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梦三笙

23、（23）

　　当天下午，赵月荷就结束了调查，回到了家里。不过因为调查尚未结束，所以赵月荷被限制了高额消费已经暂时不能离开榆城。
　　赵月荷回到家的时候，陆致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了，看到她进来，陆致也没说话。
　　赵月荷走到冰箱跟前，取了一瓶水，喝了两口，才对陆致说：“好了，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了。”
　　陆致站起来：“我和你的律师商量过，你的账目上的问题，我会替你摆平。”
　　“你就要说这个？没别的想问的？”
　　陆致神色冷漠：“没有。”
　　赵月荷似乎有些心虚：“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会被人盯上，以后我会小心一些。谢谢你，儿子。”

　　母子俩关系冷淡已经很多年，这会再从赵月荷的嘴巴里听到儿子这个词，陆致只觉得别扭的很。
　　他说：“不必，我只是不想看到爸爸的公司毁在你的手上。”
　　赵月荷有些难堪，皱起眉头：“陆致，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兢兢业业，连一天的假期都没有，也是为了你爸爸的公司。我也不容易，我希望你能多体谅一下我。”
　　“体谅？”陆致这才正视她，“我看过公司的帐了，公司现在是什么样子，想必你比我还清楚。”
　　“这只是暂时的。”赵月荷不愿多纠结这个话题，又问，“你和苏小姐还好吧？但愿我的事情不要影响你们小两口。”
　　“我提出了取消婚约。”
　　“你——”赵月荷的声音都骤然提高了一些，随即她又深呼吸一口，逼着自己压抑好自己的怒火，“你实在是太任性了，为什么你做事之前从来步会考虑到我的立场？”
　　“你的立场？”陆致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我的婚姻，为什么要考虑你的立场？”
　　赵月荷努力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你不要把我想成是要安排你婚姻的恶人，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么？更何况，你不是一直也想要知道自己那一年的事情了吗？”

　　陆致握紧的拳头的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来：“你骗了我。”
　　“我没有骗你。”赵月荷说，“你真的是和苏小姐交往过。”
　　“我和她接触过，也约会过几次，如果我以前曾经喜欢过她，我不会毫无感觉。”
　　赵月荷说：“那是你出了意外，你忘记了。多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一定会想起来的。你不是也总觉得缺失了那一块的记忆，感觉不是很完整了吗？多和苏小姐接触，我相信对你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的。”
　　陆致松开手：“我的确是很想找回那一年的记忆，但是我也不会违背我自己的感觉。需要我提醒你那一年，苏唯蔓一直在国外念书，回来的次数都寥寥可数吗？”
　　“你去查过了？”
　　“是。”陆致说，“我还让人查到了她那年回国的机票行程。”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她订婚？”
　　陆致的神态冷漠到像是对一个路人说话：“我想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不信我啊？”赵月荷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惨淡一笑，“我跟你说的话，你都会事后去求证一番吗？”
　　“以前不会，现在会。”

　　陆致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出去，临出去之前，赵月荷又叫住了他：“我知道你手上可以流动的资金不够，你怎么能够摆平账目上的问题？”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走出房子之后，陆致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一些。
　　他仰起头看着夜空。
　　夜色如墨。混沌一片，像是他脑海里缺失的那一块。

　　这时电话响起来，任淮打来的。
　　“陆总，那块地……找到买家的。”
　　“我们这边开出的条件都能接受？”
　　“他们说可以。”

　　赵月荷的事情需要尽快摆平，所以陆致让任淮放出消息卖地的时候，也附加了几条看似比较苛刻的交易条件。
　　这么快就有人愿意按照条件来交易，陆致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陆致问：“是谁？”
　　“我已经查过他们那边，是北京的一家环保科技公司，资质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忽然来榆城投资土地的。”
　　“确定没问题就行。”
　　“那边好像也挺着急的，说是希望能安排尽快签约，不知道陆总您这里方便不方便？”
　　陆致说：“我没问题，你今晚加班把交易合同拟好，明早之前发给我和对方确认。”
　　“好的，陆总。”

　　合同的细节拟定了之后，任淮就安排了两方签约和面谈的时间。地点是在陆致公司的大楼会议室。
　　任淮已经把会议室布置好。
　　陆致手里捏着笔，在手心里转了两圈。
　　任淮问：“陆总您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些。”
　　他总隐隐有一些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任淮道：“毕竟这种价格，可不是随时都有的。如果时间充裕不着急等钱入账，这块地的价格至少还能多出三分之一，真是可惜了。”
　　“不用想这些，决定了的事情没什么可惜的。”

　　这时内线电话打进来，前台的人通报说对方已经到了。
　　陆致放下笔，站起来，看着会议室的大门。
　　整个会议室空旷又安静。
　　陆致听到会议室门口走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来人步伐稳重，听起来竟然好像还有回音。

　　陆致循声抬头望去。
　　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陆致本来是很随意的表情，却在看到那男人的一瞬间，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和锋利起来。
　　——那晚出现在阮绵绵楼下的男人。
　　陆致那天其实并没有非常仔细地看清楚他的脸，但是在他踏进会议室的一瞬间，陆致几乎是毫无疑问地确信，那就是那晚的人。

　　那人浑然不觉一般，踏进了会议室，站在陆致的对面，西装革履，长手长脚，看起来气度不凡，他对陆致点头：“陆总好。”
　　任淮介绍说：“陆总，这位是北京环美科技的总经理，严凛，严总。”
　　严凛伸出手：“陆总好，我是严凛，久仰。”

　　他话里有话，也不知道久仰的到底是什么，听在陆致的耳朵里却怎么听都有点刺耳的感觉。
　　陆致握住他的手：“你好。”

　　交易的细节之前任淮已经和严凛的人沟通得差不多，两边坐下来也只是走个过场，确认最后的细节。
　　任淮说完之后，看向坐在会议桌两边气氛诡异但又同时气场强大不容忽视的两个男人，默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问：“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签合同了。”
　　陆致说：“严总的公司在北京，在榆城似乎也没有怎么太多的业务，怎么会想到要在榆城买地的？”
　　严凛稍稍后仰一些，靠在座椅上，非常悠闲的模样：“因为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对这块地非常有兴趣。”
　　“董事长？”
　　严凛挑眉，语气似有几分无奈：“对，我就是个打工的。”
　　他如此轻松地说起自己只是个打工的，但是那样的气度却分明又是个长期领导运筹帷幄的模样。

　　陆致看了眼任淮，似在疑惑。
　　任淮额头汗直冒，心说一直接洽的对方的工作人员也没说还有个掌权的大佬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么一来，交易的事情岂不是要被搁置了。

　　“慎重起见，签约的话，是不是还要他来亲自参与？”陆致问。
　　严凛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不必了，几个亿的事情，不至于要她亲自出面。不过有机会的话，我倒愿意引荐你们二位认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撞见了他和阮绵绵的事情，所以先入为主地对这个男人没了好感，陆致总能察觉到他目光里的挑衅，还有话里的意有所指。不过他本来也是个骄傲的人，并不表露什么，还顺着严凛的话说：“那是我的荣幸。”

　　两人在合同上都签下了名字盖了印章之后，陆致忽然问：“严总买去了这块地，有什么打算呢？”
　　严凛笑了下：“这个得看我们董事长的意思。不过我想，按照她的意愿，多半会想在这个地方造个房子养老吧。”
　　任淮吸了口气。
　　严凛看了任淮一眼，目光又转向了陆致，解释说：“她的母亲是榆城本地人，能够回到榆城安家，也是她的心愿。”
　　陆致不知道他怎么会和自己解释这个，点头道：“这是自然。”

　　结束和陆致的会面之后，严凛去地下车库取车，远远就看见了阮绵绵正站在自己的车边上等着。大概是等得无聊了，她低着头踢着地面。
　　严凛的脸上不自觉浮上温柔的笑意，他对旁边的人说：“交易后续的事情你去跟进下就行了。”
　　那人点头：“好的。”

　　严凛走过去，站到阮绵绵的跟前：“怎么在这里等？”
　　阮绵绵抬头：“啊，结束了吗？这么快”
　　“只是签个字而已。”严凛打开车门，“上车吧。”
　　阮绵绵还有些忐忑：“哥，进展得还顺利吧？”
　　“挺好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这么紧张？”

　　阮绵绵想到那天和严凛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的对话。
　　她说完之后车内的气氛有些安静，阮绵绵的耳朵里只听得到车子发动机的嗡鸣声。
　　她像是怕被严凛看穿，自欺欺人般地低头绞着手指头。
　　严凛安静了几秒，忽然笑了下，问：“怎么，要给我介绍业务吗？”
　　阮绵绵有些紧张：“也不是，就是有个朋友，有块地想出手，价格也不错，我觉得也挺有投资前景的。榆城最近这两年房价涨得也很快，买来还是有得赚的。”
　　严凛本来还是严肃脸，没什么太多表情的，结果听她说了这几句话之后，竟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阮绵绵一头雾水：“笑什么？”
　　“你这个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也压根不关心的人，来和我说投资……”
　　阮绵绵恼了：“有这么好笑吗？”
　　严凛止了笑，正经道：“绵绵，房地产并不是我们主要的经营项目。盲目踏进一个陌生的领域，并不是一件慎重的事情。”
　　“我知道……只是那个朋友，挺着急的。”
　　“哪个朋友？”
　　阮绵绵没回答。
　　“陆致吗？”
　　阮绵绵侧过脸：“原来你一早就知道陆致要卖地的事情了。那你刚才还故意那么问……”
　　“绵绵，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并不是一个会大度到那种地步的人。”严凛说，“我任由你留在他的身边，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心病和你对他的愧疚，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但是这仅仅只是对于你。”
　　阮绵绵低着头：“我就是想做点什么。”
　　严凛没再接她的话，车又开了十几分钟之后，严凛才说：“买那块地也可以。”
　　“真的？”
　　“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你要和我回北京。”