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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亲结其缡,九十其仪 ...

  •   康熙三十六年,婚嫁迎娶、弄璋弄瓦等喜事接连不断。
      三月,选秀指婚后的第三天,宫里传来了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诞下了长子的喜讯,皇上闻讯也很高兴,赐名“弘晖”。舅母们纷纷说,这是个好兆头,等来年咱们霏儿嫁进宫里,也要一举得男才好。
      四月,皇六女蕤玉受封为和硕恪靖公主。
      五月,蕤玉出阁,踏上了远去漠北的和亲之路。她是大清朝建国以来嫁得最远的皇室女儿,嫁给了喀尔喀的土谢图汗。登车前,她握住我的手,凄切地道:“额娘因我而死,我本想追随而去的,又恐再连累了姨母……我们母女俩,一直像提线木偶似的被阿玛操纵着,现在好了,阿玛已经平平安安地嫁女,之后的命运,就由不得他做主了……”她的嘴角敏感地轻微抽搐着,眼里积蓄着的泪水似乎一晃即落,表情酷似小姑姑当年的模样,不禁叫我揪心。我紧紧地牵着她的衣角,颤声问:“蕤姐姐,你不要……小姑姑寻短见,是为了救你,你若再跟着去了,岂不是辜负她为人母的一番苦心?小姑姑地下有知,看见你如此不自爱,说出这样不祥的话来,也要不安的……蕤姐姐,你听听我的劝,至少,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许,土谢图汗部的小郡王是个很好的人呢?”蕤玉不再提自己的打算,转而恭喜了我的亲事,我不知道她究竟听见多少,又听进去多少。幸而,临别之际她总算答应我会常常写信回来,这才让我稍稍安心。
      七月。自指婚以来,隔三差五便到安王府里“问安”的八阿哥胤禩销声匿迹,原因是随御驾巡行塞外。府里冷清了好一阵子。郭罗妈妈笑称:“前阵子八阿哥见天儿地来咱们府里蹭饭吃,可忙怀了膳食房的师傅们,天天变着花样地做菜。把天下的八大菜系的名菜做成了转盘子,顿顿轮转着来。吴尔占还从康亲王家借了淮扬菜的厨子,从恭王爷家请来擅长做满洲点心的嬷嬷……现在八阿哥一去塞外,你舅舅和小外甥们都直向我抱怨吃不着美味佳肴了,你可得催着姑爷早早回来!”
      八月,太子妃临盆,这是宫内上下翘首以待了大半年的喜事。孩子平安降生了,却是个小格格,石氏因此郁郁寡欢。消息传至塞外,正与蒙古王公宴饮的康熙爷亦是深为失望;唯有太子无事人似的——毕竟,他的侧福晋李佳氏已经诞下两位阿哥了。
      九月,我的小姨娘,外祖母的幺女,升轿出阁,嫁给瓜尔佳氏的公子侍明。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据说,这桩婚事特意挑在九月份操办,好赶在皇八子大婚前夕,演习遍婚嫁的流程仪式。
      十月,安亲王府正式迎来了今年的喜庆的最高峰——皇子订婚宴。钦天监选定了初十日为下聘的黄道吉日,皇帝降旨赐下了仪币和赐币(就是民间俗称的聘礼)。玛尔浑舅舅着朝服迎于大门外,御赐的仪币陈设于正堂,赐币陈设于阶上,赐马陈设于阶前中道。受礼后,又由玛尔浑舅舅率领子弟在中阶下以东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外祖母率女眷在中阶下以西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并跪奏道:“外孙女郭络罗氏,自幼失恃,由我夫妇抚养长大,不料圣主指为阿哥福晋,本已喜之不尽,又蒙皇上赐物甚丰,叹喜不已,莫可言喻。”内务府照例备到福晋家设宴庆祝,并设乐队,当日所有的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全部齐集安亲王府出席宴会。酒宴按照朝廷的章程有条不紊地进行,散席时,郭罗妈妈再次跪谢皇恩:“得蒙圣主所赐克食,观看宫内戏子,我阖门蓬毕生辉,受宠若惊,死则往报我夫王也。”安郡王玛尔浑、僖郡王景希、勤郡王蕴端、固山贝子吴尔占以及庶出的舅舅们率正蓝一旗诸臣、侍卫、官员等也纷纷下跪谢恩:“我等理应以阿哥一方敬酒,反令我等入坐,赏赐克食。皇上此恩,我等断难承当,喜之不尽。”
      作为女主角的我,却一直养在深闺,不得见客。上述的订婚宴情形,完完全全是通过丫鬟嬷嬷们的口耳相传、道听途说来的。据郭罗妈妈之前的讲述,这些纷繁复杂的规矩都是些套路,从大阿哥的订婚宴至今,几乎每位福晋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唯一例外的是,外祖母赏赐给贡内戏子银四百两,外戏子银二百两;这是之前从未有成例的举动,我很是好奇。外祖母笑眯眯地解释:“你妯娌们的娘家都是外臣,不便赏赐金银于内廷戏子;咱们家是皇室宗亲,不拘礼数的。”而嬷嬷却私下里告诉我,外祖母担忧八阿哥出身不高,怕我嫁过去被妯娌们轻视挤兑、故而一改以往低调小心的性子,在我的婚事上力求尽善尽美,处处敢为人先。
      转眼,到了康熙三十七年的春天。
      二月里,婚礼已近在眉睫,我也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家中近亲的女眷到访也不出去会客,专心致志地在闺房里聆听宫中遣来教养嬷嬷悉心指导礼仪规范。一日,正在习宗庙礼仪,如意嬷嬷却来唤我,有要紧的客人到了。
      一个须发皆纯白,长眉冉冉的道长正在与外祖母讲道德经,见我过来,也没有特别问话,略略闲聊数语而已。晚间,我想起那颇有仙风道骨的老道长,便向外祖母寻根问底。她笑着说:“白云观的张道长给好些宗亲们看过相,传得神乎其神的,我也动了心,请他过来见见你,瞧瞧命道何如……据张道长讲,霏儿有十年的旺夫运呢,而且膝下子女俱全的。”
      翌日,胤禩照例来府里问安,又“碰巧”捱到了用晚膳的辰光,便理所当然地应邀共进晚宴。席上,大嘴巴的吴尔占舅舅将张道长看相的事泄露了出来,还以道喜为名劝得胤禩连饮了三杯。我虽然不与男客们同席,隔着屏风也能听见他们的酒话和觥筹交错之声,臊得满脸通红。
      似乎是张道长“旺夫”的预言得到了验证,在三月中旬的大婚到来之前,连连降下了两桩喜事。
      先是三月初二日,皇上大封皇子:年长的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禵被封为了直郡王和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受封为多罗贝勒,胤禩是所有受封皇子里最年轻的。皇上的旨意里称:皇八子胤禩在随驾二征噶尔丹时,身处御帐之中,随时应召,以为助理。其组织能力精湛纯熟,与将领沟通平和亲近,深得人心,且吃苦耐劳,办事精干有为。着即加封多罗贝勒。三月初八,母以子贵的卫氏受册,封为良贵人,结束了无名无分的宫人生涯。
      三月十二,成婚的前一天。拂晓时分,天色未明,外祖母就手把手地领着我细细阅看嫁妆单子。长达三十二折的清单,外祖母却不厌其烦地一一道来:哪些是外祖在世时就指定了给我的,哪些是外祖母当年出阁赫舍里氏家族陪嫁的、现在转赠给我的,哪些是翊坤宫送来的赏赐,哪些是阿玛准备的……金银玉器写在了第一至三折子,瓷器古董自第六折始。从第十折至第二十一折是位于盛京、京师各处的十余处粮庄、田庄、菜园、果园,还有位于漠南蒙古的一片牧场,外加八百来号包衣奴才。再往后是现银,首饰,穿戴,家具,盆景,一直写满最后一折。
      正屋外,已经整整齐齐地停放好了即将抬往宫里的一百九十二抬的嫁妆,我有些发愣,寻常官宦人家嫁女,总是“全堂”嫁妆,总计六十四抬。皇子迎娶福晋的嫁妆大体在一百抬上下。郭罗妈妈怎地备下了如许多的妆奁?
      外祖母笑着道:“新姑爷我瞧着很好,他刚晋了贝勒,以后人前来往总要使银子,俸禄钱粮有限,又没有母家支援,总得有处进项吧?嫁妆丰盛些,你进了门说话也硬气,妯娌间相见腰板也挺得直。”

      第二日,便是三月十三的大婚之期,安王府这边早已经请好了一位父母夫婿子女皆健在的五福俱全的“送亲奶奶”,是位亲戚家的老福晋,由她伴着我上轿直至送入洞房。这位奶奶在府里住了小半月,今日天刚朦朦亮,便起身过来,帮着我梳洗打扮。外祖母很谨慎地立在一旁看着,不时地指点几句,却并不亲自动手;因为她寡居着,唯恐不吉利。看见我穿戴上了她精心准备了一年有余的新娘吉服和首饰,外祖母激动地落下了喜泪,一边用绢子抹泪,一边道:“唉,一直盼着霏儿出嫁,今儿真要离家,倒又舍不得了。”
      我依着风俗,解下了带了十四年的长命吉祥锁,跪下道:“祖父母的养育之恩,霏儿终身难报。今日于归,谨以此锁还送祖母,微表拳拳之心,恭祝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平安吉祥。”祖母笑着接过,道:“解下了娘家的吉祥锁,以后就是成人了。身为福晋不比在家里做姑娘,万事要操心,不可违逆了妇德……总要上敬舅姑,下顺兄嫂,家人和睦才好。”“祖母教诲,霏儿谨记于心。”“好孩子,快到吉时了,准备上轿吧!”
      夜幕降下,吉时终于到来,身着沉重的礼服的我在家人的殷殷祝福中出阁,由随侍的送亲奶奶服侍着上了那顶锦绣辉煌的花轿,放下了帘子。礼乐声响起,八名内监抬起花轿,前有灯笼十六盏、火炬二十束引导,后有内务府上下官员和护军们护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往皇宫。
      钟粹宫这边,宫人们已然布置妥当了一切仪式,正殿门外的地下摆设着一只黄铜的麒麟送子火盆儿,花轿从火盆上抬过,送亲奶奶用满语唤声:“红红火火,驱魔除邪!”。接着,在送亲奶奶地引导之下,顶着盖头的我稳稳当当地下了轿,钟粹宫这边的迎亲奶奶忙将一个红绸扎口,内装五谷杂粮的宝瓶塞进我手里,道:“拿稳当了。”接着,我步行跨过钟粹宫正门坎儿上的马鞍,候在在门畔的宫女们众口齐呼:“平平安安!”。
      洞房里灯火辉煌,四处透着红灿灿的喜气,床褥之上团团地堆放着枣子、花生、桂圆、栗子,被子中间放着一柄金镶玉的如意和一只红红的苹果。送亲奶奶到此刻就该走了,她给我整整衣襟衣角,道:“好格格,奴才这就回安王府了,您要坐稳喽,切莫下床走动。”我明白她在指点我坐福的规矩,点点头,纹丝不动地端坐着。
      钟粹宫的外廷,此刻已是高朋满座,亲贵云集,想到胤禩此刻兴许正被我那几个豪饮的舅舅簇拥着敬酒,我轻轻地笑了。
      坐了很久很久,大约已经到了丑时,门外的女官终于唤道:“八爷吉祥!”我轻轻地吁了口气,发现手心里满是汗珠。
      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有一个人在宫人们的引导下坐到了我左手边,我可以瞧见陌生的衣角,却见不着面,一时竟有些发慌,疑心来人不是胤禩。接着,一位迎亲奶奶走上前来,道声“万福”,便把我身边人的右衣下摆扣在我的左衣襟上,祝福道:“永结同心。”然后,我听见了有金属物件从盘子里拿起的声音,恍惚记得该是喜秤,果然,一柄秤杆慢慢地伸向了我的盖头下沿。我心慌得厉害,头越来越低,简直笃定身边的陌生人不像是胤禩,这样想着,瞥见盖头已经开始挑起,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女官们“称心如意”的贺喜声,盖头挑下了,我顿时轻松莫名,眼前也为之一亮,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地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缓缓抬起头来:是他,哦,老天爷保佑,真的是胤禩!他好像瞧出我刚刚的局促不安,忍不住地笑了。
      接着,嬷嬷们请新郎新娘共饮合欢交杯酒,又奉上一盘精巧的点心,催我尝尝。刚嚼了一口,发觉有些半生不熟,还是勉强咽了下去。只听见身边的嬷嬷喜气洋洋地问:“福晋,这点心怎么样啊?”
      我怔怔地左右看看,福晋?难道那位送亲奶奶尚未离去,亦或者又有谁家的福晋在这儿照看着?正在横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胤禩拍拍我的衣袖,冲我笑了笑,立时明白过来,嬷嬷这是在问我呐!于是,马上照着规矩回答:“生的。”
      “恭祝贝勒和福晋早生贵子!”一行女官们频频点头微笑,依次退了下去。
      “霏儿,”胤禩轻轻握住我的手,“霏儿,要记着啊,从今往后你是我的福晋了。”
      我刚要回答,门外却已经笑声四起:“刚进洞房就抓上手了!呵呵,八弟,你也忒性急了吧?”“八哥,甭理他,只管抓你的!”“八哥,别只抓手啊!”……
      我忙不迭地抽回手来,羞得满脸通红,把胭脂的颜色都盖了下去。
      闹洞房的阿哥们一拥而入。“呵呵,老八,兄弟们给你道喜来了。”大阿哥兴致勃勃地说。
      我抬眼看去: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这几位大伯都来了;太子爷照例是不参加兄弟们闹洞房的,果然没有到场。小叔子之中,表哥未曾进来,憨笑着的胤俄领着十二阿哥胤祹、小十三胤祥和小十四胤祯立在了下首。
      “本来,咱们满人闹洞房,该来点武的,大闹一番才喜庆。可方才老三老四劝着,说你的新娘子是娇女,不可唐突了佳人。所以嘛,哥子们便宜你小子了,来个文闹吧。”大阿哥似乎很满意自己先急后宽的“政策”,得意洋洋。
      “谢大哥和三哥四哥体恤,胤禩与内人感激不尽。”胤禩毫不羞怯地应承着,并自然地唤我为“内人”。联想起拜见他额娘的那晚泛舟湖上的情形,我嗤嗤地笑了。
      “看来新娘子也很赞成嘛!”五阿哥道。“就是就是,嫂子不怯场,好样的!”古灵精怪的小十四跟着起哄。
      “咳,老三,你出的文点子,你来说!”大阿哥绞尽脑汁地想了片刻,还是记不起下文,只得让贤。
      “是这样的,八弟、弟妹,哥哥们给你上中下三策,任凭挑选。上策:弟妹拿起被褥上这只吉祥如意苹果,亲自动手削皮,苹果皮不得触碰到任何事物,得由老八你用嘴巴接住,一口一口吞下去。要是新娘子削得快而你吃得慢,果皮掉在了床褥上;又或者新娘子手一抖,果皮削断了;那就得受罚,由你喂她吃完剩下的苹果!”
      “三哥,三哥,第二个让给我说!”老十兴高采烈地夺过话头。
      “呵呵,八哥,霏妹妹,今天我胤俄就不客气了啊。”胤俄摇头晃脑地说,“第二个主意,呵呵,是七哥出的点子,叫霏妹妹把绣鞋脱下来,咱们放上只酒盅在里面,叫八哥举着花盆底儿连饮上三盅!要是不能一气饮尽,那就得受罚……咦,罚什么来着?”老十得意得忘了形,卡壳了。
      “罚八哥给嫂子脱袜子!”小十三抢着说。
      “对!”老十一拍脑门儿,“正是罚这个!”
      “第三个主意呢?也说来听听。”胤禩倒是镇静自若。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颤。
      “第三个主意我来说。”老十四自告奋勇,他一直随着胤禩,像只小跟屁虫儿似的,今日居然也凑热闹瞎起哄,胤禩只好无奈摇头。
      “第三个主意是这样的,嘻嘻,八嫂和几个丫鬟嬷嬷们各拿一条手绢,香一口,留个朱唇印在上面;八哥得回避,不得瞧见过程。然后几条手绢儿聚在一处,叫八哥挑,挑到嫂子的唇印就作罢,要是挑错了……”小十四鬼鬼地笑了声,猴儿精般地眨眨眼,“嗬嗬,那就得当着咱们哥儿几个面儿香嫂子一口!”
      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叫做“上中下”三策,果然是各有高下,愈往后愈见得放肆不羁。我猜想,如果挑上策,他们想必会左右推搡,直弄得苹果皮掉落或者折断方肯作罢;若选中策,酒盅想必不会小,非得把胤禩灌得酩酊大醉不可。假使选下策,亦难免不会当众出糗。
      “怎么样?老八,哥子们够厚道吧?随你挑哪个,我们恭候。”大阿哥嬉皮笑脸地说。
      “我们挑第三个。”瞧见胤禩仍在权衡,我开了口。
      “哎,好好!”“弟妹不愧是老安王爷教导出来的,果然大方!”“妙得紧!”……阿哥们惊喜不已,连一向严肃冷漠地四贝勒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既然我夫君要回避,各位大伯小叔们也该回避下吧?内外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的。”我静静地开了口。
      “那不成!若是霏妹妹作弊,怎么办?”老十第一个抗议。
      “我们得留在这儿监督监督。”“就是就是,要么到头来,八弟妹一口咬定八弟挑的那绢子就是她的,咱们无凭无据,也奈何不得。”“大哥这话有理!”
      “那就留下老十和十三、十四,他们尚未成亲,看见了也无伤大雅。各位大伯们还是请陪我夫君一起去外室,暂歇片刻。”我坚持不让步。
      “也罢。”“成——!”“只怕弟妹这会子怕羞,等八弟挑错了,还有更害臊的呢!”
      众人退了出去,胤禩不明所以地望向我,我神秘地微笑,冲他点点头。他似乎有了底,不慌不忙地招呼着哥哥们出去了。
      屋里,我命拂琴打开梳妆盒子,取出一打绢帕来。老十还算厚道,静静地待着,老十三和十四两个毛脚小子一直上蹿下跳。尤其是十四,好像怕他八哥挑对了似的,还特特赶去外殿又拉了六七个宫女过来,连同我陪嫁的拂琴、枕书、侍画在内,足足凑满了十一个丫鬟。大家(包括我)都在十、十三和十四三位阿哥的严密监督下,取了一方丝绢,印上了唇印子。
      “好了好了!”十三十四连蹦带跳地打开门,嚷嚷道:“八哥,你快进来挑吧!”
      阿哥们目不转睛地看向胤禩,他不愠不火地走上前来,在众人眼光的环视之下,来到床榻边。我默默无语、一动不动地低头端坐于床沿上(“坐福”的规矩,新娘子从头天晚上至次日起身,不得下床),身边依次摆着十二条手绢儿。
      他细细地看过,莞尔一笑,挑出靠后面的一方浅色的府绸手绢子,扬起来,说:“就是这个。”
      大家纷纷望向老十他们,老十满脸无奈状,十三十四这对难兄难弟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蹶不振,不情不愿地低声道:“唔……那个,是嫂子的。”
      大伙儿立时泄了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众阿哥乱哄哄地散去了。
      胤禩微笑着在我眼前扬了扬丝绢:“采采卷耳——”
      那手绢的右下角,恰恰绣着几朵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卷耳。
      他说:“我知道,这一定是你的。只会是你的!”

      我被他拥入温暖的怀中,唇上印上了浅浅一吻。
      “这么轻薄无状的……”我嗫嚅着,刚刚褪去红晕的双颊又绯红了。
      “好好,我原物收回。”他笑着又低头轻吻了下。
      门外,传来小十四的坏笑声:“呵,八哥八嫂,这下子我可真真切切地瞧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亲结其缡,九十其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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