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驾慈航》晏润庭

10、结果

　　等钱诚终于打够了杨妙尘，吩咐手下：“可别让我们杨护法死了，我可要让他活着看我风风光光召开群英会，成为武林魁首！”说完，又转向去看了凡，钱诚见他瞪着自己，心中不快，刚想抬手就打，忽然想到这是菩提宗下一任的住持，不是能让他随便处理的魔头，只好悻悻地收回鞭子，勉强耐下心对了凡解释道：“小师父，你是菩提宗的人，对这样的魔头不能太怜惜，他去菩提宗也是死，留在江湖上也是个死，不如留给我们木通水寨，让朝廷来做这个恶人，你们正好置身世外，别让这个妖孽脏了菩提宗千年古刹的净土啊。”
　　了凡咬着牙说：“我们菩提宗立寺之初就是为了平武林纷争，消恶人气焰，多少人爬上寺下天梯只为讨个公道，这是菩提寺立足之本，本不可破！”
　　钱诚听他这番痴言倒有些可怜他：“小师父，你怎么就认定你能把他带回去呢？”
　　了凡一听，心中大惊，难道江湖上许多前辈已经打算沿路截杀吗？
　　钱诚看着他脸色大变，心下十分满意，继续劝他：“小师父啊，你在菩提宗待久了，也不通江湖道理。这件事本来我们几大门派是打算自己出马，擒拿魔头，但是那个郎万烈半路捅到菩提宗，把你们也牵扯进来，实在非我们所愿。那魔头擅于弄些妖魔幻术蛊惑人心，每次派去暗杀他的人都被他蒙骗，不但把计划全部泄露出去还反过来帮他说话，由此看来那妖人功力实在深不可测。现在小师父你也已经被他蒙蔽，着了他的道了！你看看你才跟他相处多久就已经在帮他说话，可见此人手段实在了得，此人再不除恐怕后患无穷！”
　　“你年纪轻轻，以后必定大有作为，我们实在不忍心你为了一个妖人魔头断送大好前程！为了你的今后着想，所以不得不由我们长辈出面来做这个恶人！”钱诚拿出一副长辈的慈爱模样，伸手去扶了凡，“我们都是为了江湖清净，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哼，了凡在心中冷笑，今天说杀人是为了我好，明天就可以把我囚禁起来也可以说是为了我好了。他瞟了缩在墙角的杨妙尘一眼，忍下恶心继续跟这个道貌岸然的“前辈”虚与委蛇：“前辈说的可是真的，这人真有那么可怕？”
　　“我还会骗你不成？”钱诚一看了凡态度有所松动，语气越发和蔼起来，“我听说你们出江宁府时被一群侠士拦下，那群侠士本来要杀那魔头？”
　　“前辈怎么知道的？”
　　“那群侠士跟我也有些关联，都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好汉，向我主动请缨要除了那魔头。”钱诚觉得自己这边人多势大，还有些得意。
　　能把密谋埋伏、把人命当炮灰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了凡觉得自己这次下山真是大涨见识：“那些也是江湖好男儿，能主动请缨确实也将生死置之度外，小僧实在佩服。”
　　钱诚听了夸奖，也觉得与有荣焉：“小师父不用担心，那些人门派虽小但不惜性命也要取那魔头项上人头给他师兄报仇。”
　　“这两人兄弟情深，真是感人肺腑，”他既然想告诉自己，了凡就配合问下去，“这其中可有什么缘由？”
　　钱诚嫌恶地看了杨妙尘一眼：“两年之前，这魔头已在江湖兴风作浪，到处祸害其他门派年轻有为的弟子，这些人为了他有的叛出师门，有的荒废武功，甚至有为他去追寻什么秘籍灵药，把江湖搞得那叫一个乌烟瘴气。当时盟主为了抓住魔头就委任江湖上正义志士去降服他，那位师兄也是其中一位。”
　　“那个人叫肖饶，也是因为他，整个武林正式与魔教为敌，誓要把杨妙尘挫骨扬灰，让他血债血偿！”钱诚谈到往事，表情变得狰狞，“杨妙尘把人当着他门派掌门的面一剑刺死推下山崖，死无全尸！”
　　钱诚满意地看到了凡“啊”的一声，他今天就要揭穿这魔头的真面目：“小师父，做人做事不能光看表面，杨魔头长了一副魅惑皮囊，但他皮囊之下净是蛇蝎毒物，莫要被他骗了去！”
　　了凡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赶紧和杨妙尘划清界限，感激地说：“多谢前辈如实相告，我才明阿白这一路被贼人蒙骗颇多，没有前辈指点我到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
　　钱诚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听他表态要与杨妙尘划清界限，有菩提宗下任住持的信任，今后在江湖上又多了一大助力，等他召开群英大会，各大门派谁敢不从？钱诚越想越得意，弯下身亲自给了凡松绑，边解边说：“小师父现在认清这魔头的真面目为时未晚，等我回寨里广发英雄帖，还请小师父劝说你师父赏光啊！”
　　了凡亲热地答应：“一定！”等他手脚皆被松开，没等钱诚直起身子，了凡出手如电，一手把他双手钳到背后，另一手弯成爪状一把扣住他的喉咙，力气之大让他无法动弹。
　　了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钱诚，威胁他：“叫你的手下快快束手就擒，认罪伏法！”
　　钱诚要害虽然被制住，但丝毫不见慌张，反而嚣张地反问了凡：“小师父现在放开我我还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然你要为了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开杀戒吗？”
　　周围的手下一点也不紧张，包围越来越近：“小师父，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我们寨主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个毛孩子一般见识。”
　　了凡眉毛一横：“你——”
　　场面一触即发，突然从旁斜发出一个懒懒的声音：“小师父不能犯杀戒，但我杨魔头可以啊。”
　　钱诚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大吼道：“了凡——你这和尚竟然与魔头勾结，是我正道之耻！”
　　钱诚手下回头一看，杨妙尘哪里还有刚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虚弱样子，正精神地把看守打晕，从他们手里缴过兵器，还有闲情挽了个剑花。
　　杨妙尘一步步向他们走来，他前进一步，手下就后退一步。杨妙尘忍俊不禁：“钱寨主一口一个‘魔头’，我都数不过来你一晚上叫了我多少，我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这‘尊贵’的身份呢？”
　　他说完，把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收，举剑向他们杀来。
　　同行这么久，了凡是第一次看杨妙尘出手，如果说江宁城外杨妙尘还留有余地，这一次面对这些与山匪勾结的恶徒，他是毫不留情。一把本不适合对战的长剑被他舞得璨若流星，了凡只能看见闪烁的银光，根本看不清他的出招，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那些黑衣人尽数被他制服，死的死，伤的伤，大堂里哀嚎一片。
　　杨妙尘擦擦头上的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把剑扔到地上走向了凡，对他抱怨：“剑真的太难用了，我本不擅使剑，真是难上加难。”
　　还没等了凡说话，他手里的钱诚先叫起来：“杨魔头，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把我挫骨扬灰！不然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纠缠你生生世世！”
　　杨妙尘掏掏耳朵，被他吵得不行：“钱寨主，你堂堂一寨之主正事不做，满江湖地纠缠我一个有勾引男人前科的后辈不放，实在让我怀疑你目的不纯啊。”
　　杨妙尘凑近钱诚，语气暧昧：“您该不是对我一见钟情，难以忘怀吧？”杨妙尘忽略钱诚气得酱紫的脸，越说越来劲，“是了，现在想想，您以前种种行为皆是因为对我求而不得，心生扭曲，自己得不到就是毁掉我也不想让别人得到，于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我杀掉。啧啧，没想到您这老房子着火，真是一发不可收拾啊。但是真抱歉，您不是我中意的那款，要不您先投个胎？”
　　钱诚险些被杨妙尘的胡说八道气厥过去了，他厉声骂道：“狗贼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杨妙尘满足地调戏完老前辈，对了凡吩咐道：“打晕他，我不想一路都听他骂骂咧咧。”
　　了凡依言照做，不但打晕了钱诚，还扯下他某个手下的袜子把他嘴巴塞紧，手脚也捆好，杜绝钱诚在路上挣脱的一切可能。
　　了凡做完后，去找杨妙尘，虽然杨妙尘刚刚意气风发打到了十几个人，但了凡明白他只是在忍耐而已。
　　杨妙尘根本没有走远，就坐在门口。他把胸口的鞭伤简单包扎了一下，因为手边并没有伤药，要治疗还得回庐州城去。
　　了凡在杨妙尘身边局促地坐下，刚刚他接收的信息又多又乱，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杨妙尘。
　　杨妙尘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慰自己是前辈要包容要理解，替他先开口：“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就是。你我之间不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了凡当下心里一松，看着杨妙尘，思考了一番，拣要紧的先问：“你这伤……”
　　“不碍事，比这重得多的我都扛得住。”杨妙尘看他，似笑非笑，“你想问的就只是这个？”
　　了凡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既然杨妙尘都这么坦荡，他也就不再客气小心：“这木通水寨到底是什么来头？”
　　“木通水寨是福建路的一个门派，原来只是做些海上的买卖，后来因为一些因缘际会得了朝廷青眼搭上朝廷的关系，替朝廷出面处理江湖上的一些事务。虽然名声不如前三大，也被前三看不起，但是有了官府撑腰，就多了几分他们比不了的办事的门道，渐渐的也有一些小门派依附他们，聚沙成塔，时间长了在江湖上自然而然也有了几分话事权。”
　　“那你们魔道不应该更要巴结他们才是，为何还处处与他们作对？”
　　“哈？”杨妙尘语气不屑又带点少年狂气，“我们教主连白道魁首都看不上，还看得上一条朝廷走狗？我们做魔头也有魔头的骨气，江湖事江湖了，找朝廷做靠山算什么本事？”
　　了凡斟酌半天，不知该不该问：“那个……他说的……钱通……”
　　“他说的没错，我是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杨妙尘回答得坦坦荡荡，“怎么，不相信？”
　　经过一路相处，了凡相信杨妙尘不是这样的人，但是看他宁愿被污蔑也不愿解释，心里十分焦急：“这其中……”
　　“我做了就是做了，不但做了我还做重了。”杨妙尘说，“不管依照律法还是情理，我手都下重了，他们怨恨我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不必帮我开脱。”
　　了凡还想说什么，但是杨妙尘已经不想说下去，他站起来往外走：“带上钱诚，我们回去看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