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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枕梦·上 ...

  •   琅琊榜同人/《枕梦》

      “我们抓住他了。”

      沈檀说这话时,我正在吃饭。
      我顿了顿,手间的筷子非常淡定地继续夹起一根青菜,不过没送到嘴边。

      我终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一百七十二人。

      为了试探,为了设局,为了抓住他,为了阻止更多的同胞总是栽在同一人手里,我们牺牲了一百七十二人。

      然后,终于抓住了他——梅长苏。
      江左盟的盟主,琅琊榜首,却是复仇的怨魂,是徘徊在大梁十三年不愿离去的冤鬼。

      是的,我知道。
      我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

      这原本只是一个故事,曾经是,我以为是。

      可等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在我身边倒下。他们带着心愿未成的遗憾和不甘,看向我的时候眼眸闪过的那一丝光芒,让我明白,这不是故事,而是现实。

      现实就是,小说里明明低眉浅笑、却沉沉眸色算计人心,明明阴诡带着地狱的幽凉、却让人心疼着迷,明明背负着与皇室的血海深仇、却终究忠于国民的林殊——

      是我的敌人,是站在我对立面的可怕的敌人。

      “枕梦……”沈檀看着那团绿色的菜根掉落,有些担忧的轻唤。

      “沈檀,你再说一遍好吗?”

      沈檀愣了愣,然后说,我们抓住梅长苏了,真真正正的抓住他了。

      我起身奔去。
      明明向来体力不好的我,却让沈檀追了好久才追上。

      天知道,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一百七十二人。
      这其中还不包括,我们的计划开始前,被他亲手拔掉的人;在他的计谋中,间接牵连受累的人。不包括……不包括……不包括!

      天知道,我究竟有多恨!

      多少次,我们的计划失败,没抓到他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像有一团烈火,灼烧着我的内脏,我的身体,每一寸都刺骨的针扎的疼痛。

      现在成功了,不知为何,痛甚百倍。

      十五年前,在我还不是枕梦的时候,有个很喜欢的故事,里面的人有梅长苏、飞流、萧景琰……有令我爱之痛之、感动不已的感情和道义,可那些记忆都太遥远了。

      一个人的喜欢能有多长?
      再深刻的记忆,抵不过一时的天翻地覆,熬不过长期的消磨殆尽,也终究耗不起身边的温情毁灭的绝望。

      我到走廊上时,季霖和雁丘正押着梅长苏。
      也不算押着,根本不用押。梅长苏的恐怖不在于身手,身边没有飞流和蒙挚,没有江左盟,他什么都不是。但他还有脑子,还有智慧,还有像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一样的言语。

      没人知道他到底能用语言做到什么地步。
      杀一人?百人?万人?屠城?屠国?只要他想,也许就能做到。

      我一步步走到梅长苏面前,心里凉得如同永不化的冰山之顶。

      “你就是枕梦吧。”梅长苏看透一切的眸色和浅笑让我莫名的愤怒,就像是梗在胸前的一股气,出不来,下不去。

      “你输了。”我说,坚定地说。

      “我还没输。”梅长苏侧头,脸色病态的苍白,却带着莫名的光彩。

      “你要知道,我们能抓住你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顿了顿,“不过,也许你再也没有经历这些的机会了。”

      “你们要杀了我?”他似乎有些疑惑,带着雾色的眸子让人看不清他是在思考,还是在算计什么。

      我知道他的意思。
      好不容易抓住他,为此牺牲了那么多人,最起码应该先审讯审讯才是。

      “你痛不痛?”

      梅长苏怔了怔,大概是没理解我在问什么。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很悲哀。”眼前突然模糊,一时间我分不清楚对梅长苏说这话的,究竟是枕梦,还是十五年前穿到六岁枕梦身上的苏筱。也分不清,这话究竟是对梅长苏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悲哀的不是复仇,而是不能在复仇中活出自己。”

      他的睫毛颤了颤,一时间我错以为他害怕了。

      之所以知道是错觉,是因为他抬眸时,我清楚地看见那清淡、幽深、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不喜欢那个笑,让我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怵。

      他说,“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啊……”半句话后,他屏口不言。

      我却分明看到他的眸中诉说着——
      然后呢?那又如何?

      一瞬间,我感觉得到,害怕的人,分明是我。

      “季霖。”沈檀走上前冲季霖和雁丘使了个眼色,接着他们便把梅长苏带了下去。

      我面色苍白的伫立着,没有理会季霖和雁丘带着疑问的神色。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有关梅长苏的身份。因为我很清楚剧情,也很清楚,我正在改变的是什么。所有的改变都不能一蹴而就,我需要做的是温水煮蛙,循序渐进。一下子抖露出太多事来,遭殃的人只会是我。

      “沈檀,我们抓住他了。”
      “是的。”
      “抓住他了。”
      “是的。”
      “梅长苏被我们抓住了。”
      “是的。”

      我缓缓转过头,盯着沈檀。
      接着,我觉得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我的身体,包括我的言语和思想。

      我听见自己沉沉的低哑的声音。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呢?为什么他还活着呢,沈檀。”

      沈檀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用手接着轻轻触了触我的额头,道,“枕梦,你这两日太累了。先好好休息吧。”

      其实我知道,费了这么大的劲,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就抓一个死人回来?不管是报复、拷问、还是什么,他总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但是我不想承认,我害怕了。害怕他那双充满雾色的眸子,害怕他的低眉浅笑,害怕他永远风轻云淡的样子。

      所以我想,他的死,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

      “这次一定要杀了他。”我反手紧紧握住沈檀放在我额头上的手。

      沈檀静静看着我,道了句,“好。”

      听见他的回应,我笑了。
      然后我突然感到有些疲惫,眼前发黑。

      这么多时日的紧张让我的神经线绷得太紧,突然放下了什么,便有些熬不住地要倒下去。

      我听到沈檀有些紧张的呼唤,可是那声音离我好远。

      ……

      醒来时,我睡在自己的床上。
      白色的布衾,白色的纱帐,一切依旧。

      早上的我是最不清醒的时候,通常清晨醒来,我要盖着布衾呆坐上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

      记得绾绾姐最喜欢在清晨我还未曾清醒的时候,用指尖弹着我的额头叫我醒来。
      每次我都嘟着嘴捂着额头,一脸控诉地望着绾绾姐,直盯得她苦笑着道歉再给我做无数的点心作为赔礼。

      当然,这些点心最终都进了苏忍冬那个小屁孩的肚子里。偏偏我还不能指责他什么。
      有谁家的姐姐会和小她五岁的弟弟计较呢。

      说起忍冬,我倒是想起来一些事。

      十五年前刚穿来的时候,我六岁,那时忍冬不过才一岁,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儿。

      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指尖抵着他的嘴唇,直到小忍冬扁着嘴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我便吓了一跳慌张去叫绾绾姐。

      绾绾姐不知道是我把他弄哭的,我也不敢说,只是每次仍喜欢这样做,特别是他吹吐的泡泡或者是吮吸着自己嘴巴的时候。婴儿的唇特别的柔软,就像是一团棉花,总让人想要摆玩一会儿。

      后来渐渐长大了,我也不再这么摆弄忍冬,因为他会去绾绾姐那里告状。

      我知道忍冬这小鬼从小就是个调皮机灵的主儿,因为每次他做错了什么,都能不知不觉地推到我身上再扮无辜。虽然绾绾姐曾向我表示忍冬还小要让着他,但我还是喜欢跟他对着干。以至于长大后,忍冬很少叫我一声姐姐,他总说我和他一样幼稚。

      还有十岁那年,忍冬这小调皮蛋儿竟然把绾绾姐养的鸽子给拷了吃了,后来还硬生生地赖到我身上。
      印象里一向温和的绾绾姐很少生气,那却是一次。惊慌得我连解释都忘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信鸽。
      那次被吃掉的那只鸽子,脚上绑着的也是事关重要的信息。被我和忍冬这么一折腾,倒是误了不少事。

      当然,这些记忆现在并不在我的脑海里。我的脑海里,是一片苍茫的空白。

      我怔怔地盯着窗边摆动的白纱的一角,觉得记忆有些空洞的吓人。但一股强烈的意愿逼迫我从床上跳起来直直地奔向某个地方。

      不停地,不停地。
      不能停下!

      路上有个身着墨青色锦袍的姑娘,看着直冲冲向前的我一脸莫名。

      “枕梦,你干嘛去呢?”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是对我说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要到那里去。
      那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

      “她去哪儿?刚醒来,怎么就这么横冲直撞的。”雁丘一脸莫名,问端着盆刚刚经过的傅筝姑娘道。

      傅筝看着枕梦很快消失的背影,轻道,“不难理解,除了那位麒麟公子,她还会这么找谁?”

      “枕梦不会要把那梅长苏给杀了吧?”雁丘吓了一跳,“昨天我和季霖回来的时候,她的反应真是有点紧张呢。”

      “谁不紧张?你不紧张吗?”傅筝瞥向雁丘,保持一派的轻淡柔和,“放心,枕梦有分寸的。况且没她,我们也抓不到梅长苏。”

      “嗯,那倒也是。”雁丘放轻松了些,也不再理会。

      傅筝往前走了些,终是又回头看了看。
      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担忧。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这间屋子外面了。

      落雪阁没有什么关押人的地方,也没有必要。不过这间屋子仍旧有个让人难以察觉的密室,而梅长苏就在里面。

      我低头看了看,脚上还穿着木屐,身上的衣服也松散而凌乱。初秋不算多冷,总归有几分凉意,窜进身体里只觉得飕飕的凉。

      “枕梦?你怎么这么穿着就过来了?”季霖从屋子里走出来,诧异道。

      也对,除了傅筝,没人知道我的晨病。几年前那件事,怕是也让他们都怕了早上进我的房间,他们以为我有极度疯狂的起床气。所以我迷迷糊糊在床上坐着的时候,也再没有人把我唤醒。

      “我想进去看看。”我说。

      “放心,人在里面呢。跑不了。”不仅仅是季霖,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说起对现在关着的这个传说中的麒麟之子的感情,没有人比枕梦更深刻。当然不是什么好的感情,而是负面的、阴暗的、恻恻的恨意。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季霖。”我继续说,语气轻淡得很。

      季霖抿了抿嘴,没有松懈,“枕梦,要不你还是先回去洗漱下吧。”

      “怎么,我还不能进去吗?”我挑眉,嘴角却是与心情不同的微微弯了起来,带着一抹清淡的笑意。

      他默了片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看向我眼眸里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忌惮。
      他终于道,“一姐的吩咐,我也不敢不从。不过等一姐问完了,迟早会把梅长苏交给你处置的,毕竟……”

      “处置?”我轻哼,“你以为我们的人都是白死的?梅长苏要是能轻易‘处置’了,哪还用得了要你在这关押的地方看着!”

      季霖没有反驳。

      “让她进去吧。”刚柔并济的声音看似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姐。”季霖恭敬抬手道,我也转身,行了个礼。

      “枕梦。我知道为了抓住梅长苏,你耗尽了心思,使尽了手段。但是,你要知道,你和落雪阁是一体的。落雪阁需要梅长苏的目的,才是你根本的目的。你私人的仇恨,我不管,但是一切以落雪阁和滑族的利益为先。明白吗?”

      我抿了抿嘴,道了句“枕梦明白”。

      “明白就好。你是落雪阁非常重要的一分子,不要让我失望。”顾梓一道完转身款款离去。

      我怔怔看着她离开,接着进入身后的房间。

      “你来了。”梅长苏看起来如常的羸弱,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也如常的令我讨厌。

      “梅长苏,”我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要问些什么,“关于滑族后裔,你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线索?”

      “线索?”他轻笑,“本来什么都没有。被你们抓来后,就不少了。”

      “你知道你很令人讨厌吗?”我直视他,让他看清我眼眸中的厌恶。

      “讨厌我的人的确不少。就算再好的人,也不见得人见人爱。”

      梅长苏这番模样愈发令我有些难以忍耐。
      我忽地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动漫,里面有个人跟梅长苏一样的聪明的令人发指,算计人时也那么的一针见血,被抓住的时候也是这么轻淡悠然、带着浅笑不在乎一切的模样,怪不得会引得一顿胡揍。
      不过我还是忍住了,虽然我也很想胡揍他一顿。

      “这些年来,滑族的复国之愿,倒是愈发浓烈了。”沉默片刻,梅长苏又开口道,“不过滑族已经灭了。降而复判,本就不义,况且滑国皇室宗亲皆不复在世,复国根本无望,除非……”

      我知道除非什么,除非就干脆地谋反。但其实我想的不仅仅是复国,我最想要的只是复仇罢了。可是我不想跟他说这些,梅长苏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也太过聪明了,总是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他可不是明智的举止。况且,我很讨厌他的这副嘴脸。

      他跟我终究不是同路人。

      我露出一个意蕴明显的嘲讽,却又故作轻淡地学着他说,“是啊,七万赤焰军已灭,祁王、宸妃也都死了,翻案又有什么用呢。不如作罢吧。”

      梅长苏的眸色沉了下来。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不能说多了解梅长苏这个人,但是我了解他的经历,我清楚地知道怎么去撩拨他内心的那根刺,怎么去惹怒他。尽管他的怒不会显示给我看,但是能呛到他也不错的。

      之前有一次在商议计策时,傅筝曾说我很像梅长苏。体力不好,却极其聪明,愈是心情有波动的时候,愈是表现的风清云淡。
      她说,我的轻笑,总是叫人莫名多出些惧意来。

      大约季霖刚刚就是因为这样,才对我表现出几分惊惮来。
      但是在梅长苏面前,我宁愿露出落井下石的嘲讽,幼稚的回击他,也不愿意表现得与他有任何相似。

      “我与你,终究是不同的。”沉默片刻,梅长苏微微叹息地说出这句话,接着他忽略我嘴角的嘲讽,继续道,“我一直很好奇,枕梦。据我所知,你以前应该从未参与滑族复国的计划……”

      “我姓苏。”我看着他的眉角,仔细观察着,扫视到他的眼眸、颧骨、鼻梁、嘴唇、脸颊……想看看是否真的无一丝一毫往日的痕迹。

      其实,我清楚地知道,梅长苏的手从来都算不上干净。
      他有情、有义,那又如何?他走的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平坦的光明的,他很清楚他必然会沾染上或肮脏或无辜的鲜血。他不会犹豫也不会后悔,因为他知道自己忠于什么,我亦然。

      “苏?”梅长苏轻声疑问。

      “苏绾绾。”我提醒他道。我相信,梅长苏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绾绾姐潜伏了这么多年,为人又谨慎小心,在众多滑族人中,也不算是一根无名小草。

      “哦——”他拉长了声音,“苏——看来苏姑娘与我有着深仇大恨啊。”

      是啊。
      深仇大恨,血海深仇!

      “只是不知,苏姑娘对我,究竟是弑亲仇多些,还是亡国恨多些?”

      “弑亲?亡国?”我逼近梅长苏,眼眸间闪过凌厉的利刃的光芒,接着直起身子,漫不经心道,“反正都是恨。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依我看来,苏姑娘是弑亲之仇多些。”

      我冷笑应对,“人都是自私的。我最爱谁,自然要把谁放在首位。”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梅长苏轻轻勾起嘴角,眼眸中又盛满了不轻不淡的雾气,让人捉摸不透。

      我没由的一阵心慌。

      模糊中我似乎看到他有些蹙眉的捻起衣角,但他的样子太过平静。
      有一瞬间我以为被抓的人不是他,是我。

      终究是受不了这样的默然的沉寂,或者说是无聊,我微看了梅长苏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等我回房换好衣服,傅筝也恰好叫我去用早膳。
      不过我没去。

      因为傅筝跟我说,秦般若秦姑娘来了。

      落雪阁从来都不弱于红袖招,但一姐却总是听任秦般若的吩咐。原因无他,只因一姐是璇玑公主的崇拜者,而秦般若偏偏是璇玑的得意弟子。

      当然,我讨厌秦般若,与一姐无关。也不应该是讨厌,说是有些恨更加妥当。就像是对梅长苏的恨一样。

      在我眼里,秦般若和梅长苏没什么区别。
      都是我的仇人。

      可我能抓梅长苏,能光明正大的表示我对他的恨意,却不能这么对秦般若。

      秦般若午后才离开。这么长的时候,我就呆在房间静坐着。其中,傅筝和沈檀各来看过我一次,雁丘给我送了午膳。

      然后过来的人便是一姐。

      一姐原名不叫顾梓一,而是顾梓。但她一向喜欢别人叫她一姐,就跟叫老大一个意思。后来不知怎么的,所有人都以为一姐名讳顾梓一,她也就默认了。

      “枕梦,你不能总是这么躲着般若。”

      “哦。”我干脆地应着,但却只看到一姐无奈的神色。她知道我的敷衍。

      “般若一直很想见见你,枕梦。她很想见见这个能抓住梅长苏的人。”

      “一姐才是抓住他的人,秦姑娘见一姐就够了。”

      对于我不清不淡的回答,一姐显然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她也不想这么费劲劝说我,但是她没法。她不能冒着把不定因素放在自己内部的风险,她必须说服我。可是我连骗骗她都懒得。

      “枕梦,般若不是你的敌人。”

      “嗯。”我侧头应着。

      “我知道你怪她,她的计划害死了忍冬。但是,每一个滑族的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参与到复国计划中的。忍冬如此,绾绾如此,宴辰如此,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这句话倒是对的。
      只是雁丘恐怕也从未想到,宴辰会死在那个可笑的计划里不是吗?

      当初我和雁丘是最反对那个计划的,但没人听我们的。后来忍冬和宴辰死了,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再直视我和雁丘。

      不过雁丘倒是心宽,很快就把心思又放在大梁、放在复国上了。
      还说什么“死在复国的路上也是值得的”、“宴辰并非白白牺牲”,一堆屁话!本来我和雁丘还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后来全然消失了。

      忘了说,宴辰是雁丘的弟弟,只比她小一岁。
      宴辰死的时候,已经二十有二,虽说没成亲,不过也算有一段姻缘,谈过一场恋爱。

      可是忍冬——
      混蛋!说到这里,我就想骂人。

      忍冬死的时候,不过才十五岁。十五岁是什么概念!他的个子都还没长开,声音还在变声期,再沉稳也不过是副孩子模样,况且忍冬从来都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当初,绾绾姐走的时候,忍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连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说不出,因为我怕一开口就如长河决堤,再也止不住。

      后来我还发神经的问了句忍冬,“我走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这样?”

      谁知忍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至今也忘不掉。

      “枕梦怕是要失望了,我不会为你哭的。因为,你一定会活的比我久的,到时,怕是要辛苦你再难过一场了。”

      “叫姐!”我下意识反驳道。

      忍冬这臭小子,总是喜欢跟我抬杠!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大概是在报复我小时候总是戳他的小嘴和脸蛋儿。
      不对!他这话怎么怪怪的?

      后来,一语成谶。
      忍冬真的比我先走了。

      我一直觉得,他是不是认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哭鼻子很丢脸,就选择了让我去难过。所以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时,我一直笑骂道“没良心的小鬼”,不让任何人碰他,谁都拦不住。

      后来傅筝告诉我,那个时候,我真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脸色苍白,眼眸幽深带着疯狂,一边笑,一边流泪,全身沾满了带着腥味的血液,有些早已凝固干枯在衣襟上。

      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没人知道,我多珍惜这两世以来唯一的亲情。

      前世的我是个孤儿,死的时候估计也没人替我收尸。醒来后,莫名的多了一个温柔的姐姐和还在襁褓的弟弟。

      没人知道我有多新奇,我又花了多长时间才让自己适应有亲人的生活。而这种适应就是一种毒,不知不觉蔓延在我整个身体的血液中,让我无法自拔。

      我一直以为自己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只是意外失了父母。

      后来,我知道了大梁、知道了滑族、知道了复国、知道了被判谋反的祁王和林帅、知道了赤焰军、知道琅琊榜和江左盟、知道了妙音坊和红袖招、璇玑和秦般若。

      我就知道,从来没有平静的生活。

      想要得到,总归要付出代价。我不愿放手,所以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不管是苏筱还是苏枕梦,我也总归姓苏。苏筱是我,苏枕梦也是我,都是我。

      “一姐,秦姑娘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大约是我第一次开口关心秦般若的事,一姐竟有些微微的诧异。

      “唔……情况不太好。般若的人手被清理了很多,誉王对她的信任不复从前,而梅长苏暗中辅佐靖王的消息也暂时不敢透露给誉王,毕竟没有证据,怕是徒增了麻烦。”

      我低眸沉吟。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聪明的人,只是我知道的太多。

      “誉王会相信我们的,我们也不会输的。”我说,抬头看着一姐疑惑的神色,继续道,“什么时候,安排我和秦姑娘见上一面吧。”

      一姐张了张口,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应下。

      待一姐离开后,我仍旧伫立了许久。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思想、身体和灵魂仿佛脱节了,有时是这个主导,有时又是那个。

      我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个风筝,崭新的,带着些幽幽的色彩。

      最后一次忍冬离开前,我问他不久之后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他说我太没诚意,哪有这样问别人的,知不知道什么叫惊喜啊惊喜。
      我知道,但是我更想知道他想要什么。

      后来忍冬说起了小时候被弄坏的那个风筝,他说其实是他自己弄坏的。
      我知道。
      他说但隔壁那小子确实欠揍,尽说了些胡话。
      我也知道。

      那风筝是我和他一起做的,做了整整一个下午,仍旧歪歪扭扭飞不起来,可是他宝贝得很。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弄坏了。
      我记得他难过了好久,还泄愤的揍了隔壁的小少年一顿,然后那家的阿姨跑来找绾绾姐告状,但不管绾绾姐怎么说忍冬就是不道歉。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怕说出原因,惹绾绾姐难过。
      说绾绾姐闲话的人不少,她从来都视而不见。但我没法,忍冬也同样。

      风筝我做好了,跟从前那个一样,而且它是会飞的。我说。

      不过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枕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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