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孙悟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黛影流萤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黛玉了因果，紫鹃改命格

　　看着突然出现的活生生的黛玉，众人慌乱不已。有那胆小的，念叨着“诈尸了”便晕了过去。贾母、凤姐儿和宝钗倒是镇定，王夫人却慌忙攥紧了旁边丫鬟的手，浑身战栗着。

　　黛玉缓步走上前，盈盈一拜：“外祖母。”

　　听黛玉言语中带着哭腔，眼睛也是红肿不堪，凤姐儿大着胆子扶了她一把，脚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棺材旁边瘦骨嶙峋的女子早已跌跌撞撞扑了上来，泣不成声：“姑娘！”

　　黛玉眼眶瞬间红了，紧紧地握住这女子枯瘦而修长的手，口中已唤出声：“紫鹃！”

　　黛玉压抑着难过，此时已是强忍着眼泪，自她死后，这个忠心不二的丫头为她做了太多。她面对紫鹃，又心疼又有些愧疚。事到如今，她挂念的也只有紫鹃一个。此行就是要为紫鹃安排一个去处，要不然她怎样也不能安心。

　　紫鹃面上一副疲惫不堪、软弱无力的样子，身子已瘦了大半，好像要陷进衣服里似的。眼睛也已经凹了进去，里面的血丝清晰可见，嘴唇更是因为哭了太久干裂了。这副满脸狼籍的模样，全因她所致，黛玉的忍耐彻底分崩离析，眼泪不禁簌簌地流了下来。

　　悟空在云上看得直着急，若不是菩萨拦着，早就冲了下来。可菩萨却道有另外的事要说，悟空只得按捺住自己，只默默地关注着下边的黛玉。

　　此刻，紫鹃仿佛如释重负。周围那细碎议论的声音，她已经听不见了，她全凭一口气撑着，如今黛玉回来了，她那份对抗贾家众人的勇气也已消失殆尽了。

　　黛玉看见紫鹃这副模样，愈加难过，都是因为她的软弱和退让，才让她的至亲之人被这些名义上的亲人所伤。紫娟陪她七八年，尽心尽力，早已是她的至亲之人了，若说她在红尘中有所亏欠，也只有她了！

　　那方凤姐儿还在发愣，刚才那真实细腻的触感，黛玉竟然没死？可她明明已经咽气三天了，可那冰凉中带着一丝暖气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不知是心虚还是魇着了，双目无神，嘴里却一直念叨着：“她化成鬼来索命了，来索命了！”

　　众人到底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黛玉心里明白，她的好舅母既然狠心要将她的魂魄镇压此处，七日后自会魂飞魄散。可她不但没有如王夫人所愿彻底消失，还活生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如此灵异事件，王夫人焉能不怕？即便平日拜再多佛，也只是为了压抑内心的不安罢了。

　　黛玉却顾不得这些人所想，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紫鹃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了紫鹃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面向众人。

　　首先是贾家的掌舵人：“外祖母，念及母亲，我并不愿与你为难。我林家数百万两银子，我林黛玉尽可不要，我只要，紫鹃和她一家子的卖身契。”

　　贾母一惊，黛玉怎会知道林家还有数百万两银子？当时娘娘省亲，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只可惜府中花耗甚大，周转不开，只得挪用了林家遗产。本想着，黛玉还是要嫁回荣国府的，这些便不用计较。故，贾琏带黛玉回去奔丧，就是在她的默许下进行的，只为了那一笔不菲的遗产。

　　如今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贾母颤颤巍巍地向黛玉伸出手：“我可怜的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竟没死吗？还是……可真是，吓死外祖母了。”

　　黛玉冷眼看着她，并不伸手，透彻心扉的痛更是弥漫心中，时至此刻竟还要演戏！

　　紫鹃勉力坐直身子，拉住黛玉的手，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知黛玉这份心为得是什么，她也知姑娘此时有多心痛，阵阵感激和心疼涌上心头。

　　黛玉反握住紫鹃的手，偏头看到她眼里对贾母的防范，心头一暖，也不说话，只定定看着贾母。

　　贾母眼中浮上一层水雾，知道黛玉是被她伤透了心。可她也是无可奈何，黛玉的身子不康健，为了宝玉，她只能舍了黛玉。再者，她年龄上来了，很多事虽心里门清，却不想插手太多惹人嫌。

　　且，王夫人的内兄王子腾，初任京营节度使，后擢九省统制，奉旨查边，旋升九省都检点。随着其兄的实权越高，王夫人的权势也越来越大，许多事情，贾母也是不得不冷眼旁观，她一把老骨头了，不想落得无人养老的下场。

　　黛玉深知贾母的想法，并不戳破，眼神中的冷意越聚越多。贾母也知她的外孙女确实与她离心了，且不敢确定黛玉究竟是死是活，此事甚为古怪，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挥手令人将紫鹃一家子的卖身契拿来。

　　宝玉跌跌撞撞的跑来，满脸泪痕。悟空暗戳戳在云上施法让黛玉避开他，宝玉两手扑了个空。他泪痕未干，却是满脸笑容，看起来怪异的很：“林妹妹，太好了，你没死！她们都诓我！偏要说你死了，我不信，你看，你明明活得好好的！”

　　黛玉愈加感到困倦，该来的总会来。除了紫鹃，她内心深处对宝玉与宝钗成亲之事，总是留了一缕执念。

　　如今真见到了宝玉，她倒觉得也到了把这些尘缘彻底了断的时候。且不说她对宝玉的种种感情终是在消散，尘世间的因缘际会，她也学会慢慢放下，不愿再去与任何人有牵扯。此时心中更是一片茫然，一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席卷而来，竟不想再与他有所争论：“宝玉，你醒醒罢！”

　　宝玉连忙摇头，面上一派天真，满嘴胡言道：“林妹妹，你别伤心！她们让宝姐姐冒充你，与我成亲，可见不安好心。我再也不要孤身一人在这泥潭中了，你与我一起，咱们俩人，快快活活的，可好？”

　　黛玉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宝钗，情知她心里难堪，却也没什么法子。这富贵之处，不过是牢笼罢了。可以往自己深陷这个困顿之处，不愉之事甚多，故总觉得在这里没个亲哥哥、亲姐姐的，常有身如浮萍之感，很是孤单。也多亏了宝姐姐，不管她是虚情还是真心，总让她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故此，即便宝姐姐做了不利于她的事，她也不愿再怪罪、计较许多。

　　看着一派天真烂漫的宝玉，黛玉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把心中仅剩的阴郁之气倾泻而出：“你教我怎能不难过，我泪洒湘竹之时，你糊糊涂涂。我香消玉殒之时，你迷惘不知。如今，你又何必如此安慰自己？”

　　宝玉满眼不可置信：“我当时真的不知情，林妹妹，你信我！”

　　宝玉的逃避和懦弱如同暴风雨一般，袭击着黛玉的心。她往日总觉得宝玉是个好的，对哪位姐姐妹妹都好，不像有些臭男人，什么脏的臭的都不忌讳。可后来她发现，宝玉想护住每个干干净净的女子，可他护不住，也只会哭一场便罢了。

　　黛玉本就不爱对别人所做之事多加评价，如今更是不愿多说，从此她便是为自己而活的林黛玉，心头倒是浮上一层轻松之感，便侧过脸不再看他，“请给我与紫鹃一个清净之所。”

　　见黛玉不愿多说，贾母他们只得暂时离去。王夫人在周瑞家的重手拧掐下，终是回了神，却仍不死心，暗中嘱咐去寻马道婆来。凤姐儿强押着跌跌撞撞的宝玉离开，宝玉嘴里仍旧凄厉的叫着：“林妹妹，你为何不信我！你别走！”

　　黛玉摸了摸紫鹃青黄色的脸，听她将近几日之事细细道来，忍不住哭出声：“紫鹃，对不起，都怪我害了你！”

　　紫鹃犹如一个从深海中被人救回来的溺水者，此时仍笑着：“姑娘别哭，勿为我忧心。我既跟了姑娘一场，自是要为姑娘筹算。如今看来，倒是白费心机，宝玉并非良人。倒是姑娘，不知得了何种天机，竟能死而复生？这贾府，以后便不能长久待了。但这样也好，以后咱俩相依为命，我必不负姑娘。”

　　万事只有欺骗眼睛的，但心却是欺骗不了的。黛玉叹了口气，她的外祖母一家，原来还不如一个紫鹃，是她看错了人！

　　“原是我得了机缘，你放心，自有人为我撑腰。如今这尘世，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我欠你太多。可我却不能再与你一处了，你出了这府，好好生活，不用再计挂我！”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紫娟既做了姑娘的丫头，自是要服侍姑娘，说什么欠不欠的。不与我一处，姑娘要去哪？莫非，姑娘是嫌了我？”

　　黛玉伸手点了点紫鹃的头，忍不住笑道：“你这样一个可心人，我嫌了谁，也不会嫌你。可我却有不得不去的地方，实在无法带你一起……”

　　紫鹃看她为难，虽心里难过，但她知黛玉必有说不出口的难处，正准备搭话，就听见敲门声。

　　黛玉略显不耐的皱了皱眉头，那人已经出了声：“颦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