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炑泺

11、第 11 章

　　十一带人赶到的时候，安迟已经不在停车场里了，只有Glock一个人倚靠着站在墙边的监控死角里，看起来有些萎靡。
　　“还好吗？”十一通过耳机嘱咐了手下的人几句，走过去轻轻叫了他一声。
　　Glock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十一的状态已经平静下来了，他继续问道：“安迟去找林涵了吗？”
　　Glock点点头，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涣散，看上去有些走神。
　　“你回车里休息一下，我进去找他。”十一看着Glock再次垂下头，微微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知道这是Glock本能的自我保护状态，不想被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于是低声说了一句，语气并没有明显的安抚意味，仿佛只是一句任务部署。
　　Glock没有回应，却在十一转身要走的时候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十一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他，意外地在Glock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少见的情绪，像是有些不甘，又有些悸动，各种复杂的情感全都汇聚在他黑沉沉的眸子里，糅杂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
　　十一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Glock抓着自己的手，温和地笑了一下：“没事，我安排了人接应。”
　　Glock并没有放松施加在他手腕上的力度，他再次摇了摇头，在十一的注视下犹豫着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十一辨认着他的口型，发现他说的是：“不要去。”
　　十一忽然就明白了，Glock害怕的并不是安迟，而是安迟可能对林涵造成的伤害。
　　“他要挟你了？”十一顺着思路问了一句，说完就有些后悔。
　　Glock下意识地摇头，顿了一下，又皱着眉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十一见Glock的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默默松了口气，“先回车里吧，附近都有人守着。”
　　Glock点了下头，松开十一，往停在对街的车走去。

　　“你不可能一直拦着我，其实我本来心情还不错，不过你一直这样的话，说不准我心血来潮就会让当年的事重演一下呢。”那人很随意地笑着这样说道，语气稀松平常，既不像是在威胁他，也不像是要把林涵置于什么危险的境地，几乎就像是见到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寒暄了几句而已。
　　“不过他和你不一样，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他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迷人的笑容，语气里几乎带上了一点期待，他看着Glock的眼睛，自信地开口，“所以，你还要拦着我吗？”
　　Glock咬着舌尖，侧身让开了路。
　　“想明白了？”安迟的一侧眉毛微微挑起，“这就对了嘛，你当年要是这么乖，说不定事情也不会变成那样。”
　　安迟活动了一下脖子，在和Glock擦肩而过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期待你的同伴们也能像你这么识趣吧，不然……”
　　最后留下的只有他轻笑的气音，Glock却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个噩梦里。

　　Glock坐在驾驶室里，之前扣着的书从座椅上滑了下去，书角折出了几道痕迹。
　　Glock把书捡起来，把折痕展开，吹了吹沾染的灰尘，把一行行字母强行摆在了自己眼前，眼球随着书行移动着，大脑却好像已经放弃工作，只是不断闪现着一些片段，很久以前的，不久以前的，其中夹杂着一些声音，安迟的，还有Glock自己的。
　　Glock忽然惊醒一般摇了摇头，他把书放回手套箱，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强行清空脑内那些影响他状态的东西。
　　过了半晌，他睁开了眼睛，无机质的双眼重新变得空茫起来，看不出情绪，也没什么神采。
　　他拿出手机想给林涵发个消息，怕安迟怀疑，于是又默默放下了。
　　Glock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路上，并不知道也不关心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发生过什么，可能会发生什么。
　　他们也许曾擦肩而过，却再没有交集。静止的建筑物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每天路过的壁画，并不值得深究什么。
　　即使同在一片天空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Glock收回视线，就像外面阳光汹涌，他却只能蛰伏于这一小片黑暗，没有去争取什么，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直到看到安迟从大楼里出来，那辆银灰色的车载着他驶出这片街区，Glock才终于能跟林涵通个气，他打开了通讯界面，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他这就是画蛇添足了。
　　Glock看了看时间，编辑了几次，最后按了发送，信息内容是“下班我来接你。”
　　让Glock有些庆幸又出乎意料的是，林涵很快就恢复了，难得的话少，不过个人风格还是很鲜明，林涵：好^O^。
　　庆幸是林涵看起来应该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出乎意料是林涵上班的时候几乎都是处于半失联状态，即便他自己先联系Glock，Glock回复后都要过很久才能收到回应，不过这次看起来大概也只是碰巧看到，然后忙里偷闲回了一句，不然就林涵的语言风格，是不可能这么简洁就解决掉一条信息的。

　　Glock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原处，而十一已经带着人小心地缀上了安迟。
　　他消声匿迹有些年了，Muffler也调动了多方人手对他的行踪进行调查，但都没有收到太有用的讯息，安迟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Muffler势力所及的，从各个层面来讲都绝对不算小的地域范围内，现在忽然露面，虽然算不上高调，但根本没有任何掩饰身份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主动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无法不让人考虑的多一些。
　　车子行至城市边缘，安迟戴着墨镜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随意地向后视镜里瞄了几眼，淡淡地对司机说道：“甩开他们。”
　　司机点头应是，踩着油门的右脚向下，车子驶离市区，向未知的前方驶去，转眼消失在十一的视线里。
　　耳机里传来请示声，询问十一是否要继续搜寻，十一说算了，对方熟悉地形，我们不知深浅，先回去吧。
　　一行人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十一向Muffler汇报了情况，对方并不觉得意外。
　　安迟本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又只带了一个司机，所以跟踪起来并不容易。

　　Glock顺利地接到了下班时间完整地走出来的林涵，林涵熟门熟路的开门上车，不需要Glock多问，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一天的经历翻着花地说给Glock听，而且并不在乎Glock的态度是否端正，语速之快、字数之多就好像公司里的人给他开了禁言似的，这也是Glock没有主动开口询问的原因之一，估计也是林涵改造Glock性格计划的一部分。
　　林涵是个典型的非典型程序员，因为通常像他这种行业的技术人员给人的印象通常都是不善言谈，甚至有些木讷的，虽然这种看法带有一定的偏见，但林涵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偏见背后的普遍现象。
　　他正讲到升职来得猝不及防，公司的上层一定是被他的才华折服了，正说得开心，却忽然停了下来，Glock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就听林涵带着笑意开口道：“Glock，我觉得你今天好像听得格外认真，是不是今天看的书太无聊了？”
　　躺在林涵前方不到一米处的手套箱里的大部头表示十分委屈。
　　Glock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不置可否的歪了一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林涵于是继续说道，他今天见到了一位神秘的上层，Glock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林涵并没有发现室友的微妙反应，依旧满脸笑意地讲述着：“他给我的感觉还挺神奇的，跟想象中的高层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不严肃，唉不对，也不是不严肃，就是看着一点都不吓人，还挺幽默的。”
　　Glock的手放松了一点，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在听。
　　林涵干脆侧过身，整个上身都跟安全带拧着劲儿，他看着Glock的侧脸，语气里带着一点调侃：“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公司的领导好像都……”他抓着安全带想了一下，“挺忌惮他的，也有可能是尊敬吧，毕竟对一个人如果过分尊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敬畏，虽然感觉跟他相处应该还蛮愉快的，真的有点想不通……”
　　林涵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Glock有点走神，是啊，安迟这个人，即便做着最残忍的事，也可以保持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林涵最终把这件颇有点奇怪的事情归因于神秘上司不常来公司，和员工接触比较少，他似乎对这个解释不是很满意，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到这样可以了。
　　于是他继续对Glock说道：“说起来，那位先生好像认识你诶。”
　　Glock愣了半秒钟不到，若无其事地打开转向灯。
　　“他还说我们可能很快会有合作机会，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还一直都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呢？”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下，Glock转过头看着林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