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清晨的阳光柔和清冷,带着金光跳跃在枝头,温柔的晨光穿过稀疏的枝桠斑驳地投射在地面上,林子里不算明朗,还带着昨夜未散去的昏暗。
巴蜀地跨高原、山地、盆地几大地貌单元,地势西高东低,由西北向东南倾斜。东部为盆地及盆缘山地,西部为高山高原及西南山地。地表起伏悬殊,戍边城镇部落分散。内部有一个天然的盆地平原,全年温暖湿润。
两千精兵分散前进,爬山越岭,穿过蜀外之地,驻扎在巴蜀主城阳兖城北七十里外的黄鞍山下,处于盆地边缘,此处是一处山窝,三面环树,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山前的清源河起源于西羌之地的哈格尔雪山,自西北向东南流经西羌,中原,巴蜀,最后从申洲流入淮海。途径至巴蜀之地,正是中上游,水流湍急,蓄含着蜀外山地的蓬勃之力,从黄鞍山流入这片肥沃的盆地。
阳兖城的护城河水便是引得这清源河的支流。
看着逐渐升高的日头,乌雅收身离开清源河畔,结束了一早的晨练。
回到营地早已过了早膳时间,两千将士列队站在营地前的空地上,纹丝不动,整军代发。
乌雅皱眉走到队伍的前面,厉声高呼:“中郎将。”
队列前方的方头大汉走了过来,拱手行礼:“将军。”
“为何没有操练。”
黄石吞吐:“ 禀将军,今早将要操练之时,边诚大人说身处敌营之后应当小心行事,不能引起太大的目标,就停了战士们的训练。”
边诚,兵部侍郎,正四品,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在一个军队里面,监军直接对皇帝负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巨大。帮助皇帝传达命令,还可以掌控军队的动向和战争的情况。
乌雅想了想,唔,那个弱鸡身材的监军,一路存在感挺低的。
“继续训练。”扔下这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回营帐了。
主帐内。
乌雅刚坐下,崔娘就絮絮叨叨地端着掌盘跟了过来:“你就如此好了,一大早的不见个人影,早饭时间也耽搁了,不管了不管了,赶明儿我就回盛京陪皎娘。”说着把手中的掌盘布下,又从后面掏出个包袱,递给她:“你要的东西。”完后就出去了。
乌雅也不在意,拿起碗筷,昨日剩下的鱼汤熬了米粥,一碟腌黄瓜,清淡爽口。听着外面呼呼哈哈的训练声,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早饭。
威远军是长兰侯府手中的一把刀,抵御北鞑,对抗着整个大燕最孔武健壮的敌人。出生入死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上,从未生过退意。这两千精兵便是刀上的利刃,即使在如此战况不明的情况下,仍旧保持着高昂的战意。
军队有明确的等级制度,除了战场决策,并不是一切都需要主将亲力亲为。身为整个军队的最高决策者,最重要的是观察战时动向,掌控军队中士兵的对战态度。
因此除了制定严明的制度,掌控刑罚,乌雅并没有过多的限制过将士的自由。
打开包袱,里面是一身黑色常服改造的夜行衣。乌雅退下衣服,正准备换上,突然一道白影闯了进来,乌雅随手扯过刚刚退下的外衣,裹在身上,面色不愠地瞪着来人。
边诚在营帐里向上汇报最近的行兵情况,提笔正酝酿中,忽然听到外面震人心魄的操练声。出来一看,两千士兵正在井然有序地训练,整齐划一,脚步落下的瞬间,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边诚跑过去,询问情况,两三个小将领都对他爱答不理。正气愤间,黄石从旁边路过,回禀道:“这一切都是将军的安排。”
看着边诚气冲冲向主帐走去的背影,几个小将领撇撇嘴:“黄将军搭理他干什么,就他这小身板我一拳就能打飞。”
黄石笑笑,默而不语。
这边边诚气势汹汹地挑开帘子,想捞回身为朝廷命官的尊严,一定要和她好好理论一番。
入目只见右侧的衣架旁立着一道人影,纤细颀长,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正伸手够衣架上的黑服,随着动作起伏交叠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玉瓷般的脖颈。人影听到响声被惊动,拢了衣服披在身上,一对英气眉轻皱,抬眼间黑眸闪着的细光,似碎冰般直刺人心,令人不敢直视。
边诚慌乱的移开目光,脸颊通红,后退几步,“嗯,我,我不是,我没有......”话没说完转身跑了。
乌雅看着落荒而逃的白色身影:“......莫名其妙?”
边诚是永唐宁府的世子,从小在盛京锦衣玉食地长大,一身细皮嫩肉。虽说本家势力不可小觑,但边诚也是争气,考取了功名,有着本家加持,很快在朝廷崭露头角。这次随军出行说是监军,实则修镀金身。
他爹兵部尚书作为老皇帝身边的心腹,自是晓得这次随行的水有多深,毫无压力的把自己儿子送来了。
乌雅对这种朝廷游戏无感,只要他在军中安分守己,能让朝廷安心,两千多人的队伍并不介意多这一人。
外面正值午时,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热气夹着水汽在空中蒸腾,烘的人心烦意躁。
乌雅对黄石交托了军中事宜,翻身上马,似一头黑豹扎进林子不见了踪影。
绪城是现驻扎点和阳兖城中间的一座小城池,位处于巴蜀边界,北靠黄鞍山,西临清源河。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是西羌东部及中原西部来往商人的必经之地,因此整座城池还算繁荣兴盛。
日头偏西,乌雅望着面前的城墙,翻身下马。
绪城这座城池经过百年的岁月洗礼,厚重的城墙固若金汤,金戈铁甲,其上还可以看出昔日城垣上的累累伤痕,留下的战火热血。
乌雅牵着马缓步入城,手里拿着一幅绪城的简陋地图。瞟了一眼,很快定位了城主府的方向。
魏禄庭盘桓巴蜀十几年,实力雄厚,放眼大燕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巴蜀之地人杰地灵,钟灵毓秀,魏禄庭接手后十年间就把这片大地建设成人间天府。因此,在整个蜀地有很大的威望。若他想建立新的领地,放手一搏,也能对整个大燕的经济造成影响,如此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人深谙朝廷套路,面对朝廷的来兵镇压,并没有设防,看如今城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怕是对自己另有所图。
乌雅在朝廷并没有太大的势力,应是朝着自己新晋镇北王的身份而来,长兰和巴蜀一个北荒,一个天府,军队和军资都有了,南北联手,未尝不可。
乌雅想到战死沙场的父兄,以及从佟季开那里发现的盛京信物,丹凤眼一片深沉下颌收紧。
魏禄庭凭什么打动自己。
乌雅慢悠悠地在城中踱步,行至城主府的时候,天将将被暮色笼罩。
门口的小厮向府内通传,不一会一个身穿绛红麒麟官袍的胖墩跑了过来,乌雅看他的品级,应该是绪城的城主谢阔。
谢阔裂着一张笑脸,哎呀呀的大声咋呼:“乌小侯爷,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见谅见谅。”扯着乌雅的袖子就往府里拽。
乌雅深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力道向里走,倒是对他对自己的称呼很感兴趣。
谢阔引着乌雅走在前面,腆着肚子,两只腿倒腾的挺快。四月份的天还不算太热,这几步谢阔就出了一身汗。
乌雅缓步跟在后面,唤他:“谢城主对于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
谢阔擦着汗回头笑道:“乌小侯爷哪里的话,您远道而来下官设宴款待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问小侯爷的不是。”
“哦?谢城主从将将就唤我‘小侯爷’,不知是从哪里论起的?”
谢阔佯做惊讶,又似一脸不忍,深叹:“下官本欲不想提起小侯爷的伤心事。”
乌雅看他那张肥坨坨的脸上表情变化不断,觉得有趣,追问:“怎么?”
谢阔扼腕,沉痛道:“下官已知乌拓老侯爷和乌乾将军的沙场之事,很是惋惜。老侯爷驰骋沙场对抗北鞑二十多年,是多少大燕儿郎的敬仰之人,下官也是从年少时就对老侯爷有孺慕之情。如此热血忠君爱国的一代勇将不应绝了后,将军担得起这声‘小侯爷’。”
乌雅盯着他,谢阔的表情看似沉重,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发现乌雅的动作。
这就有意思了。单听谢阔的前言后语,似是还不知道乌家满门封王封将之事,若真如谢阔所言对父亲有敬仰之情,是不会如此称呼自己。
一声镇北王可比小侯爷的分量重多了。
乌雅不做判断。又被谢阔拉着用了晚膳,席间谢阔谈天说地,大肆宣讲巴蜀的风土人情,两人扯着皮,谁都不提乌雅此行的目的。
用完膳将至戌时,谢阔陪笑将乌雅引到大堂。乌雅坐在左边上首处,谢阔径自坐在右边的下首。两人品着茶,一时间大堂内针落有声。
只留右方上首的位置空荡荡的,两人心照不宣的等着那人到来。
乌雅不急不躁独自品着茶,上好的峨眉竹叶青,挺直秀丽,色泽嫩绿油润,香气清香馥郁,汤色嫩绿明亮,滋味鲜嫩醇爽,享有‘一盏清茗酬知音’的美称,果然名不虚传。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还是一片寂静。谢阔干巴巴的,有些坐不住。上方坐着的可是当今的镇北王,八岁沙场观战,十一岁随父出征,十四岁深入敌营砍下敌将一条手臂,谢阔可是耗尽了吃晚饭得来的力气才能同她打一晚上太极。
谢阔叹气,摸了摸肚子,有些委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谢阔正想着,外面传来稳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