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文野]忘川》西林西沉

35、自是浮生无可说

　　女孩生下酒井终时只有十四岁。
　　是一个就算用日本如今经常被别国诟病的结婚年龄比较，都显得悲凉的年纪。
　　女孩还只是个孩子，贫民窟这种地方一个人活着就已经足够艰难。
　　于是这个连哭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婴儿就这样躺在垃圾堆旁，随着日暮降临，生息渐失。

　　就如同太宰治所期待的那般，酒井终收拾好了心情，回归了自己的日常。
　　只是学习愈发刻苦了。
　　那个“你为什么要奋斗”的问题酒井终还是无法回答，但是她想着，如果想要离开，她只能奋斗。
　　——大学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没有这里。

　　横滨是个美丽的地方。
　　这个优雅繁华的海滨城市，这个充满了生机和机遇的城市，是酒井终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她的故乡，这里有她爱的人，有爱她的人，这里有她的回忆，她的梦。
　　可是这里太痛苦了。

　　开学后酒井终升到了高中二年级，不打算考大学的同学们已经开始着手找工作，准备上大学的同学们也开始搜集各个大学的入学考试题和相关资料。
　　二年级分班后，班长依旧跟酒井终在一个班级。他似乎想明白什么一样，带着歉意把座位选在了酒井终的旁边。
　　班长依旧被选举为班长，他拿着社团申请表认真地劝着酒井终:“就算你不喜欢，为了考大学，你也应该申请一下社团。”
　　酒井终看着他微笑:“谢谢你，但是我真的没有时间。”
　　班长摇摇头走掉了，他大概不理解酒井终的不听劝，也不理解活着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他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废墟，他走之后，这里还是一片废墟。]
　　酒井终的新书终于上市了，这本书她听从了少年的建议，以一个黑手党的创建者的角度讲述了他和他家族的一生。
　　就如同编辑所预料的，这种题材，总是受欢迎的。老粉观望，新粉涌入，总之是带动了旧书和这本新书上册的销量，至于后面写的如何，编辑就不关心了。
　　[他看着友人在他面前倒下 看着鲜血喷涌，他忽然就疯了一般拿起枪，不止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将在场除他以外的所有活人都射杀在地。]
　　[既然这里没有秩序，那我就成为秩序。]
　　[他没能活着看到和平的世界，我就带着和平去找他。]

　　芥川最近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经常带伤归来。酒井终在某个夜晚和芥川在走廊相遇，看着他已经处理好的手臂和缠绕的绷带，还有肉眼可见的憔悴，停顿了一下:“你等等好吗？”
　　芥川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酒井终转身就跑回房间端着锅走到他面前:“这是……大骨汤，我没有大的容器，你端走拿回去喝，喝完把锅还给我。”
　　芥川看了她几秒，接过锅:“不想猝死就早点睡，不要大半夜乱晃。”
　　酒井点点头，神色自然:“好，你也早点休息。”
　　芥川抬脚就走，错身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开口:“你……”
　　“”酒井终满脸困惑。
　　芥川回头看着酒井的眼睛，摇头:“回去吧。”
　　他终究还是没能问她看没看自己的身世——他问不出口。
　　芥川一出生就在苦难中挣扎地活着，他没见过太多世面，也没体验过多少温情，于是那双手就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想要记住的东西。
　　他不懂，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至少……他想让她活下去。

　　港口黑手党最近跟彭格列达成了一项合作，彭格列那边为了表示诚意顺便回乡探亲，连首领带着守护者们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为了撑气场，森鸥外千里迢迢把中原中也叫了回来。
　　中也一回来几乎就是马不停蹄的忙碌，直到彭格列到达前一晚才空了些时间，敲门叫酒井终出去吃好吃的。
　　“等我换个衣服”
　　中原中也向来不会在吃上委屈自己，更不会委屈酒井终，他选的地方都是高档昂贵的餐厅，酒井终自然也不能穿着大T恤去。
　　“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中也握了握酒井终的手腕，眉头一皱，把她抱了起来:“就是瘦了，没好好吃东西吗？”
　　酒井终摇头:“我吃了，可能是……学习有点累吧”
　　“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肯定行的。”中也把人放下，上下打量了一眼，“我买的时候就知道你穿这个会好看，对了，我带回来的东西你都看了吗？”
　　“看了，中也你又买那么多，我根本穿不了用不到啦……”
　　中也人在国外，看着好看的新奇的东西就买，衣服配饰更是如流水。他走的时候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整整拿回来五个，并且一到港口Mafia，就把这些箱子都放到了酒井终的房间。
　　“怎么会用不到，我没买多少衣服，都是吃的玩的，咱们一起吃一吃就没了。”
　　中也打开衣柜，小心地给酒井终披了一件外套:“走吧，快到时间了。”

　　餐厅一如中也既往的风格，中也路上给酒井终讲了很多自己在外面的有趣的事情，到了餐厅才停下来点了两杯果汁解渴。
　　“慢点喝啦。”酒井终有些无奈地看着中也一口一杯，伸手叫来服务员“我们要一杯温水。”
　　中也听了直皱眉头:“我喝果汁就好了。”
　　“喝水才解渴，而且果汁那么冰，你的胃病怎么办”
　　中也从小就不喜欢喝没滋味的水，有饮料就几乎不喝水，后来长大接触到了酒就开始喝酒，只是跟酒井终出门的时候从来不喝。
　　中也抱着水杯慢吞吞地喝水，听着酒井终讲自己这一年来的学校生活。
　　“……然后这不是升二年级了嘛，大家都开始备考大学了，前几天我还专门买了学姐的东大和京都的备考题库……”
　　“东大京都”中也打断了酒井终的话“你要去这两个学校”
　　酒井终连忙摆手:“啊……我也不一定能考上啦，以防落选，我也准备报考大阪大学名古屋大学这些。”
　　“这些……都不在横滨。”中也放下水杯认真道“考庆应怎么样如果觉得横滨国立不好……我之前有了解过，庆应也是很厉害的学校，不比东大京都，但是不比其他的学校差。”
　　酒井终愣了，有些出神地看着中也，又缓缓地把视线移到餐桌上，好久都没有说话。
　　她又怎么忍心说出口。
　　中也和酒井终在一起近十年，对她的小动作几乎是了如指掌，可这一刻，这种了解所带来的却是一种恐慌——
　　“那你……会回来工作吗”
　　“我……我想试试大城市，听说那里机会多。”

　　——因为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