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回忆录（龙雏）》枫无涯

6、奴婢愿为娘娘分忧

　　在宫里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不慢。
　　灵雨慢慢长到了十四岁，出落的十分水灵，脾气更是火爆。这三年里她见了丽嫔和嘉贵人的心悸去世、许如诗在大封后宫之前去世、宁充仪晋了宁昭仪成了广阳宫的主位。
　　二皇子开蒙后却被先生说是“浑浑噩噩”，比二皇子晚几个月生的三皇子却被夸奖“才思敏捷”。汐婕妤因着三皇子的聪颖也晋了汐妃，成了昭阳宫的主位娘娘，出身国公府的几位嫔妃也都封了九嫔，后宫又新进了许多妃子，有喜讯的也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落地的。
　　四月的时候，宋卿画突然恶心不止还有些头晕。听泉正准备宣太医的时候，灵雨突然想起了什么按住了她，压低声音惊喜道：“娘娘是不是有喜了！”
　　宋卿画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年轻时早产孩子落地就没了，早就伤了身子。这些年虽然也仔细调养着，可她心里早就没了念想，只想着到以后封了妃若是有低位的嫔妃生了孩子，哪怕抱养一个也是好的。如今头晕恶心也只觉得是吃坏了胃，没想到上苍眷顾，真让她有了个自己的孩儿。
　　听泉赶忙去宣太医，宋卿画叮嘱道：“去叫林太医。”
　　林太医是往常给她们宫里诊脉的太医，也算是宋卿画的心腹，如今宫中子嗣少，一旦她有孕的消息曝出去，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听泉应了一声小跑去太医院叫林太医，只说娘娘头晕的难受。
　　林太医匆匆忙忙过来诊过脉后满脸笑地贺喜：“娘娘大喜！”
　　满殿的人一听这话都喜上眉梢笑开了花，本来娘娘这些年已渐渐没了圣宠，宫中又新进了许多的妃子，皇上一个月能想起来瞧瞧都算是好的。大家正愁着怎么办才好，没想到娘娘突然有了喜信，若是平安生下来，哪怕日后进再多的妃子也碍不着她们主子了。
　　在这宫中，有了孩子才是有了底气，没有孩子那圣宠都是虚的。
　　林太医道：“娘娘虽是有了身孕，只是如今时日尚短还坐不稳胎，不如等坐稳了胎再寻张太医诊治。”
　　张太医是负责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脉象的，若是叫了张太医诊治，怕是不出半日就传遍宫中了。林太医这是让宋卿画不要声张的意思。
　　宋卿画点了点头，似乎又有些忧愁：“只是聆总管传消息说陛下近日要来，这可如何是好。”
　　灵雨插嘴道：“娘娘要瞒的是别人，陛下可不是别人呢！”
　　宋卿画想了想也倒是这个理，于是更加开怀了，指着灵雨道：“还是这丫头脑袋转得快。”
　　晚上皇帝到的时候得知喜信，差点要蹦起来。
　　宫中许久未有孩子降生，最小的三皇子也已经五岁开蒙了。姜士武咧着个嘴快要扯到耳朵后面去了，宋卿画看不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让他收敛一点。
　　皇帝清了清嗓子，还是高兴地不得了，一直伸手摸着她的肚子，惹得宋卿画哭笑不得：“陛下，这才刚过一个月，摸不出什么动静的。”
　　“朕知道，朕就是没忍住。咳咳，朕高兴呐！画姐儿你辛苦了，来吃这个，对身体好。”姜士武高兴地连宋卿画的闺名都喊了出来，跟个二傻子一样。
　　吃过晚膳，皇帝和宋卿画在聊天，二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其乐融融。
　　灵雨不是第一次见皇帝与宋卿画相处，但确实第一次见皇帝这么视若珍宝地对着宋卿画。
　　英俊的皇帝眉眼含笑，满目温柔地看着羞涩的女子，不知说了什么话惹得她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灵雨不知不觉看得呆了，等回过神后，她飞快地低下头，心脏怦怦乱跳。
　　晚上回到住处，灵雨做了个梦，她梦到皇帝还是那么温柔，只是对象换成了她自己，她听见皇帝带着笑意叫她“小雨”。
　　宋卿画有孕的消息瞒地严严实实，只有毓阑殿的人和皇帝身边亲信知道。
　　在外人看来，毓阑殿的宁昭仪不知为何复宠了，这一个月还没过去，陛下已经去了好多次了。
　　有妃子使了法子在皇帝去广阳宫的路上等着，装作偶遇的样子将他截回了自己宫里，毓阑殿的人等了半天没等到，最后聆安的徒弟小木子传消息过来说让宁昭仪别等了，陛下去了甘泉宫萧贵嫔那里。
　　毓阑殿气氛瞬间沉重了起来，宋卿画的脸僵了僵，然后道：“本宫知道了，听泉送送木公公。”
　　小木子被听泉送到门口，走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松了口气，还好宁昭仪性子好，不然他这趟不挨骂都算好的。
　　从那日起，背着宋卿画，听泉没少跟灵雨骂萧幼乔：“脸白心黑！面上瞧着对娘娘恭恭敬敬的，转头就截走了陛下！国公府出来的小姐怎么能干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呸！真不要脸！陛下也真是的，管不住自己......”
　　最后一句简直是嗫嚅着说出来，生怕隔墙有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灵雨心中一动，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心中成型。她越想越激动，按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听泉皱着眉头看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灵雨摆摆手说自己没事，把听泉打发走了以后，她开始琢磨这件事能不能成功。
　　想着想着，她想到了当年去看安诺时她对自己说的话：“我长得又不差，陛下记得我、喜欢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拼一把！灵雨，能当主子，谁愿意当奴才呢？没有人天生就是奴才秧子。”
　　“是啊，这大宫女瞧着是风风光光，可你也不看看对你卑躬屈膝的都是谁！浣衣局一辈子出不了头的宫女太监！正儿八经的主子想折磨你就折磨你，管你是哪个妃子身边的大宫女，说的好听，不还是奴才吗？”
　　“看在我们之前要好的份儿上，我送你一句话：要想在这宫里活出个人样来，只有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爬到没人敢欺负你的高度。”
　　安诺的话，和当年丽嫔、嘉贵人在御花园堵她的场景不断在灵雨的脑中交替闪过，她动摇了。
　　“往上爬。”
　　“下贱的奴才！仗着主子得宠敢冲撞本宫，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不过是宁婕妤身边的一条狗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没有人是天生的奴才秧子，灵雨。”
　　“你出落的愈发好看了，小灵雨。”
　　灵雨，现在不就有一条路摆在面前吗？主子有了身孕，要想固宠就必须推出去一个人拉拢陛下，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灵雨，你是要做卑躬屈膝的奴才，还是锦衣玉食的主子？
　　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做了主子，还有人敢改你的名字吗？你不想让你爹后悔、让欺负过你的人后悔吗？
　　灵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想的，我想，我要成为主子，我要让欺负过我的人后悔。
　　灵雨细细想了想，谋划了好几天。
　　某日当值的时候趁着周围没人，她“噗通”就跪下了。
　　宋卿画吃了一惊，放下手中的刺绣：“怎么了这是，快起来！好好的怎么说跪就跪了。”
　　“娘娘。”灵雨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宋卿画，她伺候了宋卿画七年，不能说感情不深厚。但她接下来要的话恐怕就要断送了这七年的主仆情分，“娘娘如今怀有身孕不能伺候陛下，又有萧贵嫔半路截人。若是娘娘宫中有个能伺候陛下的人......等日后得宠了，也能帮衬着娘娘。”
　　“灵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卿画打断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灵雨。
　　灵雨低下头不敢看她，匍匐在地上：“奴婢知道，奴婢只是......只是想给娘娘出个对策。”
　　宋卿画半天没有出声，灵雨也不敢抬头，豆大的汗水滴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她听见宋卿画问：“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念想的。”
　　灵雨抿了抿嘴，她想了很久了，自从娘娘被林太医诊出有孕开始，这个念头就开始疯狂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直到做了那个梦。不过这些不能告诉宋卿画，她还没说话，宋卿画就接着说：“你是......想学安诺吗，灵雨？”
　　“娘娘，奴婢......”灵雨艰难地开口，“奴婢有罪。”
　　“你没有罪，你主意大得很！”宋卿画一拍桌子，灵雨慌忙道，“娘娘息怒，小心小主子。”
　　宋卿画看着下面跪着的这个少女，她从七岁就在自己身边伺候，如今有十四岁了，这孩子从小就长得可爱，性子活泼，嘴巴也厉害的很，可是对宫里人却乖巧的不得了。今天她却觉得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孩子，宋卿画淡淡的问：“安诺事情你也知道，她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如今你也想步她的后尘吗？”
　　“奴婢想试一试！”灵雨抬起头，眼神坚定
　　“不后悔？”
　　“不后悔！”
　　“本宫会考虑的。”
　　灵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
　　宋卿画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她淡漠地看着灵雨：“别先忙着感动，本宫有条件：第一，你侍寝当晚要喝下避子汤。第二，本宫助你得宠，你最起码要撑够十个月。”
　　此话一出，灵雨就明白了。宋卿画这是要让自己在明面上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做挡箭牌。
　　“不要觉得本宫无情，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代表你不再是我毓阑殿的人。既然如此，那本宫也用不着对你温柔以待了。这几天你就不要干活了，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本宫会让听泉安排下去的。”
　　“......是，奴婢告退。”
　　从那天起，毓阑殿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十分复杂，听泉更是眼里带了恨意。
　　这大概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吧，背主的人哪有什么好待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