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暮春成

1、第 1 章

　　这天太阳都快落山了，肖浅才从桥上站起来，拍拍裤子刚准备走，就听见前边废弃小平房传来一声尖叫，他停下来，隐约听到几个人吵嚷的声音。

　　这片儿平时没什么人来。

　　肖浅犹豫了一下，顺着桥头的土路走下去，慢慢靠近那片平房，刚才的哄闹声静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声音说着什么。

　　声音是从最外面的一个院子里传出来，肖浅贴着院子的侧面走到大门口，门虚掩着，肖浅听清了里面的声音。

　　“江飞，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你让开。”一个满头黄毛，身材像竹竿一样的人说着站到了另外三个同伙前面。

　　他对面那个叫江飞的把现场唯一一个女生拉到自己身后，对黄毛说：“李哥，你平常在这片打打架也就算了，□□可犯法啊。”

　　说话的人看着挺高，往人群中一站挺显眼。

　　肖浅这才注意到江飞背后的女生裙子掉在脚边，下半身只剩一条打底裤，浑身颤抖。

　　他拿出手机，拨了号。

　　“我就纳了闷了，我犯不犯法跟他妈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跟这儿狗拿耗子，我给吴森面子，不跟你计较，给我麻溜儿滚。”黄毛手里握着一根铁棍儿，重重地砸了一下地面。

　　江飞眯了一下眼，看着黄毛。

　　“第一，吴森的面子，还轮不着你来给；第二，”江飞把短袖的那一截袖子撸到肩膀上，看着精瘦的身材下显露出精致的肱二肱三来,“有本事来试试。”

　　啧。

　　挺狂。

　　黄毛被激怒，举起手里的铁棍就要下手，被江飞一把拦下，顺势把黄毛胳膊反手拧向身后夺下了武器，然后一脚把黄毛踹到人群里。

　　黄毛趔趄着向前扑腾了几步，尽力没让自己扑向地面，他脸憋的通红，五官扭曲着低吼：“今天是要撕破脸了对吧？”

　　“我没这个意思。”江飞冷冷地说。

　　黄毛还没发话，身边的人已经一起扑了上去，肖浅在门口蹲下，往远处看了一眼，派出所就在旁边不远，警察马上就该来了。

　　肖浅不想多管闲事，在这儿生活了半年，大大小小的事听多了也见多了，事儿惹上就甩不掉，他只是一个过客，只求相安无事。

　　江飞挥舞着从黄毛手里抢来的铁棍，一棒打在迎面冲上来人的肚子上，又反手打在旁边人的后膝盖处，江飞面无表情，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冷不防被两人禁锢住，鼻子上挨了一拳，鼻血淌了下来，江飞扭身一挣甩脱二人，又一脚踹倒了眼前的人，手一抹把血蹭在裤腿上，冷冷地看着对方，另外四个人明显受了更重的伤，此时能站起来的也就刚才躲在后方的黄毛和另外一个头发打卷的同伙。

　　天渐渐黑下来，几声狗吠在荒凉的夜里响起，肖浅勉强看到几个穿警服的人向这边走来，心下一松，刚回过头看向门内却突然发现江飞背后那人抽出一把刀，举着就要向江飞送去。

　　“操！”肖浅低低骂了一声，来不及思考，猛地撞开门，冲进去一个标准的横踢把那人的手连带着刀踢了回去，刀掉在一旁水泥地上哐啷一声。

　　江飞皱眉，闻声扭过头来看着肖浅。

　　靠近门口的一个同伙突然喊了一声：“操他妈谁报的警！”

　　肖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江飞两步从侧面垫着砖的墙上翻了出去，紧接着警察就冲了进来。

　　…

　　做完笔录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肖浅按了按太阳穴，幸好今天姑姑一家不在，不然回来还要应付他们。

　　折腾一晚，困意涌上来头也开始抽疼，脑海里闪过今天那副面孔，心里越发烦躁，自己救了他，结果他跑的比谁都快。

　　晚上警察问话的时候，肖浅只能不耐烦地一直重复：“对，那男的救了她…我真不认识…我就是路过报个警帮个忙。”

　　肖浅起身准备去把大门反锁上，猛地听到院子里的仓库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肖浅皱眉，提过门边的铁锹推开门，慢慢走近仓库。

　　他心底的烦躁仿佛要达到顶峰。

　　里面传来了低低地咳嗽声。

　　今天跑了一个。

　　什么时候跑的他没看到，但只抓到了三个。

　　肖浅深吸一口气，真是要受够这个破地方，他单手猛地把铁锹往旁边墙上一抡，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死寂的夜，他吼出来：“谁他妈在里面装神弄鬼的，滚出来！”

　　里面突然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听到双脚跳到地面上的声音，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是你？”肖浅难以置信。

　　江飞有些不自然地说：“嗯，跑了一个，我今天不能回去。”

　　“操，那你就跑来我家？”肖浅开始怀疑今天当了一把农夫。

　　“他知道我家在哪，”江飞说着上前慢慢拿下肖浅手里的铁锹一把扔在仓库门前，摸着鼻头看了一眼肖浅，“不知道你家。”

　　“江飞是吧，”肖浅被气笑了，“今天不挺有骨气的，这会儿开始害怕了？”

　　“不怕，”江飞拍拍衣袖上的灰，“就是麻烦。”

　　肖浅定定地看着他，江飞也迎上他的目光。

　　肖浅就着月色发现他跟自己差不多高，五官很硬朗，白天那种周身散发着地头老大的气质褪去，现在看起来倒是顺眼了不少。

　　半晌后肖浅移开目光，走到仓库前捡起铁锹，一把拉开了家门迈进去：“进来吧。”

　　江飞跟着走进屋里，肖浅把铁锹放回原处，反身把门反锁上：“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见过。”

　　“那你也知道我叫什么？”

　　“嗯，肖浅。”江飞走进客厅，“我用下厕所，洗把脸。”

　　肖浅把钥匙放在衣柜上，侧头瞥了他一眼：“用。”

　　肖浅脱了外套坐到沙发上，头仰在靠背上闭上了眼，厕所水声消失之后睁开眼说道：“我能采访你一下吗，你说你一做好人好事儿的比犯人跑的都快，你怎么想的？”

　　江飞拉了灯，从厕所走出来：“我一亲戚在那个派出所当保安。”

　　“如果我没记错，您是见义勇为吧。”

　　“他可不这么想，”江飞苦笑，“我奶奶身体不好，不想让她操心。”

　　“你躲我这儿来不怕他们今天晚上找你家里人麻烦？”

　　“家里这几天没人，明天我朋友回来，我去他家里住几天。”

　　“啧，挨个祸害一遍，”他弓起身从茶几那头拿过热水壶，“喝水么？”

　　江飞点点头，抽了几张纸擦掉脸上的水渍：“今天走晚了啊？”

　　肖浅正从茶几底下拿出两个杯子，闻言扬起目光皱眉问：“什么意思？”

　　“你以前不都在那个桥上坐着，天一暗就走么。”

　　肖浅直起身来，盯着他说：“你跟踪我？”

　　江飞笑了，把手里的卫生纸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不是，那地儿你家开的啊，只兴你一人去呗。”

　　肖浅瞪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拿起热水壶倒水。

　　江飞拉了个凳子到沙发旁坐下，眼看着肖浅倒完了刚准备去接，他直接送到自己嘴边，然后往热水壶方向抬了一下头示意：“想喝自己倒。”

　　江飞挑眉，悬在空中的手改道去拿了热水壶和杯子，“小心眼，我一共也没去那儿几趟，回回都看见你，我走的时候发现你也不见了，你说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今天被打是必然，”肖浅端着水杯斜靠在沙发上，“好好地老往那儿跑什么。”

　　江飞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副刚刚不仅出现在那里，还救了自己的人不是他的神态。

　　“你挺猛啊，一个打四个，”肖浅从茶几底下又勾了张创口贴上来，指了指他胳膊上的口子，“贴上吧，别感染了。”

　　江飞接过创口贴，低头把玩了一阵撕开包装，贴上后说：“这地方就这样。”

　　肖浅没说话，一口喝完剩下的水站起身，指着沙发：“今晚你就睡这儿，盖靠背上那毯子，家里人出门了，你明天起来直接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