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攻》风骨萧然

3、第 3 章

　　入了夜，萧灵均已经回到毓凤殿。她对着空荡荡的寝宫发笑，她自认为聪明一世，骄傲一世，终于是跌进了感情的陷阱，她这一辈子，为兄弟，为爱人，不，是她自以为的爱人而活，最终失了自己。如今尊严丧尽，使命完成，是时候结束了。拿出备好的玉瓶，最后看一眼天上的明月。

　　景修远正在上书房批阅公文，不用多久，燕地便可整顿完毕，大军就可班师回朝。
　　“殿下，不好了。”
　　“什么事？”
　　“燕国灵均公主，薨了。”
　　景修远闭上眼，低下头，下意识的捂住耳朵，重复儿时灵均姑姑教他的，“不看，不听，不知道。”

　　萧灵均最后一封手书是留给景修远的，嘱咐他三件事。
　　她并非是为了菀柔的事情伤心而选择离开，她从回到燕都开始就为自己预设了这个结局。
　　菀柔所言非虚，希望景修远能够将她赐婚给张道恭，并让张家厚待她。
　　为了怕景修远觉得自己挟恩已报，一直还没有告诉他，他同胞妹妹的骨灰一直安放在公主府的佛堂里。
　　拿着信的少年眼眶有些红。他的皇爷爷只有他父亲一个儿子活到了成年，他的父亲也只有他们一双儿女。内有楚国皇室近亲的蠢蠢欲动，外有主张吞并楚国的燕国重臣，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他的双胞胎妹妹当年无与他一同入京为质，半途遇到刺杀，幸亏萧灵均路过救了他，可是他的妹妹就没那么幸运了。因楚国的女子未及笄之前没有名字，他的妹妹去世时只有八岁，连名字都还没有。
　　以景修远对萧灵均的照顾，众人以为他会将萧灵均厚葬在燕国皇陵。可他只是淡淡说“烧了吧”。
　　她一生最不喜欢被束缚羁绊，最爱自由，何必要让她死了也拘束着呢？

　　景修远特意将景菀柔带到了毓凤殿，这座宫殿的主人已经化成了青烟，永远离开了。
　　景菀柔换了一身黑衣，无力的跪在深情悲戚的少年脚边。
　　“修远，我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可不可以，让我看她一眼。”
　　“晚了。孤已将她火葬了。”
　　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景菀柔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少年平静地看着她，眼里有九分厌恶，一分的怀疑。
　　“菀柔姑姑是在做戏给孤看吗？不是只是寻常女子间的亲近吗？何必如此伤情。”
　　“你，你听到了。”菀柔心下一惊，昨日下意识的辩白之语，看来还是被听了去。
　　“应该说，是我们。昨日傍晚孤约了灵均姑姑在燕东阁内厅下棋，一局未下完她便呕了血，深夜她便去了。”少年心中懊悔，虽说灵均自白即使没有这次偷听也打算自行了断，但若不是他执意要揭穿真相，恐怕那人对世间还有留恋。所以刻意隐瞒了灵均是服毒而亡的事实，让菀柔以为，灵均是被自己气死的。
　　“她，她是被我害死的。我利用了她，又害了她。我。。。”菀柔已经泣不成声。
　　“行啦。孤虽年少，也对姑姑在燕国的计划略知一二。以色诱之，祸乱皇室，挑起内斗，好毒的计。姑姑可知道，是谁向皇爷爷献的计策？”少年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复仇的快意，又有一丝带着哀伤的不忍。
　　“是右丞相，楚国的国舅爷，你的亲舅舅，张道恭的父亲。知道他为何如此布局么？如果他的儿子做了驸马爷，便与朝堂无缘，只能谋个闲散职位。张家这些年苦心钻营，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宠就无法承继。至于姑姑你因着两国的关系在燕国受的冷落与苛待，都是预料得到的。他们本想让你勾引那鲁莽无用的皇长子，
　　却不想灵均姑姑对你用情至深，干脆将错就错。这些事，前五年是国舅在谋划，后五年是张道恭。”
　　景菀柔此刻如五雷轰顶，谎言、背叛、利用、欺骗、羞辱，一报还一报，她对那人做的，也就是如此。瞥见桌角的尖锐，刚想要撞上去，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少年目光怨毒，恶狠狠道“孤答应灵均姑姑会保你姓名，哪怕皇爷爷已下了密杀的口谕，孤也会保你性命。孤还要给你跟张道恭赐婚，会带你回楚国，会锦衣玉食供着你，让你长命百岁，看你在良心的谴责跟无尽的歉疚里岁岁难安。”
　　“殿下，求你，让我死吧，让我去陪她。我不要嫁给张道恭，求你。”
　　“你不配死，不配去陪她。愧疚的活着就是你对她的赎罪。如果你不愿意嫁给张道恭，孤就在宫里为你寻一处地方，就照着毓凤殿的样子布置，你在里面好好忏悔吧。”说罢景修远便从她手里抽回袍角离开了，只留下两个看守的女官。
　　曾经以为，她对她，只有利用，只有国恨家仇，没有动心，也不能动心。何况她们都是女子，即使那样亲近过，也不能与男女之情归为一类。
　　灵均，你何苦要这样待我。

　　我的父皇生命的后十年，沉迷于术士炼丹与不死之术。可是真的等我死了，我才发现其实活着也没有更好。我真的化成了风，在这世间可以到处来去。不用再去看那些尔虞我诈，也没有红尘牵绊，可以游遍名山大川，这是何等逍遥。

　　“若是要你这一对桃花眼为媒，还要你九九八十一天每天子时给我一碗心头血，大长公主可还舍得？”面前的男子是旧相识了，如今景修远已经登基，他也是帝师了。和十余年前相比，还是那身书生打扮配上他如狐狸般的长相和两撇八字胡，到底是深藏不露。
　　“还请先生费心了。”景菀柔向他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