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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枕梦·下 ...

  •   雁丘还是被救出来了。
      只是一姐和季霖再也回不来了。

      在天牢死去的人,从来都不得善终。我想他们的尸体大概会在乱葬岗腐烂变臭,再没有人会认得他们。

      傅筝问我要不要去给他们收尸。
      我拒绝了。
      既然下定决心放弃,又何必做出这种姿态来自欺欺人呢。反正我就是这种人。

      我以为傅筝会骂我太过执拗于一种不好的信念。
      然而她没有。
      傅筝联系了侥幸逃脱的落雪阁人,让他们把一姐和季霖带回去。不管是哪儿,都比腐烂在这无人问津的一隅,被虫鸟啃噬的好。

      然后傅筝专门跟我说了一声。
      我说她多此一举。
      她反问,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知道有什么用呢,不知道又怎样呢。
      算了。
      算了吧。

      雁丘跟我说,她打算离开。
      我想她是明智的。

      我问她离开前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雁丘停下脚步,怔住了。

      我抬头看向前方,是沈檀。
      沈檀看起来有几分尴尬。

      我知道那么多时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沈檀是因为他有意避着我。其实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避的,即使碰上也可以视而不见,反正已经陌路。

      终究是他先讪讪开口:“枕梦、雁丘。”

      我觉得他很奇怪。大家只是各侍其主,各谋其事罢了。如果连他自己都不能坦然面对,那真是有点可笑罢。

      雁丘有些恶恶地扭头,不愿理会。
      我却歪了歪头,用一种极其礼貌而温和的声音道:“我们不熟,请叫我苏姑娘。”

      欣赏着沈檀如鲠在喉的表情,我拉着雁丘离开了。

      我是觉得我并没有什么好怪罪他的,但那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就像所有人一样,我不喜欢欺骗,不喜欢背叛,不喜欢有人辜负自己曾经有过的信任。

      雁丘离开的前一天问我,到底有没有查出来。
      我知道这是她的执念。
      我说查出来了,沈檀跟你和宴辰,没有关系。

      她的表情依旧沉重。
      我知道不管答案如何都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比起爱恨不得,纯粹的恨未尝不好。

      后来傅筝也来了。
      她在我这里呆了好久,直到雁丘回房休息。

      然后傅筝跟我说,雁丘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沈檀亦然。
      我问她既然如此,怎么不直接告诉雁丘。
      她说因为我还没有同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傅筝总是喜欢征求我的同意考虑我的意见,虽然这件事的确是我告诉她的。

      第二天,我和傅筝去送雁丘。
      看着她背上包袱。
      看着她深深地望着金陵城。
      看着她转身离开。

      雁丘说她想要徒步离开,她一直都过的太快,该慢下来了。

      我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慢下来会怎样。
      我想象不到。

      看着雁丘愈来愈远的身影,傅筝突然叹了口气,对我说,“也许到死,雁丘都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她兄长曾经活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什么屁话!
      我扭头瞅了傅筝一眼,我知道她的意思。傅筝说话总是这样,引着人一边走。奇怪的是我并不是很讨厌。

      “沈檀不一定愿意来。”我说。
      “他会的。”傅筝道,接着放松了表情,有些揶揄地看着我,“而且你去说,他一定会听的。”

      为什么他非得听我的!
      赶回苏宅的时候,我有些愤愤暗想。

      推开沈檀的房门时,我看到他诧异中有些惊慌的神色,甚至着急地站起身来,打翻了桌边的茶杯。

      我知道他去找过傅筝。
      我也知道,傅筝跟他说,我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沈檀不是一开始就是落雪阁的人,但是毕竟五年了。沈檀很沉稳,他没有宴辰那么心软,也没有雁丘那么直率,他只是跟我一样,有些恋旧。
      或许对于他来说,我们就是旧人。

      “雁丘走了。”我对他说。
      “嗯?”
      “你骑马去追,很快就能追上。”
      “为什么……要追雁丘?”

      “因为雁丘姓沈。”

      我看到那一瞬他惊骇的眼神,骤然急缩的瞳孔甚至有些骇人。

      “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突然干干的,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般。仿佛多一个字也说不出。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看到沈檀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地颤抖,就像是得了怪病的人。他张了张口,却是无声无言,我看不出他的表情究竟是狂喜,还是惊惧。

      然后他奔了出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我想我终究被傅筝说服了。
      我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

      听说沈檀回来之后,几天没见人。
      而雁丘终究没有留下。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向对方解释的。也不知道最终他们留下的,是爱,是恨,亦或是知而不得的遗憾。

      一切都恢复如常,也终究会恢复如常。

      我仔细地捋了捋思绪。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一清二楚。

      秦般若跑了,终究会回来。等誉王对梅长苏起疑了,又会用回秦般若。再然后是卫峥落网,静妃被责、靖王失信,这是梅长苏的一个大劫。卫铮会被救出,夏江也会落马,誉王谋逆估计也不会变。

      我不知道梅长苏留下我有什么用。
      除了告诉他誉王的身世外,我觉得自己再没什么能告诉他。仔细思量一番,那些还未发生的事,就算不想我也只能憋在心里。

      我告诉自己不提醒梅长苏任何事才是最对的。
      但是我的内心日渐焦躁起来。
      我想虽然在我们的交易里他只是救出了傅筝,而我也给了他那份完整的名单。但是我终究无法说服自己背弃曾经的许诺。

      我去找他了。
      但是被甄平拦在门口。

      甄平说,“宗主病了,不见任何人。”

      好了,这下我想说什么也不行了。
      他这一场病,可算是时候。

      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我想我应该乖乖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梅长苏信守承诺,把秦般若送来,快死的时候再把自己送来。

      飞流常来我的院子。
      每次他都要摘一朵兰花,我知道他要送给梅长苏。意外的是,每次他都会看着我直到我点头答应才会去摘花。我知道他听的不是我的话,而是梅长苏的。

      不过每每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我都想起忍冬。
      我一直说忍冬太调皮太闹腾太会惹是生非,其实我比谁都清楚他的懂事。

      我说,飞流别怕,苏哥哥很快就会醒来的。
      飞流用力地点点头。

      真可怕,我竟然关心我的仇人,虽然我只是为了安慰眼前这个少年。

      我想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我内心的执念会被消磨殆尽,我的棱角会被磨平,再也伤不了我想伤害的任何人。
      所以我离开了。
      一个人。

      落雪阁是回不去了。
      我想回到浅草居。但浅草居终究是属于落雪阁的领地,况且那也是片伤心之地。

      找了很久都没有落脚地,想想我也无所谓了。

      算了。
      就这样吧。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能吃能住,有什么区别呢。我就那样蜗居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关注着不远处的消息。

      童路终究还是遇见了隽娘,也背叛了梅长苏。
      靖王也因为静妃的事起了误会之心。
      然后是废太子,加封靖王。
      再然后是救卫峥。
      梅长苏被带进玄镜司。
      不几日夏江便落了马。
      誉王走投无路,决心谋反。
      梅长苏与聂锋重逢……

      我想我终究是个局外人。

      我看着梅长苏的每一步,看着他布局、解局,看着他就这样一步步走向最终的目的。没有我,他也依旧做的这么好。我们的交易终究什么都不是。

      不过他还是信守承诺的把秦般若交给了我。
      我没问他怎么找到我的,他也没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

      等到十三年前的赤焰旧案开始重审,我知道,要结束了。
      可是梅长苏不能死在北境。

      为了完成我们的交易,我想我应该提前告诉他战役的事,他也要保证自己活着走到我面前才行。

      梅长苏说,“我做了整整十三年的梅长苏,能在最后选择林殊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
      可我再也回不去了。

      做了整整十五年的苏枕梦,我再也不是苏筱。

      我有了亲情,有了绾绾姐和忍冬。我再也不要做回那个没人管没人爱的野孩子,再也不要做那个做错了事也没人责怪最终只能一错再错的人。

      在梅长苏出发去北境的那一天,他终于又穿上了银色战袍。不知为何,那模样有点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我告诉他,两个月后,梅岭见。
      他应下了。

      ……

      那天,我站在梅岭之上。
      梅长苏到的竟比我还要早。

      “你来了啊。”他说。

      奇怪,找死也这么着急。
      我问他,“当回林殊的感觉怎么样?”

      “特别好。”梅长苏的笑从来都是轻淡的,从来都没有这么明朗过。尽管他的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为了回一次沙场,做一次林殊,你就这么放弃了梅长苏的生命?”我撇嘴。

      “不仅仅是为了回到林殊。”梅长苏扭头看我,认真道,“还有保家卫国。”

      我哂笑。

      梅岭的风景不算好。
      虽然没有十三年前的凄凉,但也还是有些疏荒。

      “你不打算杀我了吗?”他说。

      “看着你慢慢死去的感觉岂不是更好?”我的声音很轻,轻的让人觉得有些鬼渺。

      他不说话了。
      我有些得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梅长苏,是不是被我这句话给吓到了。

      就在这时,他慢慢开口,“在落雪阁的时候,我说,我与你终究是不同的。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有病啊。
      我侧脸瞅着他。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我不服。
      要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我跟梅长苏像,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行。

      “明明置身于黑暗,却仍旧无法完全抹去内心对于光明的向往。”

      我嗤笑。

      “没想到,还能再回到梅岭啊。”
      梅长苏靠在一边的树干上,气息有些虚弱道。

      “是啊,你能在这个不开心的地方死去,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了。”

      梅长苏没有生气。
      不对,我从来也没见他生过气。

      他说,“枕梦,傅筝老是说你偏执。不过我倒觉得你只是有点口是心非。”

      我又嗤笑。

      “很少有人知道,我会想要回到梅岭。”他润黑的眸间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怅然和疲倦。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我抬头望了望天,苍白苍白的,一点都不美好。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
      “……”

      静默片刻,我说,“你怎么还不死?”
      他笑了笑,“快了。”

      江左盟一干人到的时候,梅长苏刚走没多久。不过他的身体一向偏寒,所以冷下来的也快。

      我一向还算喜欢的飞流差一点就把我给杀了。
      最后蔺晨看了看梅长苏,说了句,长苏还多熬了一会儿才走的呢。
      众人才肯给我让条路让我离开。

      我觉得我真是输的彻底。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不知不觉,我就走回了浅草居。

      十五年前,我一觉醒来,便是置身于这浅草居。古香古色的房间,缩水的身体,陌生的面孔,惊得我又倒了下去,吓坏了绾绾姐。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梅长苏只说了句“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我也没听出哪里善了。反倒唆使我来到这令人心伤的地方。

      大概许久没有人气,浅草居显得更加凄凉了些。丛草凌乱,桌面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我想了想,打了一桶水,拿起抹布收拾起来。
      没有用过晚膳,收拾完以后我早已经累得起不了身。估摸了一下时间,大约已经到亥时了。

      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
      我想,差不多要多时辰了。

      为了万无一失,我将所有的门窗紧紧封死,在屋外挂了一盏油灯,扯着根线从门缝里拉进来。门外的油味重得很,我不知道我倒了多少。
      想了想,我点上一支熏香,倒有些神清气爽。

      一时间我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一直执著于杀死梅长苏这件事,执著到甚至有时见不到他都会觉得内心翻滚如潮。后来,竟慢慢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生的意义。

      傅筝劝我不要太偏执。
      我知道。
      她早就预料到了今日。
      只是我再也没有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我有一种错觉。似乎一年以前,我就已经死了。现在还站在这里的,是一缕不肯散去的怨魂。

      也许十五年前就错了。
      从苏筱成为苏枕梦的那一刻,就错了。

      算了。
      算了吧。
      再也回不去了。

      子时。

      我扯了扯线。
      门外忽的就窜起了高高的火舌,然后屋子的一圈都明亮起来。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是烧焦了什么还是折断了什么。

      不知为何,我心里愈发宁静起来。

      我踱步到卧榻边上,轻轻坐了下来。身边的火势愈来愈来,火舌一寸寸蹿高,一步步逼近。然后,终于一串火星子掉落在我的衣襟上,胸口有些发烫。

      我看不到屋外的光影是不是把天边映的通红,也不去想象,因为我有些走神。

      我突然想起绾绾姐当初只身置于火场的时候会不会很害怕,如果我当时在她身边,她一定不会害怕。因为她会抱着我说“别怕,姐姐在这里”,然后就不暇顾己了。

      手上开始灼热的疼痛。
      我低头看了看,红通通的皮肤上开始起泡。

      真难看!我嘟囔了一句,然后开始拼命咳嗽起来,眼前一片模糊,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微微张眼。
      从眼缝里看到了一个火红火红的世界。

      都说,人在濒死的时候,会看见自己的一生,所有遗忘和未曾遗忘的过去,都会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放映,如时光逆流。

      大概不假。

      ……
      我又回到了梅岭之上。

      梅长苏一脸平静的面容。
      他问他来了,为什么我反而不动手杀他了呢。
      我说看着你慢慢死去感觉不是更好吗。
      他说你真善良。
      什么屁话!

      他说,我要收回当初的话。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什么?
      明明置身于黑暗,却仍旧无法完全抹去内心对于光明的向往。
      又是一堆屁话!

      我说你怎么还不死?
      他笑了笑,说快了。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没有营养的对话了。

      ……
      然后是在苏宅。

      我总是很奇怪,我和梅长苏明明两看两厌,每次相处却还总是相安无事。

      梅长苏问我怎么知道两看两厌?
      我说难道你不讨厌我吗?
      他说讨厌啊。你这个人是挺讨厌的,但我倒是不讨厌跟你相处。
      什么屁话!

      ……
      一姐,我看到了一姐。

      一姐问我为什么背叛?为什么背叛落雪阁,背叛滑族,背叛自己曾经的信念?唯独没有问我为什么背叛她?

      我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瞅着我,不说话了。
      我忠于的,从来都不是落雪阁,不是滑族,不是一姐。

      ……
      哦,是傅筝。
      傅筝嘛,其实在我们这些人中,不是最温和的那个。我觉得她的心思反倒是重的很,凭直觉。可是我偏偏相信她,也是凭直觉。

      我列了好多计划去找傅筝,我跟她说等我抓到了梅长苏我要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的报复,我还跟她说秦般若也不是什么好人早晚有一天她会跌在我手里,还有当初那个谁谁谁、那个某某某,一个都不能放过。

      傅筝跟我说,枕梦,你呀,别太偏执了。
      我说我哪里偏执了。
      她说,你哪里不偏执?
      我¥%#¥%……

      最后,傅筝说如果抓住梅长苏了,你绝对不会做你刚才说的任何一样。

      我说凭什么呀,你说的这么肯定。
      可等抓住梅长苏的时候,我倒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想,傅筝也许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
      然后是记忆中的浅草居。
      干净,清幽。

      绾绾姐抚这窗边那抹嫣然,抬眸望向远处。阳光碎成粉末洒在她的眼眸里。
      那么温柔,那么明亮。

      她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身笑道,小枕梦,你来了呀。

      接着我便看到了自己,手里拿着一株刚采的兰花,一脸兴奋地奔向绾绾姐。
      绾绾姐半蹲下拂去我额头的薄汗。

      绾绾姐最喜欢的花是昙花和鸢尾,可是我总觉得兰花和百合才最适合她。况且,我知道昙花的花语是美好的事物不长久,也知道鸢尾是绝望的爱。

      绾绾姐轻笑,哟,小枕梦喜欢兰花呀,不错。

      还没等我解释,忍冬这小鬼也跑了进来。
      半大点儿的个子跑得还挺快,他手里揣着几支狗尾巴草,兴奋地叫绾绾姐编小动物给他。

      绾绾姐的手很巧,不一会儿,小兔子和小狗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她手心了。

      我一看也兴奋了,便想问忍冬要一个过来。他偏偏不给。我一去抢吧,他就马上哭丧着脸找绾绾姐去了。
      这个臭小子!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十岁的时候。

      ……
      然后我眼前一晃,突然到了大街上。

      忍冬更小了,估摸才二岁多,刚会走路,屁颠儿屁颠儿就跑了起来。我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刚付了钱,就不见忍冬的影儿了。

      接着我听见“啪嗒啪嗒——”的快马的声音,人群四处散开,街道中央露出忍冬那小不点儿的身影来。

      我慌了神。

      那一瞬间我想化成武林高手从天而降把那小不点儿提起来臭骂一顿,但是我僵硬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看着忍冬惊慌地跌坐在地,马儿不停地冲他奔去,他放大的瞳孔里尽然是一匹面无表情的马脸。

      然后一个银袍少年就像我想象中一样从天而降,一把捞起小忍冬往旁边一跳。

      我回过神来,小跑过去。
      没事吧?我听见那少年问。
      忍冬没吭声。
      我赶紧过去,说谢谢啊谢谢啊,把他给我好了,没事的。
      下次可要小心喽。他看了看我,笑道,俊朗坚毅的眉间露出一丝柔和之色。

      我搂着忍冬,侧头看着他离开,耳畔传来身旁的人切切索索的细语。

      “这不是林帅林大将军之子林小公子吗?”
      “是少年将军林殊啊。”
      “听说他已经拥有自己的赤羽营了。”
      “是啊……”

      林殊?那不是未来的梅长苏吗?我想。

      忍冬倒是恢复了常态,反倒指着少年林殊离去的方向兴奋道,枕梦姐姐,小哥哥……厉害。

      是,是。我捏捏他的小鼻子,小哥哥厉害,小忍冬以后也会很厉害的。

      厉害。厉害。忍冬举着冰糖葫芦傻傻笑着。

      原来…那就是梅长苏的过去,果然是个耀眼明亮的少年呢。不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

      ……

      傅筝到浅草居的时候,那里已经化为一片虚无。

      火是半夜起的。
      不难想象,那燃烧时的场景是多么的激烈,一定将这半边天照的如同白昼。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焦炭,零零碎碎的只有个别东西还有之前的半分模样。

      直到现在,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傅筝仿佛看到那火舌一寸寸地舔遍了所有的房檐和梁柱,然后吞没枕梦的躯体。

      “傅姑娘。”甄平知道傅筝与苏枕梦关系一向很好,带着几分懊恼道,“昨日苏姑娘带走了宗主,我们……”

      “事情我听说了,不关你们的事。”傅筝微微安抚甄平,却垂眉掩下眸底的一丝悲哀,“枕梦的选择,与昨日的事并无关系。”

      “傅姑娘不用安慰我等了。唉,没想到她会选择这么偏激的做法……”

      “不管发生什么,她终究会这么做。”傅筝打断甄平,坚定道,“有谁能比我更了解枕梦呢。我早就告诉她不要过于偏执了。只是她终究是听不进去。”

      甄平哑然无声。

      “不过如果枕梦知晓我也是江左盟的人,非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我不可。”傅筝戏笑道,却没有丝毫缓和当前的气氛。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沉寂。

      沈檀苦笑了一下。
      知道他是宗主的人的时候,枕梦表现的可是淡定的很,就像是老早就知道一样。可是傅筝告诉他,枕梦大约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他是知道的。
      他没那么了解枕梦,但是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傅姑娘……”沈檀轻唤,“她可曾跟你说过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傅筝看着沈檀,轻轻摇头。
      她一向知道沈檀的心意,也觉得沈檀是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他们并非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而是咫尺天涯,殊途永隔。

      “罢了,你们送她回家吧。”
      “家?”
      “在那西巫山上。山顶西南方向,有一大片彼岸花。你找找,那里有三个坟头。最左边那个,是枕梦给自己留的。他们姐弟三个,终于可以团聚了。”

      沈檀的嗓子有些发哑,像是拼命从喉咙里挤出来般:“枕梦……已经给自己建好了坟墓?”

      “其实,那个时候,宗主留下枕梦,还有一个原因。”傅筝望着西巫山的方向,微微叹道,“一个人的心已经死了,她的身是否活着又有何意义呢?”

      “对于枕梦来说,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傅筝竟是没有去看枕梦的遗体半分。
      交代完,便转身离去了。

      与来时的行色匆匆不同,她离去时,缓慢的脚步和身影,像是葬礼的哀奏曲。

      算了。
      算了吧。
      就这样吧。
      该走的,终究留不住。

      再也回不去了。

      这徘徊在世间十几年的幽魂,
      终究会离去。

      从哪里开始,
      就从哪里结束。

      over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枕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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