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波渡尽（清穿）》章誉

53、番外 捐弃前嫌

　　四个月后，胤禛看着跪地请安的胤禩，调侃道：“持斋茹素多月，八弟反而发福了些，看来景陵风水甚佳。”
　　“没了那些担子确实松快不少，心宽自然体胖。”胤禩说着，命苏培盛呈上自己带来的一个匣子，“臣弟亲手抄写的经文，一部分焚给了皇父，另一部分献给皇上；下头的是臣对改土归流、保甲制、耕田法等事务写的策论。今岁过年时未能向皇上贺岁，这些算臣后补的新年贺礼，恭祝皇兄新岁大吉，万寿无疆。”祝毕，俯首再叩。
　　“嗯，字倒是写得越发进益了，”胤禛仔细翻了翻，语气仍是淡淡的，“没什么别的要同朕说了么？”
　　胤禩跪行两步到胤禛跟前，“皇上，此次臣弟犯下大错，即便皇上将臣斩首示众，臣亦无话可说。可皇上非但没有那样做，还费尽心思替臣遮掩，能得皇兄庇佑，是臣弟的福分，如此深恩，臣弟铭感腑内。”
　　“这些日子臣在景陵日日反思，追悔莫及，求皇兄原谅胤禩。”
　　“朕若责怪你，你安有命在？”
　　“皇上没有处置臣，是因为顾念手足情分，心中不忍，但必定已是对臣失望至极了。皇兄，臣弟并非有意要蒙骗您，当时是真的怕皇上从此不再相信臣了，脑子一时发热，想着能瞒一刻是一刻。但自重生遇到皇兄以来，臣对皇位从未有过半点非分之想。”
　　胤禩扯了扯胤禛的袍服，带着哀恳的口吻，“四哥，臣弟切切实实知道错了，往后绝不会再欺瞒四哥，如今这一篇，就算翻过去了吧。”倘如胤禛还像前世那般，他当然不屑去抱雍正大腿，可如今四哥对他照拂有加，自己再不领情也太不识好歹了，古人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
　　胤禛不置可否，唇边扬起一抹不自知的笑容，“朕方才自己同自己对弈，正下到关键时刻，你来，陪朕下完这盘残局。”
　　胤禩听话地从地上爬起来，瞄了眼棋局，略加思考便放下一子。
　　胤禛也很快又落一子，看似不经意地问:“八弟的新春贺礼朕收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自个儿可有什么想要的？”
　　“弘时……”
　　胤禛斜眼睨着他，“你可真疼他，看来朕当初让他当你儿子还真没错。”
　　“弘时对臣坦言过，那日哪怕没有臣弟阻止，他最后也是下不去手的。现今他与臣弟一样悔不当初，说来这孩子也是命运多舛，难免偏执些，但本性并不坏，皇兄慢慢教导就是了。”
　　“行了，朕没要把他怎么样。只以他的心性，想当储君到底差远了，底下几个阿哥还小，慢慢看吧。将来就算他坐不上太子之位，朕也会替他想好退路，将他出继给没有子嗣的十二弟，避免他重蹈覆辙。”
　　“臣代弘时谢恩。还有，立夏之后臣弟想回户部当差，皇上可恩准么？”胤禩不假思索地言道。
　　“怎么，八弟舍不得权势了？”
　　“皇兄英明，好不容易能有一展抱负的机会，臣弟确实割舍不下。”胤禩自问早已看淡了生死荣辱，也并非怯弱不敢担当之人，然而独自守陵的一个月，他把这些年的种种颠来倒去想了好多遍，发现自个儿居然贪生怕死起来，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自然生无可恋，早死早超生，如今他慈母在堂，妻儿绕膝，兄弟在侧，身居高位，执掌机枢，那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他有太多人、太多事放不下。何况，身为皇子又怎甘心偏安一隅做个闲散宗室，江南虽好，终究这里才是他的根，即使与皇位无缘，他也想驰骋天地，为大清做一些事。想到此，胤禩在心中暗暗嘲讽自个儿得陇望蜀，亦不得不承认，胤禛把他给宠坏了。
　　“八弟利令智昏，这回难道不担心，将来朕同你翻旧账了？”胤禛问得颇为玩味。
　　胤禩满脸轻松地答道:“那便算臣命运不济，臣弟认命就是。”说着，胤禩又从棋笥中拿起一子随手搁在棋盘上。在景陵时他已想明白，若说他对胤禛俯首称臣是一场豪赌，于胤禛而言，重用一个冤家对头，何尝不是相忍为国，但胤禛偏偏那样做了，还对他百般优容。于是，宿世的隔阂恩怨，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往事虽不可追，但来者犹可待不是？
　　听着胤禩的话语里隐含性命相托之意，胤禛十分欣慰，本来嘛，他也不愿失了老八这个精明强干的能臣，近年来许多政令得以施行，且颇具成效，胤禩功不可没。无意间瞅了下棋盘，胤禛浓眉一挑，“廉王爷下得什么臭棋，哪有这么下棋的？你瞧，明明还有许多处可活，偏走这一步死棋，朕若在此处一打吃，这一大片都是朕的，你不就输了嘛？该不是为了哄朕让你复职，因而故意让着朕！”
　　“罢了，朕容你悔一步棋。”
　　“落子无悔，臣弟棋艺虽不如皇兄，棋品却是万万不能输的。只不过，假如皇兄觉着赢得无趣，倒是可以选择不下在此处嘛。”胤禩又露出他那狡黠的笑。
　　胤禛指着他，“难怪二哥说你是属狐狸的，既不肯悔棋又要朕让着你，除了八弟，谁敢这么同朕下棋！”
　　“这怎么能怪臣弟，还不是皇兄惯的。”
　　胤禛的脑仁抽了抽，终是按照胤禩所言落了子。
　　雍正五年立夏，廉亲王复一切差事，重回朝堂。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作者预备开下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