼翼就像是在捡自己的珍宝。
太碎了，太碎了。把这些碎块放到棺材里。江蔓冰甚至都拼不齐他的身体。
江蔓冰抱着慕卿的头喃喃的说道：“我甚至连让你有个全尸都办不到。”
砰！砰！
城里放起了烟花，红的黄的花朵绚烂的绽放在阴沉的天空之中。
坐在棺材里的江蔓冰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焰火，脸上冰凉一片。
如果她还是县主之女多好，如果她没有在去年花灯节吵着出去看花灯，如果她不是现在这个无能为力弱小的样子.....
去年的她失去了自己的家，今年的她失去了自己的家人。
没错和江蔓冰生活了一年的慕卿就像家人一样。甚至自己家里的那些亲戚都不称不上是家人。
活了十多年的江蔓冰终于意识到了强大的重要性。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么弱小。
慕卿救了自己，使自己免于沦落到窑子之中。但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卿为自己死无全尸。
她不甘心啊！
江蔓冰点燃了火折子，扔在了棺材里。
你最爱干净了，这么乱糟糟的你肯定忍受不了。烧了吧，让你干干净净的走。我也陪着你一起。
奈何桥头等等我。别再丢下我了。下辈子换我来保护你。
我将化为地狱的无常修罗，下辈子我要所有负你的人十倍偿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